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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娘含笑道:“这叫毛衣,用一根绒线织成,轻巧保暖,我别的不会,就学会织这个。春天到了,等我再寻些合适的绒线,给你织件贴身的背心,小宝宝出世以后天气也暖和了,要到冬天时,我再为他准备过冬穿的毛衣!”
皇后高兴极了,连声道:“太好了太好了!媚娘,你手儿真巧!你可说过了哦,要为我和宝宝再织几件的!”
“我记着呢!我亲手为你们娘儿俩织!”
“好!等我肚子里这个出来,你带你儿子进宫,教他们做好朋友!”
不知不觉,天色渐暗,外命妇们已吃过晚饭,坤宁宫要依照太医嘱咐,按时辰进膳,等晚膳传进来,外边已全黑了,一声炮响,花灯尽数点亮,刹时间将整个宫院映照得灿烂辉煌,恍若仙境,媚娘看得发呆,忘了吃饭。
皇后带着歉意说道:“累你不能去外边赏玩,风儿大,皇上让我遵医嘱,尽量少出门。今日赐年酒,皇上要与大臣们喝着,等会命妇们赏玩过了,君臣也去赏灯,他是不能陪我的,若没有你陪着,我今日便过得毫无意思!”
媚娘笑着说:“近看不如远观,到了近前,未必能看到如此美妙的景致,你说是不是?我今日进宫,能陪伴皇后,是我的荣幸,知道了如楠,便是做为朋友应尽的心意。日后你若是闷了,想找我说话,喊一声儿,我便来了!”
皇后眉眼舒展,咯咯笑起来:“喊一声儿你便来?你会飞的么?”
宫女们将膳桌摆到暖阁窗下,两人便一边说话,一边赏灯赏景,一边慢慢吃着,媚娘指指点点评说花灯的造型,臆测其中的意义,皇后听着,有的赞同,有的表示不能接受,两个人有商议有争执,倒也其乐融融。
出乎意料的,君臣游园,同赏花灯之前,皇上竟然上到暖阁来探望皇后,媚娘第一次正式见皇上,有些紧张,跟在皇后身后跪迎皇上,皇上含笑扶住皇后,目光便扫向媚娘,说道:
“秦媚娘,平身罢!”
媚娘怔了一下,皇上直呼其名,没叫她“威远候夫人”。
皇后笑着说道:“媚娘看来是不记得皇上了的,威远候说过,她那一场病,忘记了很多事情!”
皇上说:“竟敢将朕也忘记了么?没有朕,你如何嫁得徐俊英?”
媚娘本已站起来,闻言忙又福了一福,说道:“臣妾怎敢忘了皇上?臣妾谢皇上当日成全之恩!”
皇上笑道:“嗯,好!还是这么美若天仙,乖巧柔顺,怎么徐俊英说你病了一场回来,有些呆呆的?不觉得啊!”
媚娘心里好无奈:这个徐俊英,要是生在现代,估计把正常人说成精神分裂症那样的事他也能做得出来。
皇上问皇后都吃了什么,吃得好不好,皇后答说有媚娘在身边,心情愉快,吃得比任何时候都多。皇上连连称好,陪着她们坐了一会,分别为两个女人各挟了一筷子菜,发现媚娘偷偷打量他,便笑着说:
“看来你当真忘记朕了,当日在湖边,你是见过朕的啊!怎么样,觉得朕这副长相,还可以吧?比不比得你家徐俊英?”
媚娘卟哧一声笑出来,皇后也笑:“皇上,哪有这样与臣妻说话的?”
皇上四下里望望:“这里又没旁人,就我们几个,说笑两句无妨。我与徐俊英生死至交,与媚娘也不必客气,对吧?”
媚娘点头:“皇上是臣妾见过的最好看、最贤明、最爽朗的……”
她发现自己说不下去了,难道说“皇上是臣妾见过的最好看、最贤明、最爽朗的皇帝”?天哪,那是在现代看连续剧好吧,这个朝代的秦媚娘十七八岁年纪,她能见着几个皇帝?
皇上和皇后等她这后半句等得辛苦,皇上瞪着她看,媚娘只好接着说:“最最爽朗的年轻人!”
皇上哈哈一笑:“很好,又出来一个马屁精,比徐俊英有趣多了!”
被说成马屁精,媚娘不由地微微撅了撅嘴,皇上更觉好笑,又打趣她几句,转对皇后说:
“可惜外边风儿大,不然带你出去,媚娘也能与俊英一块儿赏花灯,定是十分好玩的!”
皇后温柔地抚摸着肚子说:“明年吧,今年咱们忍着,明年带着孩儿一块出去赏玩!”
