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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磊瞪我一眼,虽然没有立刻冷静下来,却安静了许多。
女孩子没管我们三个,自顾自地向前走。我看看顾磊跟陈茜,给他们指指女孩子。
顾磊立刻就要追上去,陈茜却拉住他,怯怯说道:“我们真的要一直跟她一起走吗?她杀人都不眨眼的,好可怕!我不敢。”
顾磊问:“她杀你了吗?没有人会随随便便杀人。”
陈茜看着我,那样子是想我帮她说话。我耸耸肩,看着女孩子的背影,道:“如果不是情势所逼,哪个女孩子愿意一身是血?你若是害怕,离她远些就是了。”
我也杀过人,我知道那里头的滋味儿。
顾磊拉开陈茜的手,提脚就追女孩子去。
我撇撇嘴,冲女孩子伸出手,道:“如果害怕就拉着我,我虽然打不过她,逃命还是可以的。”
陈茜缩缩肩,还是将手放到我手上,低声埋怨道:“顾哥哥就是个烂好人!”
“他若不是个烂好人,今天在这里的就只有你我二人了。”
顾磊太过善良,总有一天要尝到苦果。
我们跟上女孩子跟顾磊,已经又是一个十字街口了。这里没有包子摊,街角里坐着一个乞丐,手里拿着一根筷子,哒哒地瞧着缺了一口的粗瓷破碗。
看见我们,乞丐端着破碗爬起来,一个滚儿就打到女孩子前面,举着碗谄媚笑道:“几位哥哥姐姐,这儿贼人多,日子难过,您们大人大量佛心佛面,赏口饭吃?”
陈茜捂着肚子,娇声嚷道:“我们都没有饭吃了,赏你没饭吃行不行啊?”
乞丐也不生气,只看着女孩子,笑道:“前头路不好走,您们要真是没钱,我劝着还是往回走,回头路上熟人多哪!”
女孩子哑声道:“滚。”
好好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喜欢叫别人滚?
乞丐撇着嘴点点头,很听话地滚了。我揉揉眼,欣赏着他圆润的滚姿。
陈茜扑哧一笑。
女孩子向前走两步,左右看看,抽出腰间宝剑,纵身而起。浓烈的杀气连陈茜都吓到了,抓着我的手臂一个劲儿哆嗦。
十几个红衣人从两侧的民居后跳出来,每个人都一手持剑,一手风一般地将暗器射向女孩子。我没看清那是什么暗器,只能从掉到地上的一两个去看,没料却给吓了一跳,那红通通的竟然是血蜘蛛!
胆子小的怕胆子大的,胆子大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脑子有病的。
若说红衣诸人算得上是不要命的,那女孩子便是脑子出了问题的。
江湖中人多在刀尖儿上舔血,保命之时使出的自然也是能直接要人命的剧毒。女孩子应该知道,却还是半步不退,能躲则躲,躲不过就迎上去,先结果了使毒之人再论其他。
“萧岁寒!你不要命了么!”
女孩子一剑刺穿废话之人的胸膛,抓起手臂上的红蜘蛛就丢向最远的一个红衣人。
她受了伤,又疲劳过度,体力难支,身法比起红衣人来偏慢,手里的招式却是狠辣决绝,再合着承影的剑气,也是占尽上风。二十招之后,只有两个红衣人还在负隅顽抗。
陈茜一声尖叫,最后的红衣人也在承影剑下倒地绝息。
女孩子落到地上,身上的血污又添了几重。头发因为打斗向两边撩开,露出一张尘污满面的脸。五官不甚清楚,眼睛却是极其明亮。
我揉揉被陈茜抓得生疼的小臂,直直地看着浴血的女孩子。
名动天下的薄命红颜,萧岁寒。
我不止一次想象过萧岁寒的模样,甚至会希望自己可以有幸借她三分的姿容,或许也能得个倾国佳人的美名。可惜她香消玉殒得太早,我连个衣角都没沾染上。
如今,她就站在我面前,却不见天下第一美人的半分风采。
没有一个女孩子会把自己打扮成她现在这个模样——油腻腻的长发连个髻都没挽,散到前面的一部分乱糟糟地遮住了大半张脸;两只手的手背上都有伤痕,或深或浅,或毫不起眼,或狰狞恐怖;衣服也脏兮兮的,尘埃与血污混着,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声音低沉嘶哑,也不知是说话太多还是太少的缘故,但无论如何,却还听得出一两分本色音质的珠圆玉润。可惜她不怎么说话,一开口就是一个滚字,很得罪人。
既脏且乱,附带着伤痕累累,怕是连街头乞丐都不屑与之为伍。
这个样子,没有哪个长了眼的会情意缠绵地赞她一声天下第一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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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那个美少年 。。。
红色的毒蜘蛛在萧岁寒肩上的伤口处吸一口血,正要借着口子进到肉里面,忽然就一阵抽搐,从萧岁寒身上掉了下去,整个身子瞬间变成黑色。
顾磊想要跑过去,我伸手拉住他,道:“别去!”
