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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庄主,你若再胡说八道,休怪本王不敬了。”夜煜心里翻江倒海,表面上却依旧一副不信的模样,事实上,他信了三分。
“殿下何不听师父说完,既然你认定了他是胡说,又为何不敢听听当年的事?”司空就那么站在一旁,手中一柄绿色竹杖,白玉上红色流苏随着风轻轻浅浅的舞动着,那个云淡风轻的人儿,就仿佛不染纤尘的世外谪仙。
夜煜看了看满眼殷切的雷天逸,微微的点了下头,道:“雷庄主有话就直说,但本王也挑明了说,只要你没能说服本王,便不得阻拦我下山,如何?”
“这”雷天逸迟疑了。
司空却笑道:“师父,便依了殿下的意思吧,事实就事实,能否信服是他自己的事,你我本已不问天下事,此番卷入宫廷皇位之争本就非本意,我们也并未应允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什么,若然锐亲王殿下不信不愿认你,我们也没必要多加为难,随他去反而更好。”
“也好,”雷天逸赞同了,紧了紧手中的玉环,缓缓的开口道,“煜儿,事情要从二十几年前说起,那时候夜慤帝还未登基,就如同今日的你,雄姿英发,对未来充满了希望,但他只是个小王爷而非太子,为了让自己变得更为强大,他暗自来到民间寻访高人学艺。”
夜煜有些吃惊,历代君王的事迹大多比较隐晦,所以即便他贵为王爷,对夜慤帝年轻时候的事,也知之甚少,只晓得他年少便手握重兵,其大哥及当年的也太子病逝后,他登基是众望所归,至于他周身武功学成何处,他一概不知。
“说来惭愧,当时我是初出茅庐,学了些功夫便自命清高,加之祖上在京都世代经商,家中富裕殷实,年纪轻轻便落下了不学无术的纨绔之名。”
雷天逸苍老的脸上现出了窘迫,却也不乏对年少轻狂时的怀念,他眼神温柔得很,不若惯有的慈祥,更多了几分深情,然后他说,“当年,你母亲是京中有名的美人,与仙逝的皇后红奴并称‘惊才绝艳’,红奴是举国闻名的才女,谓之“惊才”;而你母亲兰霏烟,则是因为容颜绝美成为众多男子心仪的对象,称为“绝艳”。雷家虽说在京中有些名望,但兰家却是官宦名门,是以我与你母亲原本无缘得见。”
“那你们是如何相遇的?”夜煜问道,话出口方觉得不妥,假意咳嗽一声,掩饰道,“本王只是希望你快些说完,好放我离开。”
雷天逸笑了笑,并不点破,继续道:“那是一年一度的月老庙会,我照例是呼朋唤友自认风流地在街上游荡,恰巧碰到去月老庙上香的烟儿,虽然隔着轻纱帐子,但我还清晰地记得,软轿中她一袭兰花色的衣裙”
“咳咳。”司空握拳在唇边咳了一声,提醒师父扯远了。
雷天逸尴尬的笑笑,“说来真是混帐,当时年少无知,见了你母亲容貌惊为天人,经不住身边同伴的怂恿,竟带了人尾随兰家的队伍,我自幼习武,随从也都是一等一的打手,所以轻而易举地掳走了兰霏烟。”
说到这里,雷天逸面露愧色,却也毫无悔意,或许那段他所谓的“混账”,事实上也是他最难忘的美好。
“我意图轻薄她,她却不惊不惧,反倒让我觉得难堪,不敢对她造次,然后夜慤帝便出现了,他也是年轻气盛,只想着英雄救美,无奈却不是我的对手,反被我擒住,”雷天逸提起那段过往,仍觉得记忆犹新,“他腰间所佩戴的玉佩我认得,心知他身份尊贵,也不想招惹麻烦,那时家父与红家家主有些交情,我便将人送去了当时家主仅仅是个七品小官的红家,也就是红奴和如今红丞相的父亲红方塑,恰是那时,夜慤帝方才对那家女儿红奴情根深种。”
雷天逸深深的看着手中的血玉环,感慨地说:“真是造化弄人,命运实在叫人恼,原本雷家与红家订了亲事,给我和红奴订下了娃娃亲,可自打见过夜慤帝,红家老父亲便有了花花肠子,一心想着攀龙附凤,要把女儿嫁给夜慤帝。”
“红方塑到底是美梦成真了,红奴从一个小户女儿,直接做了王妃,二人喜结连理之事传为佳话,可俗话说的好,几家欢喜几家愁,红奴与夜慤帝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遭到红家悔婚的我只是落得可怜的名声,而对舍身相救的夜慤帝芳心暗许的兰霏烟,就只能在闺阁中暗自垂泪了。”