皇上把自己的手覆在皇后手上,点头道:“好,明年咱们一家子,和俊英他们一家子同赏花灯!”
皇后想起什么,抬头对皇上说:“太后那里……”
皇上对她笑了笑:“太后陪齐王,齐王不肯出来。你好好儿的就行,无须牵挂太多。”
媚娘安静地坐在一旁,微笑看着他们,帝王家难得的夫妻恩爱情深,让她好一阵羡慕忌妒。
皇上又安慰媚娘:“俊英代我在大殿陪伴应酬着众位大臣,等会我下去了,便让他来接你,你们夫妻可以赏过花灯再回!”
媚娘福身道:“臣妾谢皇上关心!”
第81章 毛衣
辞别皇后,内侍引着走出宫门,就看见徐俊英挺拔的身姿,站在花树暗影里等着,他可没有耐心像皇上说的那样,陪她去逛看花灯,只一句话:
“走吧,回府!”
说也奇怪,尽管明白了两人之间是那样的尴尬利害关系,媚娘一走近徐俊英,仍能马上找到那种安稳踏实的感觉,就像,怎么说呢,茫茫人海中,他不是良人,但他总算是自己初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认定为最亲近的、想要依靠的人。唉,就当是在外地遇到个老乡吧,从他这里得点精神安慰也不错。
深夜出宫,宫门外成排悬挂的灯笼,照得四处亮如白昼,车如水,马如龙,外命妇各自上车回家,定国公夫人竟然还没走,见着媚娘,便要走过来,媚娘忙主动迎上去,庞氏引了定国公来相见,徐俊英少不得也上前见礼,说着话,其他几位候爷、候夫人也加入进来,便在一处互相道别,方陆续离开。
车夫放下踏蹬,媚娘上着车,还在四顾张望,脚下踩空,身子斜了一下,徐俊英在一旁下意识地伸出手,她倒是抓得很快,两人的手握在一起,又赶紧放开,谁也不看谁,媚娘心里直吐槽,快快闪进车厢,免得难堪。
徐俊英不坐车,和宝驹、百战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走。
媚娘独自坐在车里,恍惚了一小会,惭惭偷着乐起来:好啊!攀上皇后了!最重要是皇上宠爱皇后,皇后说什么皇上肯听,有盼头啦!慢慢来,车到山前必有路,不用苦憋着关在候府过一辈,好日子会有的,给点耐心吧!
见着点阳光,就以为春天到来了,没想到两天后居然又下起雨雪来,春寒依然能冻死人,还加上大风,媚娘怕冷,除了上紫云堂,去秋华院看儿子,老太太那里都托辞不去了,不是有徐俊英吗?他天天去就行了呗,老太太稀罕的是他这个长孙,可不是媚娘。
晚上看书累了,又拿了勾针勾毛衣,用心织成的那件紫色毛衣给了皇后,自己又落了空,好歹赶勾件背心,春天穿背心就好,还有答应皇后的,小皇子的,找到事情做了吧?闲的。
徐俊英走进来,没要翠思服侍脱掉斗蓬,只将手上的一个包袱交给翠思,看着媚娘说道:
“皇后娘娘让我交给你的,她说,这几日天气寒冷,托你为皇上做一件衣裳!”
翠思将包袱拿到媚娘面前,媚娘找开来看,里面竟是几种成色和颜色都上佳的绒线,明白了皇后的意思,她自己穿着毛衣感觉轻松舒服暖和,便也给皇上要一件。
媚娘笑着对徐俊英说道:“我知道了,有劳候爷!”
徐俊英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媚娘先挑了明黄色的绒线,皇家特色嘛,想了想,又放下,另挑了紫色的,给皇后的就是紫色,他们夫妻恩爱,情侣装不是更好?下次织背心再给他们用明黄色。
定了相同花式,加班加点,叫三个丫头也轮流一起来,尽量把握好,让针脚细密均匀如出一人之手,第三天早上天蒙蒙亮,便让翠喜将完工的毛衣细心包好,送去东院,交到徐俊英手上:
“大奶奶说:这是皇后娘娘要的毛衣,麻烦候爷仍旧交付内侍送到皇后娘娘手上!”
徐俊英看了翠喜一眼,问道:“你们奶奶,这些日子都忙这个?”
翠喜低下头:“是的。奶奶怕冷,不肯出门,除了去秋华院给太太请安,就在房里做针线活。”
徐俊英说:“回去跟你奶奶说,也去老太太房里看看,她多久没去了?”
“是,奴婢回去就跟奶奶说!”
