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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夜钩起一侧唇角,一如既往的轻淡口吻:“以前?以前什么样子我不知道,景少十成十也都是听说,听说的东西可信可不信。现在的我就是这个样子,无论别人看惯还是看不惯,年纪到了,性情算定型了。景少叫我来,意图已经十分明显。说吧,怎样才能放人?拖久了,只怕对景少没什么好,对我们之前的恩怨更没什么好。”谁不知如今被挟持的这个女人的身家来历,罩着她的男人绝对是可以翻云覆雨的人,若知道自己的女人遭遇不测,不翻过半边天来,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景风知道他意有所指,心思已经打定,所以仍旧不慌不忙,对秦夜的勇气赞赏有佳,时至今日并不吝啬说出来:“没想到秦少真会不带一个手下过来,你是觉得我没那个本事杀你,还是……这个女人实在不重要?”
“景少的本事还有怀疑么,我如今都在想,大火烧到那一步,景少是如何进去将人置换出来,做得简直天衣无缝。至于里面那个女人,能不重要么?顾少卿的心头肉,那个男人没深交过,名声倒是听说不少,陷他的女人于不测,有什么好?只怕宋谨也不会轻易言罢。只是没什么好担心倒是真的,景少又不会伤害她,无非是想让我来,‘心平气和’解决待解决的事。”左手总是不如右手好用,掏烟的速度也慢,递给景风一支,自己再另行点燃,轻云吐雾后,接着道:“景少的为人,我从不怀疑,之前有什么仇恨,结下了就结下了,再怎么辩解都没意思。但这不影响我敬重你。这也是我不带手下人来的原因,一是景少的势力不容小窥,我也不想手下人陷入安危堪虞的境地。另一点便是,真没多少心气想置你于死地,别看你揪着过去不放,而那些对我全没什么意义可言,你对我来说,不过陌路人一个,杀了,反倒有种伤及无辜的感觉。所以,你觉得我希望你死的心思有多大?”
秦夜这一番话说得实在坦荡,景风手里夹烟的动作有一刻停顿,觉得某些决定或许是对的,时至此刻,越发不会像起初那样艰难。
掐灭手里的烟,抬起头:“我来这里之前去见过言诗诗。”
只一个名字就让秦夜再不像先前那般云淡风轻,虽然自持镇定,景风还是看出他心里泛涌起的不适,就连俊颜都微微变色。
这个男人果然最在乎她!
“哦,景少找她有事?”
景风意态放轻闲,他越是在乎,他越将话说得迟缓,足足饮了半杯茶,才和着茶香悠悠道:“没什么,就是去问她一个问题。如果我死了,她会不会心疼?”
秦夜停下一切动作,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显然对这个答案,相当地感兴趣。
景风嗓音依旧和缓,轻吐四字:“如我所愿。”
秦夜夹烟的动作收紧,骨节发白,烟草也变了型,唯独一张脸还算和绚的说得过去。但他这个样了,已然是被怒火冲了理智。
景风眸光一下精锐,下一秒便由清风冉冉转为杀机重重,拔枪的动作快到令人扼腕,莫要说一个心智被怒气燃疯的男子,只怕一个细心防备的人也应对不及。
风衣袖子带起一阵极凛冽的风,眨眼一瞬枪口就已经指上秦夜的脑门。原本该是得意洋洋的一件事,微弯的唇角渐渐平缓,眼中淬出愕然的光色。
但见秦夜左手同样举着一把枪,一样准确无误地对上他的要害。而且景风有感知,这动作明显比他还要快上那么一时片刻。这想法一经笃定,不禁心悦诚服。看来传言果然不能太当真,眼前人比传说得还要倍显神奇。
秦夜一脸风流倜傥的笑意,对于怎样的结果都像并不十分在乎。率先收起枪,闲闲地坐回椅子上,抿压先前剩下的那半盏茶。
半晌,淡然抬眸:“景少出枪的速度快得没话说,我们不同在,我是兼职吃这碗饭的,快慢与否决定我能否活着,怎么算起来都不能比别人慢了。”
景风收起枪,觉得戏码唱到这里,高潮就已经尽了。胜负多明显,敲锣打鼓唯有歌颂他人的份。
“秦少请自便,还有事,不奉陪了。”
秦夜向别墅内看了一眼,侧首笑起:“景少先请,不送了。”
身后车子发动再离开,秦夜垂下眸子静寂两秒,起身后掏出枪向里面走去。