顿了好久,雷天逸才说:“那些日子我过得也是浑浑噩噩,你们是年轻人,或许知晓那种茶饭不思如鲠在喉的相思之情哎,我这把老骨头再说这些实在有些不妥,但”
“师父,你就直说吧,我想锐亲王殿下会理解你的意思。”司空说。
夜煜一惊,雷天逸那句“如鲠在喉”,他就想着这些天花云裳与大祭司一起,他便有这种感觉此时被司空点到名字,俊脸霎时红透,犹如被抓到心事的孩子。
他正思索着说些什么,雷天逸接下去的故事很快就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夜慤帝为了皇位,势必要拉拢朝中大臣,当时位高权重的三朝元老兰大人,便是太子与夜慤帝竞相讨好的老臣,而兰霏烟,就是这位兰老大人的孙女,他疼爱兰家唯一的嫡长孙女的事儿,在京中从来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只要兰霏烟点头,她可以是太子妃,或是任何一位皇子正妃,可是,她偏偏愿意纡尊降贵,甘心做夜慤的侧妃,屈居红奴之下。”
夜煜吃惊不小,他了解自己那位向来装扮得高贵典雅的母亲,她从来不近人情,总也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在后宫的地位可算是只手遮天了,没想到她年轻时,竟为了夜慤帝如此。
“我和夜慤也算不打不相识,一来二往倒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大婚前日他请我喝酒,两人酩酊大醉,他便对我许诺,即便烟儿嫁给他,此生也绝不会碰我心爱的女人,”雷天逸闭上眼摇了摇头,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荒唐的夜晚,“我也醉了,只是一口一个好兄弟的叫着,并没想到他所言竟是真的,兰霏烟嫁给他整整一年,他从未与她行夫妻之礼,甚至对她不闻不问。”
“我这辈子只爱过兰霏烟这一个女人,对她可谓是倾注了所有的激情和青春,哪怕是她嫁作他人,我依然冒死时常潜入皇宫探望,她对我素来冷淡,我也无所谓,就陪着她看着她便足矣,而她也自顾自的弹琴作画,那么安静那么美”
“直到那年中秋,我如同每一次佳节前去宫中看她,夜慤帝也如之前一般,在陪着他的红奴皇后,倒是有心,送了一壶梅花酿,然后我和她都喝了酒,她醉了,对我哭诉夜慤帝的冷落,而我发现那酒有问题后已经为时已晚,酒里有宫廷特有的媚夜香,我二人度过了最荒唐的一晚,酿成了大错”
☆、他就像个傻就子
娘亲不坏:妖君父皇不要跑;他就像个傻子
“直到那年中秋,我如同每一次佳节前去宫中看她,夜慤帝也如之前一般,在陪着他的红奴皇后,倒是有心,送了一壶梅花酿,然后我和她都喝了酒,她醉了,对我哭诉夜慤帝的冷落,而我发现那酒有问题后已经为时已晚,酒里有宫廷特有的媚夜香,我二人度过了最荒唐的一晚,酿成了大错次日我怒火中烧前去夜慤帝宫中行刺,方才得知他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我与他之间的兄弟义气,他的一句成全,毁了烟儿也毁了我,我一时无法接受,自那日起便颓废花街终日喝得烂醉,觉得是自己害了烟儿,再也不敢踏入宫中探望她。舒悫鹉琻时间久了,伤口也就不那么痛了,我这才抛开一切闯荡江湖,只为了能够忘记烟儿,忘记过往的一切苦果。”
夜煜听得入神,许久方才颓然的问道:“所以,我便是你与母妃错误之下的苦果?”
“不,”雷天逸忙说,“煜儿,你别这么说,不管错对,也都是我一个人造成的,你的母亲她什么也没错,她本就不爱我,从来都是我一厢情愿,而你,就更没错了。我从未后悔,得知烟儿生下你那刻,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候,不管你信与否,你是我此生死而无憾的慰藉,如若还能再回到当年,我依然会爱上你的母亲,不过,我会在她未嫁之时带走她,让你正大光明的做我雷天逸的儿子。”
“哼,你凭什么以为我愿意做你的儿子?”夜煜冷笑,“按你所说,母亲知道我并非皇子,而是你雷天逸的儿子,父皇并未阻拦,她还不是依然留在宫中?她没有选择你,从来都没有,你觉得,我会选择你?”
