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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你的时候,你在哭。”甯辰的声音很平静,再没有夹杂往日的傲气。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一个人……能够哭得那般揪心,明明什么声音都没有,却像是在经历切肤之痛。”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却充满了悲伤。
“清晓,你很冷漠。”他一语中的,清晓不否认,然而他下一句话,却如铁锤一般字字砸在清晓心头,“但我见过你的脆弱,所以你的坚硬于我而言,皆是面具。”
浓云缓缓移开,月光普照大地,即便亮,遥远的天际也有明亮的星星嵌在夜幕上。
“清晓,我想……我喜欢你。”
那日苏成忠都要入睡的时候,甯辰捧着一堆碎瓷过来找他了,他本不予理会,奈何甯辰在外面将房门敲得震天响,一声一声,吓得他心都要跳停了。
苏成忠一拉房门便劈头盖脸的骂:“兔崽子!是谁借你的胆子让你来砸老夫的门!”
甯辰抬起脸,苏成忠却是吓了一跳。他眼中波光闪闪,神色极为委屈,像是快哭了一般——快有十年不曾见过甯辰露出这幅狼狈的模样了。
结果,那晚他披衣同甯辰坐在院中谈了大半个晚上。
甯辰仍像捧着心肝一样得捧着那堆碎瓷片眨巴着眼睛问道:“苏先生,喜欢一个人应是怎样的?”
苏成忠眯着眼一笑,虽然心中已经有数,却仍然忍不住打趣道:“怎么,看上哪家姑娘了?”
甯辰顿时脸色一红,别扭的移开了视线,“没有。”
苏成忠没理他,望着天上的盈盈弯月,这才缓缓道:“喜欢一个人,该是因她喜而喜,因她悲而悲。”
甯辰良久都没再说话,苏成忠几乎以为他就要这样沉默下去的时候,他却再次开口了,“苏先生,倘若那个人不喜欢你,那要如何才能让她喜欢上你呢?”
让甯辰想不到的是,从来有问有答的他的苏先生,却头一次露出了那样严肃的神色,“辰儿,世间千万事,唯有爱之一字,不可勉强。”
“若是不爱,无论是勉强她,还是勉强你自己,都是无用功。”
这话真是太锋利,像匕首一般迅捷的扎在了甯辰心头,那日最后,苏成忠冷着声音留下一句“不该是你的不要想”便回了房。
甯辰几乎是失望极了,心中还希冀着苏成忠这话只不过是说说而已,然而从小将他疼到大的苏先生,这次却是动了真格。
又过了几日,西王回京,洗尘宴散后苏成忠便去找了锦帝,求锦帝赐婚于甯辰和童九。若非西王从中周旋,恐怕锦帝的圣旨已经下来了。
他头一次与自己敬重的苏先生置了气,责备他不经自己的同意便轻易的决定了他的人生。
他在夜里与苏成忠大吵,“苏先生,你该知道的,你该知道我是喜欢谁的!”
苏成忠的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他少见的喊了他全名,“甯辰,你也该认清事实了,有时候你最初遇见的人,未必会陪你走到最后。”
“你喜欢她又如何?只要她不喜欢你,你就近不了她的心!”
甯辰忽然就一句话也答不出来,要说些什么呢?事实的确如苏先生所说,他无法否认。
他和苏成忠沉默了许久,最后苏成忠端起桌上已经放凉的茶轻轻抿了一口,目光望向了远方。那是一种阅尽沧桑看尽世间冷暖的眼神,是能够包容一切的眼神,那眼神宁静而又安逸,锋利却又温柔。
最后,他听见苏成忠离开前沙哑的声音,“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有时候命运变化无常,却又总是有律可循,该遇见的必将遇见,该错过的终将错过。”
“这才是你该适应的事。”
甯辰枯坐一夜,清晓时分,却终于得出自己的答案。
不能决定自己能不能被人喜欢,但至少,能够决定自己要不要去喜欢。
☆、事醒
清晓拒绝得不留一丝余地。
“甯辰,把你的心收回去。”
“不要在我身上浪费任何时间。”
甯辰离开墨王府的时候,毫无意外的在西院的小花园中遇到了正在点灯的莫云深。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这习惯他仍然保留着。
仍记得他第一次见到莫云深的时候,莫云深已经十九了,他与莫云深相差七岁,那年也不过才十二岁。
莫王半生孤独,膝下无儿无女,寻回了早年流落民间的儿子莫云深,自是喜不自胜,几乎是寻回的第二日,便带莫云深进宫面圣,开户籍,赐封号。
甯辰就是在那时见到的莫云深,现在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他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当时挂着极浅极浅的笑容,如冬日里的薄雪般干净。他站在一方拱桥上,整个身子都被罩在一件白色狐裘披风里,唯有一双手搭在艳红色的桥栏上,几根手指白皙而又纤长,女子比之都不及。
他简直都看呆了,甚至怀疑他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然而那画中人却先同他开了口。
“那个可是你的?”他本来搭在红色栏杆上的手缓缓举起,指向了滚进湖中央的小小皮球,目光却含笑望着他。
他几乎是毫无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便看见他从桥上慢慢走了下来。他来到他身边的时候已经解下了身上的披风,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这才将披风笼在他身上,只轻轻道:“帮我披着它,可好?”