厅内并未细致装饰,这一栋别墅不过刚建成,还没到收拾妥当真正入住的时候。花厅很大,明亮堂皇的建筑风格,秋火层层散进,一片金碧辉煌。
秦夜一路小心谨慎,一直穿过整个大厅。他自然知道里面大有玄机,景风叫他来这里是为了了断一段恩怨,不是找他喝茶聊天,探试功力这么简单。终极目地是想要了他的命,至于能不能带着人顺利脱身,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趟过大厅,再辗转进偏厅,重重花影迷漫,华夏五花大绑,就被捆制在其中。真是大大的讽刺,如果他们出不去,这些五颜六色的华彩也全当是陪葬了。
华夏听到响动,一眼看到举枪进来的秦夜。摇了摇头,眼泪顺着眼角簌簌淌下。
张口想要说什么,一时间哑言干涩,断续挤出:“秦夜……这里有炸弹,走啊……快走啊……”声至尾音,已经彻底咆哮。她没想过,有一天跟他形同路人的时候,还会被当作要挟他的筹码。曾经的林宿不止一次救她于水火,那时拿命换她都不见含糊。之前她还在思及过去,料想如今的秦夜会不会出现。心里下意识不希望他来,一抬眼他正正还是来了。
秦夜收起枪,像没听到她的话,或者说根本不去在意,即便以命涉险也要救她出去。看景风走得淡定,就猜到重头戏在后面了。没想到决绝到这个地步,他用相同的死法,了解当年的恨。秦夜忽然觉得,没什么不能理解。如若是他,只怕要做得更加狠戾。
华夏哭得像要断气,她怕死,怕得要命,她有丈夫有孩子,那些都是她至深至爱之人,舍弃了,就像将生命拦成两段。却再不想用他的牺牲来换她的幸福。
“走啊,秦夜……快走啊……”
秦夜眼眸深邃,以一种极为浓重的色泽定定看她一眼。他看到她这个样子,可能无法理解一个女人疯癫的表现。但一个个沾染青春薄香的画面大段大段的浮过华夏的脑海,从高中教室的相识,到石榴树下姹紫嫣红的心动,再到美国那生死的一别……如今他们各有所爱,这个男人明显是走远了,却又在这个秋阳铺陈的时候由远及近跋涉回,像时间被推溯,恍惚又是做了一场梦。
楚信风以为是怎样硝烟弥漫的一场对绝,跳下车却发现一切都再宁静不过。一度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可是看到秦夜的车子后,心中断然一沉,急速向别墅内去。
外围隐匿暗处的人手一下慌了神,拿着引爆器的男子瞬间犹豫不定。担心秦夜救场的人手赶来了,若引爆时间拿捏不好,只怕数十名兄弟也要跟着身陷囹圄。
楚信风急速冲进别墅,转眼不见身形。
秦家车子尾随而至,为了不暴露目标给其他人引来麻烦,在极隐蔽的一处停下。对现下宁静过头的气氛也是惊怔不已,远远看到手执引爆器的男子后瞬时了然,却无论如何再平静不了。果然不是真的平静,而是一场毁灭性的撕杀,不论里面有秦夜的多少千军万马,只要男子手中的仪器一引爆,整个辉煌瑰丽的别墅就会瞬间化为灰烬。
坦开手掌来看,那里有景风的杰作和一个关于敬父如山的故事。他以那样淡然的口吻给她讲一个深入骨髓的故事,爱有多浓,恨就会有多甚。他的父亲在地中海那场灭绝性的爆破中身亡,他便要用同种的方式将这些深恨的人埋葬。按理说谁都没有错,在他们那个胜者王侯败者贼的世界里撕杀已然无可厚非。只是,对那些跟这些人血脉相连的人,却是种切肤的憾失。
她同情景风,又不能原谅时至今日他对她心爱之人的伤害。
脑子剧烈转动,慌手慌脚得浑身颤抖,头脑反倒空白不已。想不到更精巧的办法,一股生猛的劲头冲上脑门,几乎不假思索,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奔踱过去。秦家司机跳下车阻拦,人已经跑远了。不敢大声张杨,急得原地跺脚。
男子感知到越发走近的脚步声,猛一回头,言诗诗举起手全力砸下去。男子一双眸子愕然睁大,静寂两秒,手中引爆器掉落,高大的身姿晃了两晃轰然倒下。