夜煜已经相信了,他甚至连“本王”二字也不再说了,他不能接受的,是自己筹谋多年的计划,终究变成了一个可笑的闹剧,这比他败给夜慤帝败给夜煌,对他的打击更大。
他失败了,是他能力不足,可是如今,是他根本就没资格,他对那个位置的渴望和掠夺,仅仅是他觊觎别人的江山,哈哈,多么滑稽?他就像个傻子!
雷天逸苦涩的笑了,“烟儿的心不在我这儿,我不怪她,可是孩子,江山不是我们雷家的,你去争去抢,到头来只会落得千古骂名,我雷天逸虽然算不上什么人物,可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遭人唾弃”
“呵,自古以来便是成王败寇,夜氏半壁江山还不是灭了云国独孤氏的天下?到而今谁还记得独孤氏当年的辉煌?又有谁敢唾骂夜姓君主?”夜煜狠狠地说,“你最让人痛恨的不是其他,正是这份懦弱!若不是懦弱,你怎么会被夜慤抢了心爱的女人,又怎么会抛下母亲和我?”
雷天逸被堵得无话可说,夜煜笑得越发阴狠,“所以,我不会相信你说的话,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又如何?现在在天下人的眼中,我不是你雷天逸的私生子,而是夜国锐亲王,是夜慤帝和兰贵妃的儿子。”
“煜儿”
“你放心,夜慤和你一样懦弱,他也不敢将此事公诸于众,因为贵妃与人私通,这等丑事皇家承担不起,他不会让自己成为天下人的笑柄,所以,今天本王无论如何都要下山!夜煌想趁着本王不在登基,他根本就是痴心妄想,天下姓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我将它踩在脚下,本王就是它的主人!”
来自夜煜身上那股子霸气,的确有着君临天下的气势,雷天逸也愣住了,作为父亲,他的确是失职了,但他能说这样的儿子让他蒙羞了吗?
他不能,反之,这样有气魄的儿子,他应该值得骄傲。
夜慤帝不可能对夜煜如何器重培养,他一度放任着夜煜的嚣张和暗中势力,不过是想为当年的事赎罪,他亦觉得对不起雷天逸和兰霏烟,所以才会让兰贵妃执掌后宫,甚至处处对她纵容忍让,外人只道是他昏庸,可雷天逸却不那么认为,他心知那位曾与他称兄道弟的夜慤帝,其实只是累了,心有愧所以放任兰霏烟的作威作福,心有愧所以不计较夜煜的韬光养晦,可若这一切威胁到他的江山,他就会是不再沉睡的雄狮,一如这回他写信让他与儿子相认,目的也不过是保得他儿子的江山罢了。
“早听闻锐亲王殿下气度不凡,看来传言果然不假,只是,凡事还需量力而行,你自认为了解夜慤帝陛下,却忘记了,如今与你争着江山的,不是陛下,也是太子殿下,相信他与殿下一样,为得到皇位会不择手段,”司空笑道,“想必殿下还不知道,这次你手下那个被你亲手送上太傅之位的左宴大人反戈的原因,并非他不够忠诚,而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你何出此言?”夜煜蹙眉,难道是花云裳以前那个小丫鬟?
“聪明如殿下,相信已经猜的*不离十了,左宴大人投靠太子殿下,其实就是听了夫人的意思,怀疑殿下你对他失去了信任,想用太傅一职与他划清界限,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他为了谋求更好的待遇,自然选择了即将登基的太子殿下。”
“你到底想说什么?”
“左宴大人跟随殿下多年,太子却能在短短数日之内收买人心,你以为他当真是那个玩世不恭的少年人?”
“司空阁下的意思,是本王谋略还不如夜煌?”
司空淡淡的笑了,“在下可没这么说,只是让殿下多个心眼,这世间想将天下踩在脚下的人何其多,可谁有那样的本事?你说家师懦弱,在下却以为不然。”
“哦?”夜煜挑眉,“愿闻其详。”
“师父乃是大爱,他爱兰贵妃,所以希望她能幸福,他深知爱要相伴方能心安,是以宁愿自己备受思念的煎熬,亦要让兰贵妃伴在君前,至于对殿下,师父自觉愧对,方才不敢见你,这不是懦弱,是怕殿下为难。”
“他现在告诉我,不也一样为难了我?”
“殿下真的觉得为难吗?在失望和不甘的同时,你就没有一点轻松?”
司空的话像是一记重锤,闷闷地砸在夜煜的心上,不可否认,他是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