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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娘抱着恒儿跪下,可怜巴巴地看着郑夫人:“母亲,是媳妇错了!”
郑夫人挣开徐俊英,弯腰从媚娘怀里抱起恒儿,又朝徐老太太福了福身,快步离去。
站在角落里的郑美玉局促不安地看了大家一眼,匆匆福一福身,也跟着出去。
很快传来恒儿的哭声,媚娘咬着唇,闭了闭眼,兀自跪在那里。
徐老太太看着她,叹道:“起来罢!这事不能怪你,你没做错。明日早起,过去跟你婆婆赔个罪,看在恒儿的面上,她不会为难你的。你……可怜见的,俊英还只有恒儿这一个儿子,倒不得不让她抱去了!”
曲廊下,郑夫人紧抱着哭闹的恒儿,一边走,一边泪水横飞,不肯交给旁边的婆子抱,她手里紧紧抓住恒儿外袍衣脚,那里有个稍厚的地方,针脚细密,里边缝着一块白细麻布,那是恒儿为俊杰戴的孝!
恒儿,他是俊杰的儿子,他应该、必须为俊杰带孝!
她曾经为媚娘怀了俊杰的孩子吓傻过去,尽力为他们掩盖,修饰,为媚娘诊脉的郎中,怀孕的日期月份,接生的稳婆,都由她来编排,她不知道这两个冤家何以能在短短的时间里好上了,算起来俊英才离开半个月,媚娘就受孕,恒儿其实是足月生,按照婚期推算,却不得不说成是推迟出生。生孩子有推迟有提早,原是平常事,她仍不放心,寻了那游方道士进府为恒儿算命,多给银子,道士自然就顺着心意说话,老太太听着欢喜,哪有半点疑心。
第47章 防守
冬季过后,媚娘愈发忙了,每日里和管事婆子们见面,问话,处理府内杂事这些,倒是有宁如兰做着,她主要把精力放在看帐对帐,银钱、实货入库这块,钱从哪里来,数目多少,做什么得来的,甚至怎么去做,她特别留意,每每抓住外府管事问个老半天,究根查底,详细了解,外管事抓破脑袋想不通大奶奶这样认真细致到底是为哪般?帐面上再清楚不过了,难道还怀疑他贪墨私吞不成?
冬至前后共三天,朝廷恩准朝官不必上朝回衙门,在家诚心拜祭祖先,媚娘趁此机会,在徐俊英身上花费心思,不管他如何冷淡,每天早中晚一定进入东园去看他,硬要和他一起用饭。她是爱睡懒觉的,徐俊英天不亮就起来练功,雷打不动,要掐准了时间,一俟他从练武场上回来就得候在必经的走廊下等着,探看消息的小丫头就用了两三个,她自己从暖烘烘的被窝里爬出来,才最痛苦,这时候心里就把徐俊英三个字念上几十上百遍,把他耳朵念掉了才好。
晚上也难过,徐俊英是武将,从小看得最多的就是兵书,极少去读那些关于治国辅政的经史论赋,如今他防御掌管多年的西北边境稳定太平,皇帝把他召回京师过几天好日子,在朝里自然时常和皇帝在一起,皇帝要打理政事,离不开内阁大臣,偏又舍不得落下他,就拉他一起参与论政,学富五车、开口成章、言谈机智的文臣让他钦佩,惭愧于自己读书太少,于是一有闲空就钻在书房里读经史。练武之人周身血脉通畅,手脚时时都是暖的,房里从来不准放炭火,甚至熏笼他都不要的,所以才有郑美玉别开心裁偷偷拿了他的衣裳到别的房间熏香。
他不需要烤火,端端正正坐在那里看书写字,媚娘陪在一旁却苦不堪言,装贤妻需要装到这份上真是悲催,做针线吗?手儿冷不想动。和他一样看书吗?看不下去,书架上那些四书五经诗词歌赋上辈子看简体字利索得很,留着眼力明天看账本吧,又厚又重老体字帐本,让用惯看惯电子表格帐册的人抓狂。
唉,学什么红袖添香,他不是风月雅人,不屑焚香读书,只要清茶一杯,以前郑美玉陪他夜读,就是守在旁边不时给他添热茶,直到深夜,才回那边秦媚娘的上房睡觉。死女人,确实够阴毒,利用人家的地盘赚人家的丈夫,连老太太给的贴身丫头瑞珠瑞宝都敢摒去一边,难怪那俩丫头不喜欢她。
媚娘拿了些活让瑞珠瑞宝在隔壁间一边烤火一边做,她自己则无聊地捏着自己的手骨玩,是瑞宝来跟她说的,表姑娘昨夜又从东角门进来,陪候爷读书,她恼了,口气却平平淡淡:以后夜晚由我来陪爷读书吧,东角门天擦黑就锁上,莫累表姑娘走来走去。
她让王妈妈彻查过,寻了当夜那几名为她守灵堂的值夜婆子一个个问得清楚,郑家表姑娘夜夜和候爷同居一室,已有夫妻之实等说法就是个谣言,由林婆子发起,林婆子的女儿二妞是厨房烧火丫头,与清华院翠思有过几句话说,不知怎么的让郑美玉寻上了二妞,让她去发散这个谣言,许诺等候爷娶了自己进门,做了清华院主母,便让二妞进来做大丫头,穿干净漂亮的绫罗衫,吃精致美味的饭菜……
郑美玉,她是司马昭之心,想嫁给徐俊英想疯了吧,连自己名声都不在乎了,她吃定了徐俊英非要娶她,等得不耐烦,想趁大奶奶热孝间得个名份,好进门带哥儿吧?