顾磊瞪着我,怒道:“她伤得很重!你没看到吗?”
我看萧岁寒一眼,又看看顾磊,叹口气,耐着性子解释道:“她身上的是唐门剧毒的血蜘蛛,咬一口就能要人命。你过去只能送死!”
顾磊眼都红了,扯着我就要过去,“那她不是死定了?”
“她不会有事的!”我跟顾磊较着劲,“她的血是血蜘蛛的天敌,你没看到那些蜘蛛咬了她之后都死了吗?你等会儿!”
陈茜在我后面探着头,安静地道:“好像是这样哎!顾哥哥,你看!”
顾磊呼口气,我还能听到他咬牙的声音。
真好奇,他既然这么善良,这么急公好义,怎么就只关心萧岁寒?那些死在萧岁寒剑下的也是一条条的人命啊!
萧岁寒伸手将身上余下的血蜘蛛弹开。因为刚才的打斗,她的衣领开了些,露出伤痕累累的左肩,其中一道鲜红的口子微微裂开,触目惊心。
陈茜啊地尖叫了一声,顾磊挣开我的手就往前面跑。我提起衣角,跑着跟上去。
萧岁寒吐了好大一口血,撑着承影剑就跌下去。
顾磊已经过去,伸手就要去扶萧岁寒,怎料才碰到衣服就被一只脚踢开。那是一只瞄着金色云纹的雪缎靴子,干干净净的,似乎从来没有着过地。
顺着靴子往上看,一张眉目如画的脸进入眼帘。
少年撩起黄白色的衫子,以半跪的姿势蹲下,弯着身子跟萧岁寒平视。琉璃似的眸子对着萧岁寒的眼睛,恰似春暖对上残雪。
顾磊皱眉看着少年,动动唇,欲言又止。
少年伸手将萧岁寒疲软的身子拥进怀里,轻轻地揉着她的肩背,细瓷似的下颌抵在她油腻的发髻上,满目悲伤与疼痛。
还有止不住的心疼与呵护。
“岁寒,我来迟了。”
萧岁寒身子一软,手里的剑也掉了,整个人烂泥似的瘫软在少年怀里,只有嘴唇细微地开合着,描绘出少年的名字:“阿修”
我就站在他们旁边,嗓子被什么噎住了似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鼻子一算,眼泪抑制不住地往出来窜。
我想过会见到先皇,却没想过会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先皇。
他极尽温柔地搂着一个女孩子,眼里根本没有我的存在。
我咬着舌头,拼命地擦着眼泪,却还是止不住。我知道这个时间里本来就没有我的存在,我没有任何资格去质疑去嫉妒,可是我管不住自己。
我耗尽一生去爱的男人,他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以前,我总会告诉自己,就算他现在不爱我,只要我一直呆在他身边,总有一天他总会爱上我的,我还年轻,我等得起。直到他死,我都没有放弃过。
可是,我死也不放弃,得到的只有沉睡一千余年的孤独。
跨越了时空的相逢,我依旧只是一粒微尘。
我这是所为何来呢?
“锦书?”顾磊拍拍我,眼里极是关切,问:“你怎么了?感动也不用这样吧?妆都花了!”
我抹着眼泪,哑着嗔道:“胡说什么?我脸上没妆!”
昨天晚上在河边洗了一把脸,抹了一手腻腻的胭脂,脸上干净着呢!顾磊这人,哄人不会说点儿好听的吗?