他的眸子里带着笑,整个人犹如沐光而来,实在太过耀眼,甯辰仍是失神的点点头。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甯辰相当难忘的事。
大雪纷飞的隆冬时节,他一步一步走进湖中,冰冷的湖水自膝而始渐渐没过他的腰,可他却连一丝颤抖都没有,像是怕惊扰了这幽幽湖水一般,他的一举一动都那样温柔寂静,从容不迫。湖面漾起圈圈涟漪,一圈一圈却像是荡漾在一旁站着的甯辰心上,等到莫云深纤长又泛红的手指触到那小皮球的时候,宫女和太监这才蜂拥而来。
“七殿下,快拿着手炉,切莫冻坏了……”
“七殿下……”
“七殿下……”
嘈杂的声音让他回了神,他这才如梦初醒般奋力拨开众人奔至湖边,却正好看见他将那小小的皮球递到他面前。
他的一头青丝湿了一半,发尾飘荡在水中,身上的白衫已经湿了个通透,整张脸已是冻得发紫,明明该是狼狈的,他却仅是带着淡淡笑意身子笔直的站在那里,便让所有人都自惭形秽。
“你都不怕冷的吗?”那时他年纪小,伸手接过球便竖着眉大惊道。
他却没有直接回答,上了岸便恭敬的行礼,“原是七皇子殿下,草民叩见七皇子殿下。”
他完全不像是一般的平民百姓,甯辰想,随后而来的人更是证实了甯辰的想法。
“莫公子,快快,皇上宣您进殿了。”
来人,正是锦帝身边的李公公,李临泉。
而现在,他仍如初见那般谦逊,温和,有礼,“辰弟这便要走了吗?前日里文其又带回来了一些雪梅茶,辰弟可要尝尝?”他的一只手拿着火折子,另一只手提着一盏八角琉璃灯,灯火晃动,映得他脸上的表情都有些神秘莫测。
若是往日,甯辰当然是欣然应允的,只是今日他却默默的摇了摇头,“不多叨扰了,若是回去晚了,苏先生又该着急了。”说罢,他便急匆匆的要走。
莫云深微微点了点头,将灯笼又提高了一点,侧了身子给他让了路,然而甯辰还未走出几步,莫云深便想起了什么似的轻声道:“辰弟今日……是来找清姑娘说一目大人案子的事?”他几乎是漫不经心的问,火折子上的火星迎风变得艳红一片。
甯辰当即有些发懵,“莫大哥在说什么?什么一目大人的案子?”
莫云深灯火中的面容此时变得虚幻又夺魂,他仍是嘴角噙着一抹淡笑,连惊讶都带着三分魅惑,“我也是这几日才听闻文古阁的一目大人因着杀人嫌疑被革职调查了。辰弟一向与一目大人交好,竟不知道此事?”
甯辰一瞬便慌了神,他一把扯住了莫云深的袖子问:“敢问莫大哥是从何处听说?”
“今日下早朝时,听文古阁的官员提到过一两句,方铭大人这几日不是一直在忙吗,连西王的洗尘宴都未去。”
甯辰这时才知道自己有多疏忽大意,这几日满脑子想的都是清晓的事,两耳不闻窗外事,竟不知道自己熟识的一目出了这么大的事。
“莫大哥,可否借我一匹快马?”