可以不要脸,但不要太过份,否则惹得人神共愤,到头来什么也得不到!
遵郑夫人嘱咐,她给郑美玉准备了几份好礼,打发她回家看望娘老子,这没心肝的孩子,大过节的不肯回家,老爹都病了都不提回去侍候汤药,狠心的白眼狼,生了这种闺女,掐死算了。
这是第二夜陪着徐俊英读书,媚娘不知道郑美玉是不是和她一样的待遇,徐俊英根本是个木头人,只在开初时对她说了一句:
“有瑞珠瑞宝呢,不必陪着,你回去吧!”
她应了一声:“候爷读书辛苦,我只是闲坐,左右也无事!”
他便不作声了,打开书本读书,再也不说话,怎么打量着都是聚精会神、专心致志,偶尔伸手取茶喝,茶水喝完了他会把茶碗盖子开着,也不言语,媚娘就出门到廊下执了热水壶来给他添水,盖好盖子。
一个长廊过去,开着三四个房门,都有灯光透出来,徐俊英对下人不错,婆子丫环长随都不需要冒冷站在廊下,只在屋里烤火待命。
就她这个奶奶自讨苦吃,陪他坐在正书房里晒冷,他不要火,她就不能搬个火盆进来,你冷是吧?回你房里去吧!
媚娘心里反反复复念了上百次,走或不走?直坚持到一更鼓响,徐俊英合起书本,才松了口气。
徐俊英要上净室,顺便送媚娘回上房,往时郑美玉来,他也在这时候遣她走,他回来还要继续读书的,不到二更天,不睡觉。
媚娘偷看他,经常熬夜的人,还这么精神,没有黑眼圈,眉毛挺秀,眼睛清澈明亮,是练的什么奇功吧?可能的话教我也练练啊,上辈子熬个夜出来人都老相几天,最怕熬夜了。
第三天,郑美玉回家了,媚娘让翠思过东园跟瑞珠珠宝说:
“大奶奶着了凉,身子不舒爽,晚上就不来陪候爷读书了,二位姐姐多费心,记着给候爷添茶水!”
陪读这爱好只是郑美玉一个有,她不在府里,近不了徐俊英的身,就犯不着去受那个罪。
但她没想到徐俊英不回院里用晚饭,也没派人回来说,她教小丫头出去探听,天擦黑才跑回来报说:
“候爷早上外出访友,现在老太太房里用晚饭。只是老太太和候爷、庄姑娘三人围着桌子坐,没别人了!”
媚娘脑海就浮现出庄玉兰那双含情脉脉的大眼,和徐俊英那张含笑的俊脸,不禁以手扶额,长叹了口气:防不胜防啊,只是以妻子的名义,已经难以支撑了,若是以爱人的心态,可怎么受得了?
第48章 生病
傻人干傻事,媚娘觉得自己无聊透顶。
不过就这样的无聊事情,她还没机会再干了。
郑美玉捎信给郑夫人,父母亲要留她在家过年,她的意思是想让郑夫人派人去接她回候府,谁知郑夫人只是让人准备了几个包袱送回去,却并未传信让她来候府陪自己,估计是觉着这个侄女陪她身边够久了,做儿女的,年节里应该呆在父母身边。
媚娘小心冀冀帮着郑夫人打点送回郑家的包袱,想像郑美玉的失望表情,很是爽快:最好再也别来了,家里给找个人嫁了吧。
何妈妈带着婆子们将了包袱出去,春月和几个丫头都退到门外廊下,郑夫人看着媚娘道:
“我知你不喜玉儿,可你病重那阵,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不避嫌地在俊英房里服侍过你们夫妻,为你们损了名声,不管是外边人看着还是我们做长辈的,心里都有那层意思。我们郑家那样的家世,她也肯伏小做偏房了,你就不要再说什么。恒儿落不到你们来养,有我,这事只再问过俊英,也就定下了!”