这一举动无非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才发现周遭远不止这一人这样简单。快速捡起引爆器转身就跑,身边纷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心口猛然一阵紧缩,狠狠朝着紧踱过来的秦家司机扔过去,扯开嗓子大喊:“快跑……开车走……”如若肆机被引爆装置,只怕里面的人谁也别想出来。
眼见司机无限犹豫,扔下少奶奶一准少爷会顶怒怪罪。再看她无比坚定绝然的一张俏脸,狠下心思转身上车急速发动引擎离开。
后面纷涌的人群洪水一般漫上来,言诗诗的脑袋嗡嗡地响,震荡得太阳穴都像里外不停紧缩跳动,心口跳得那样急,料定这次逃不掉。转而,迎合着由远及近的车鸣声,心中希冀突升,再一抬眸,一队长龙撞入眼瞳,为首那辆拉风的跑车她认得,中午宋谨便是开着它将人送回酒店的。
身后追逐上来的人流大呼不妙,转身作四处纷散状,纷乱地没入浓荫似裹的人工植株中。
言诗诗跟着回头望,眼风扫过去又停下,远远定格在别墅前的那幅景致中。如斯季节繁花依旧开得那么盛,掩映着浓浓树荫煞是好看。枪火已经开启,在这般华丽的背景下像响彻的礼花,秦夜紧紧将人护在怀里,另一只据说废弃的手臂正以一个死心踏地且绝然的姿态将人紧紧护在胸前,左手执枪的火力那样猛,真是无尽的所向披靡,无人可敌。急速穿行那片繁花似锦的时候,就像患难与共,亡命天涯。
言诗诗嘴角微微扯出笑,心口跳停又喊疼。就像看到一幅幅作古又鲜活的画面,他们青春年少的时候就该这样过,白雪翠竹的少年郎总是天不怕地不怕,她也不怕,有他如影随形小心细致的护着,全世界再惊涛波澜都像安好如斯。他们有一段最为可贵的似水流年,平凡一个人回想一段不得紧的年少往事,都觉微微思恋,带着岁月席卷后泛黄的那点儿心酸。何况他们,那一季的青春开得那样绚丽奢华,日后再遥遥无期的岁月又怎么及得上?!
耳畔枪响交织错乱,紧簇成一道网,她被捆制其中,等待回神,才发现已深陷退进两难之中。瞳孔蓦然张大,能感受子弹在身侧穿行而过的紧迫感,茫然抬头望,下意识捕捉秦夜,与他凌空射来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撞,他也看到了她,热切的眸子明显滞了一下,深深望进她瞳中。映着天空的如水湛蓝和周遭排列的浓荫似锦。下一秒,便犹如他们陌生,狠咬牙只当他们陌路,带着怀里人急速穿行过那片危险区,转首,远去。
言诗诗瞬息心田漫上绝望,他不是不知她面临的就只有死。她没有枪,没有三头六臂,更没他们宛如飞檐走壁的功夫,除却死,还能有什么?!
她甚至来不及想,他的记忆中到底有几分华夏的影子,以至于生死面前,枕边人也可如风淡去。
蓦然扑过一道黑影,下一秒被紧紧护在怀中,鼻息都她熟悉的香,曾几何时他将她压在身下,嗓子暗哑地悠悠道:“反正秦夜也不要你,不如跟着哥哥。”
那一刻她能轻哂的笑出来,这一刻便只有哭的份。低低的闷哼声在耳畔响彻,语气中一丝责备,却仍是宠溺:“果然是不懂事的丫头,就没有乖乖听话的时候。想死么?”
言诗诗呜咽着嗓音,她不想死,可更不想他们死。如果她不来,是不是他们就要以此辉煌的别墅为墓?真真是至死也不分开了,明副其实的地老天荒。她这么邪恶的女人,怎么允?
怎么允?
景风的人手在垂死关头也是被逼疯了,不杀遏力杀出去还能如何?与其干干死掉,莫不如放手一博。但毕竟及不上国际组织的杀伤力,而且他们此次执行的命令并非灭绝,转眼就被歼灭。
言诗诗感受四周渐然宁静,只有风起无波的声音,及那时光流转后在脑中形成的印记,伴随轨迹行走的“喀喀”作响声,如斯生动。眼泪大滴大滴地砸下来,在他微然含笑的一张脸上形成清澈的河流,像能倒映出自己的景象,分不清她的容颜是刻印在他的脸上,还是深烙进他的瞳孔中,只觉得,清析得镜面一般。
手臂揽着他,手掌被温热的液体打湿,再从指缝湛露出,似要染红整片大地。风起,她嗅到血液的腥咸之气,忽然怕到极至。捧着他的脸,痛哭到声音嘶哑:“楚信风,你不能死……你若死了……我就是欠你条命,怎么还得起……你想让我一辈子愧疚是不是?是不是啊?”
楚信风轻微皱了下眉,随着她摇晃的动作,那被子弹射穿的洞还真是疼。但能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