他在赶去城郊一目的住所时反复的在想,到底是谁呢?到底是谁在陷害一目,他跟莫云深同样入职九年,无一人弹劾,为何会有人陷害他呢?
甯辰是这样相信他。
然而到了城郊,那间小屋内却是空无一人,屋内也不见凌乱,像是仍旧在等待未归的主人一样,甯辰的心思转了一圈,又骑上马,去了方府。
方铭这几日为一目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无论他如何查,到最后嫌疑人总会回归到一目身上。
可是让人如何相信呢,这样一个温文无害的人竟会是杀人凶手,更何况他自小在寺庙中长大。
然而结果却让方铭不住的扶额叹息,今日午时,他被无他法,朝锦帝递了折子,甯渊大怒,下令立即抓捕一目,因牵涉官员,此事都是在秘密中进行。
方铭带兵去见一目时,一目眼中有淡淡的惊讶,尴尬,迷茫,独独没有的,却是慌乱。
他镇静的站起身,步伐迈得沉稳有力,是那样优雅,仿若闲庭信步一般从容,方铭看着他,只觉得他根本不像是凶手。
他太干净,怎么会让自己的双手沾上血腥。
甫一将一目押回府时他便进行了审问。
“医馆的大当家出事那日你是不是去见过他。”牢内的光线昏暗,墙上的烛火明明灭灭,方铭问得很直白。
然而一目比他更直白,那双眼睛直直的望着方铭,不躲不避,“是。”
“说了什么?”
“我这身子积劳成疾,去医馆看病时,便拖大当家替我带几株好些的人参回来。”一目此话倒是不假,那老大夫也说的是一目初初过来时便是为了治病。
“那日你见过大当家之后,还有何人见过他?”
一目缓缓摇了摇头,“不知。”
虽然再不信,却也只能将一目暂时关押。
若说如污水般的朝中还有让方铭欣赏和钦佩的净水,一个便是墨王莫云深,还有一个,便是一目了。
可如今一目却出了这样的事,当真令他吃惊。
甯辰找来时,方铭正在书房思索这案子的事。
既然甯辰已经找到这里来问了,方铭便将这案子的一切悉数告知。
临到末了,甯辰仍然坚持道:“此事一定是误会,我认识的一目不是那样的人,还望方大人明察。”
方铭合上卷宗,闭上眼疲惫的道:“我认识的他,也不是那样的人。”
这方他们不遗余力的调查时,那方清晓也在调查,只不过调查的,却不是一目这件事。
她仍旧记得那日触到莫云深肩骨时的感觉,不会错的,他的肩骨上有一个洞。
她将自己所读过的医书都细细的回忆了一遍,却始终都没见过哪一本中记载了能够穿骨的病,或者毒。
也就是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华清大大方方的推门而入。
他已经有好一阵没出现了,此时乍一出现,倒是吓了清晓一跳。
“这莫云深倒是对你客气。”将屋子环视一周后,华清坐在了桌前捏了颗葡萄扔进嘴里。
“师父怎么来了?”清晓惊讶道。
“你这些日子可曾见过红杉那个死丫头?”
清晓摇了摇头。
“估摸着那丫头八成是去找那个霍什么了,你若有时间,让她赶紧回齐云山庄做饭!为师要回去了。”
清晓笑了笑,点了头,算是应下了。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她正色道:“师父你早年可是答应帮莫云深寻什么人?他已在我面前提过两次了。”
华清的目光倏尔便远了,“的确是,不过太难找,为师估摸着应是寻不到了。”
清晓沉默了一阵,这次有些小心的开口,“师父你知不知有没有什么毒或是病,可在人骨上穿一个洞,但皮肉却是完整的?”
“人骨上穿洞……”华清有些惊讶,几乎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种说法,然而没有听过,不代表没有。
“你说的,应是西苍的一种酷刑——触骨,将浸了毒的银钉钉入人的肩骨与腿骨,待拔出之后,皮肉能够再长,而骨头上的洞,却是永远都在那里,再也无法愈合。并且穿骨之痛,随人一生。”
“说来炮制这酷刑的人你已经见过了,皇城前几日不是来了西苍的使臣吗,制出这酷刑的人便是两名使臣中的一个,望江。”
清晓手中的茶盏蓦地坠地,一地破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