媚娘怔住:郑夫人这是霸王硬上弓,说这样的话,根本不管她这个正室同意不同意,反正这个表妹妾室是一定要纳了!
什么叫为你们损了名声?她那明明是抢男人好不好?表嫂没死呢,就上头上脸攀着表哥,没骂她不害臊就是看她祖宗份上了,一个女孩儿家,不避嫌,那是她自找,故意的!
心里这么想,嘴上可半点作声不得。
从冬至夜宴上酒给大家欢笑畅饮,触动郑夫人伤心大哭之后,郑夫人对媚娘淡了不少,连续两天让她吃闭门羹,别说不听她禀报府里事务,连儿子都不让见,媚娘不得不小意着,这时更不敢驳她的话。
停了好一会,才面带忧虑说道:
“母亲既把恒儿带在身边,日后恒儿便是母亲最贴心的孙儿,候爷却像对恒儿很冷淡,若是玉表妹进了门,与候爷情深,另生有招他疼爱的儿子,恒儿岂不是……恒儿本是长子,媳妇担心候爷心里疼了别的儿子,将来不待见恒儿!”
郑夫人本来板着的脸微微缓和了些,指着榻上说:“你忙了一个早上,也累了,坐吧,待会恒儿醒来,见见他。”
“谢母亲!”
媚娘在郑夫人跟前站小半天了,这会才能坐下,还意外地获得和儿子亲近的机会,心里窃喜。
古代小媳妇,伤不起啊,不小心惹着婆婆,她发起难来,够喝一壶的。
郑夫人颔首道:“你是恒儿的娘,要时时记着为他着想。你放心,我既然把恒儿抱来养着,便比你还要紧顾着他!你玉表妹对俊英有情,能得一个名份服侍他就很不错了,她生不出孩子来!”
媚娘吃惊:“母亲……”
郑夫人看了看门口,语气平淡地说道:“谁也抢不走恒儿的东西!他是世子,这家业是他的!你不用怕,玉儿是我的亲侄女,我扶持她,她也只会顾着我,年轻女孩儿没见过世面,喜欢长得好的男子是平常事,她迷着俊英,便把她放在你们房里,到时候也能有些用处,帮你牵制庄家姑娘——老太太是一定要把她给俊英的,她出自高门大户,叔父还做着官,身份比我们玉儿又高了许多去,不可能是妾,只会做平妻,若让她生了儿子,俊英又是偏向她那边的,自然疼她的孩儿。这些我都有思量,也早做了准备,不管是玉儿,还是庄氏,甚至那两个贱妾,没有谁能生出一男半女来,俊英就只有恒儿这一个儿子!”
媚娘楞楞道:“母亲要让她们吃避子汤吗?”
郑夫人哼了一声:“我闲得没事干么?肯给她们熬避子汤,也得她们肯吃才行,况且老太太也不允。总之你记住,一切都是为了恒儿,有我在,这事就不必你操心了!”
媚娘微张着嘴,崇拜地看着郑夫人:真正的铁腕女人啊,什么叫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早知道有这一道坚固防御,没哪个女人能够生下徐俊英的种,威胁到恒儿的利益,她就用不着上跳下窜,撑得那么辛苦。
正暗自轻松,郑夫人又说:“至于你,大病初愈,调养身体要紧,暂时也不忙生,待得恒儿七八岁上,再生不迟!”
媚娘面上一红,低头道:“媳妇明白!媳妇与候爷……还生分着呢。”
郑夫人露出了解的神情,语气怪怪的:“不急,慢慢来。俊英是个厚道孩子,你是个难得的绝色,他纵使有了新妇,也不会舍得下你!”
媚娘品着她的话,到底没弄清她想表露什么样的意思,徐俊英有了新妇,仍舍不得她,是因为厚道,还是好色?
管他呢,反正从此后不关心他娶谁就是了,不屙蛋的母鸡,要多少都行。
高高兴兴和恒儿玩乐半天,郑夫人又开恩留她和儿子一起用了晚饭,才叫夏莲把恒儿抱开,媚娘只好跟婆婆行礼道别,怏怏地走出秋华院。
不过心情感觉轻松不少,许多小问题解决了嘛:取得了郑夫人的谅解,郑夫人宽了她的心,再不必防徐俊英的相好了。终于见着恒儿,恒儿还记得她教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