竭力忍着眼泪,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盯着尚是少年的先皇。
顾磊把一方帕子递给我,道:“女人虽然是听觉的动物,但是视觉收到冲击的时候比男人更甚。陈茜这样,你也这样,一个两个都这么肤浅!”
先皇将萧岁寒横抱起来,转身之际看我们一眼,冷冷说道:“避居园。”而后脚尖一点,飞身而去。
没有呼吸,我却感到了窒息的痛苦。
顾磊一手拽拽我,一手推推陈茜,极是不乐,怒道:“你们俩,够了!都给我回魂!灵魂归位了!”
我吸吸鼻子,抬起袖子狠狠擦擦脸,不想把眼泪留在上面。先皇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女人。
陈茜却真是丢了魂儿又找回来似的,啊地叫一声,伸手指着先皇离去的方向,另一只手抓住顾磊,嗯嗯啊啊了半天,高声嚷道:“那个——那个——那个才是真绝色啊!美男啊!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男人!他是人吗?他不是吧?他是神仙吧?是神仙吧?神仙吧?我以前真是有眼无珠,竟然会觉得于林岩是古装第一美男!那货算什么啊!那货什么都不是啊!顾哥哥,你看到没有?不是我眼花对不对?顾哥哥你告诉我!那个美男他刚才看了我一眼啊!跟我说话了啊!”
她当然没有眼花,李氏皇族多出美人,先皇是其中的佼佼者。
我有时候会想,先皇不喜欢我,是不是因为我长得不如他好看?
顾磊怨念颇深地吸口气,又用力地呼出来,脱开陈茜摇来晃去的手,指指前面,道:“比起你的美男来,我更想知道这么多死人怎么处理?我们是报官还是跑?不要把我们当嫌疑犯抓起来就好!”
陈茜又尖叫一声,缠到顾磊身上,泫然欲泣,问:“那怎么办?我们赶紧跑啊!”
顾磊看看我,我点点头,道:“会有人处理的,我们还是跑吧!避居园在哪里?你们谁知道?”
陈茜哭丧着脸摇摇头。
顾磊皱皱眉,眼睛却是极其明亮,道:“我以前来过这座城市,但是一千多年变化太大了!那时候的避居园是在城西,搁现在应该在哪儿我也不知道!但是,名胜古迹啊!想不到我这辈子还能见到没有被某些没品位的人渣糟蹋过的避居园,此生无憾了!”
我们仨都没个准主意,面面相觑。
“避居园就在城西,你们最好赶紧走。”
说话的是个青衫青年,身姿极其潇洒地从屋顶上下来,落在一堆红衣的尸体之间,自怀里掏出个小瓶子来,拧开活塞,白色的液体顺着流下去,沾到的尸体立即在青烟中化作一滩血水。
陈茜尖叫着为这一幕毁尸灭迹画上终结。
顾磊没有别吓着,却一直捂着肚子干呕。眼看着青衫青年就要走了才伸手留人,问:“城西多大你知不知道?有没有确切地址?”
青衫青年收起瓶子,从背后拿出一把小笤帚跟一个小袋子,将残余的血蜘蛛扫起来。收拾完才正眼看着我们仨,道:“向西走,过七个街口,然后北走四个街口就到了。你们——打扮挺异类的,番邦来的蛮子?”
陈茜已经回过神来,张口就反驳:“你才蛮子!我们明明是天朝大好青年!”
妹妹你能看清点形势吗?人家一笤帚就能把你扫到城外去,你客气点儿会死吗?
青衫青年却出乎我意料地嘴贱,道:“我是蛮子那你就连蛮子都不配了!没长相没身材没胆子没脑子性格还不好,莫说我家小侯爷看不上你,就连那边儿那乞丐兄弟都会嫌弃你的好吧?德行!要去避居园就赶紧去,进了大牢别指望我会为个草包去打点!后会无期!”
陈茜看着那飞走的背影暴跳如雷。
顾磊要笑不笑地搭上陈茜的肩,推着她走,道:“你不是稀罕帅哥吗?走,咱们找找你那帅哥去!”
陈茜嘟着嘴跺跺脚,一把推开顾磊,拉起我就走。
过了一条街,陈茜侧头看着我,问:“锦书,你刚才没事吧?为什么——难过呀?”
我咽咽口水,嗓子舒服了很多,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