翠喜应着,磨磨蹭蹭又拿出一个小包袱,递给徐俊英,徐俊英接过去:“这又是什么?”
翠喜说:“这件毛衣是奶奶亲手为候爷织的,春寒也很伤人,外边风儿大,候爷穿着吧!”
徐俊英拿着包袱,沉默了一下,放到案桌上,说道:“留着吧,跟你奶奶说声辛苦!”
翠喜暗松口气,退后一步,行了礼,赶紧离开。
她和翠怜、翠思又不是傻子,怎么看不出候爷和奶奶之间的隔陔?翠思恨恨地说怪那个该死的表小姐,她和翠怜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奶奶在候府被轻看,无人搭理,七爷仗义护着,生了恒哥儿后,七爷更是送了许多贵重的好东西,虽然后来都被表小姐搬走,但奶奶那时毕竟收下了,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王妈妈管得严,回了太太,找借口驱走院子里的婆子,不要那么多粗使仆妇丫头,可怎知外边没人看见七爷拿着东西进来?候爷不在家,小叔子与嫂嫂多有亲近,别人看着总不好,生了闲话,当时她们就劝过奶奶,奶奶只不以为然,怕只怕被人传了话给候爷,才致令夫妻生隙,如今变成这样,候爷又要停妻再娶,奶奶以后在候府的日子,只怕是再不好过了。
翠喜和翠怜、翠思自小在秦府长大,秦府虽然渐渐没落,但她们早将那里当成自己的家,太太仁慈,善待下人,公子和气,小姐柔婉,从没有过打骂轻视下人的事,三人做了小姐的陪嫁丫环过到候府来,一心一意遵从太太的嘱咐,和王妈妈一道,服侍看护小姐,早抱定了主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决心,小姐死了又活,像变了个人似的,看淡了候府的荣华宝贵,有离开候府的心思,翠喜们是懂的,也很赞成,但王妈妈却不允,王妈妈坚决秉持太太的意旨,压着她们,要她们千方百计,帮助候爷和奶奶和好,哪怕是二妻并排,只不要离开候府,否则,奶奶和秦家的名声就此毁了!
翠喜翠怜、翠思暗中不服:和离下堂的女人不少,不也有人嫁得更好,娘家同样过得红火的么?奶奶是什么人品,出了候府的门,不怕嫁不出去,就怕媒人会踩坏秦家门槛!
但王妈妈自小管着她们,她的话不能不听,只好在不影响奶奶计划的情况下,顺一顺王妈妈,这不,一大早奶奶没起床,在帐子里交待翠喜拿了织好的毛衣走来交候爷带进宫,王妈妈就在一旁不声不响地将奶奶先前织好的毛衣塞到她手上,小声叮嘱,教她怎么怎么说,务必让候爷收下。
翠喜一边走,一边摇着头笑了一下:总算办到了,候爷收下来,并没有嫌弃的意思嘛。
随即又想:奶奶手艺精巧,第一件织给了他,皇上皇后也穿上了呢,候爷敢嫌弃么?
翠喜办好了差事,走得欢快,她却不知道文锦轩里徐俊英对着那件毛衣发了一阵呆,收下这件毛衣是有苦衷的,皇上都穿上媚娘织的毛衣了,他这个丈夫要是没有,让人怎么看?
他将毛衣平展摆在桌上,干净清爽的雨过天青色,是他喜欢的色系。针脚细密,花式雅致大方,他想起那天媚娘在院中石桌旁,一边听他说话,一边低头勾绕着绒线,那样一针一线,绕来绕去的就成一件衣裳了?
慢慢解开外袍,脱下夹层马甲,他一向不爱穿又厚又闷的絮毛马甲,将毛衣看了又看,确定哪边在前哪边在后,套头进去,不大的衣裳,自己这么粗壮个人却也能穿得进,轻裹住身体,感觉暖暖的,袖口处松紧长短也刚好合适,媚娘,倒像是量过他的身。忽想起那晚他醉酒又“醉茶”,难受得要命,浑身疲软无力,四肢轻微颤抖,媚娘来到床前摸了他的脸、额头,抓握他的手……
昨夜在宫门上车,她一惯的心不在焉,差点栽下车,他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去,被她紧紧握住,她的手柔软而温暖,尖尖的指甲掐得他生疼,他的心在那一刻停止跳动,从交握到放开,短短一瞬,他却仿佛过了很久,不是百战提醒,倒忘了要骑马,就打算跟着马车走回家。
徐俊英感到困惑不安,开始只是有些乱,现在呢?
秦媚娘,她从复活那晚起就让他迷惑,那双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