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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灯-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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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她看见莫云深闲适的坐在她面前的那把檀香木椅上,脸上有着浅淡的笑容,目光寂静,神情柔和的如山间静水,然后他的手指轻轻扣动了椅子的扶手——
  从四面八方而来的银针贯穿了她的身体,瞬间袭来的莫大的疼痛让她整个人都有些神志不清,她狼狈的倒了下去,匍匐在地上,甚至还有一只脚在门外,疼痛让她整个人疼得抽搐起来,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眼泪溢出眼眶的瞬间,她的目光落在那个坐在椅子上,一脸云淡风轻,甚至连姿势都不曾变过的人身上。
  这还是莫云深吗?她想。可是脑中紧接着又有另一种声音,这为何不能是莫云深呢?
  她缠着他钓鱼,喂鸟,下棋,可他却从不曾应承过什么,她笑的时候他也陪着她笑,她伤心忧愁时他亦有功夫让她重新展露笑颜,可他温和,有礼的同时,也克制,严谨,冷静,疏离。
  他的身边没有侍女,亦没有下人,他鲜少与她和甯画同桌而食,甚至他一个人用膳时,都是自己亲自动手,就连府中所有的灯火,都由他亲手点亮。
  他关心甯画,体恤下人,甚至给了她宠溺她的错觉,可笑的她竟以为他融于这世间了,直至现在才明白,这世间有他,可他心中有的,却未必是这世间。
  终是没有忍住,她呕出了一口血,那一双流着泪的眼露出了多少惊愕与不甘心。
  随后而来的文其看到这一幕,脸上写满了惊诧,却是一声不吭的扛起了已经奄奄一息的童九,无声而迅疾的退下了。
  童九这一月多来费尽心思,如今,却连一滴血都未曾在莫云深面前留下。
  文其刚走,甯画便来了。
  莫云深的手里端着一盏茶,他轻轻的吹拂着还有些滚烫的茶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甯画的脸上却是少见的带了焦急和怒气,她冲进房内便道:“莫云深,你疯了吗!”
  “若是你今日要了她的命,可曾想过来日会惹来多少怀疑?”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这道理你竟忘了吗!”
  可是莫云深没有回答,他搁下了茶,目光温不躲不避的盯住她,只问了一句:“那些素尘呢?”
  
  岑寂将童九体内所有的银针取出来时,转头跟一旁的甯画道:“云深此事,当真是冲动了。”
  甯画知晓他说的对,沉着脸并未接话。
  “我会以金针封住她对此事的记忆,不过银针已经伤了她的筋脉,寒毒入骨,她至多可活一个月。”
  这结果已是甯画所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了,在那样的情况下,莫云深很明显是想要她的命。
  “多谢了。”甯画简单说道。
  若说清晓是因华清而扬名,那么岑寂便是因华蕴而扬名。
  华蕴是华清的师兄,两人皆有一手好医术,只不过华蕴这一手医术,只救想救之人,而华清的一手医术,却不是为了救人,只是为了弄懂药与毒。
  岑寂跟着华蕴救人已有数年,这一手的医术并不逊于清晓。
  对于甯画的客气,他倒是无所谓的摆摆手,指了指床上的清晓,“让人好生照顾着她,我去见见云深。”说罢,便离开了。
  屋子顿时空了下来,甯画望着那个床上连呼吸都很弱的女子,心中百味陈杂。
  从她一入墨王府,她便料到她会有什么下场,只是这一切来得实在快了些,她将那些素尘花换掉时,她本可以出声制止或提醒,可她却终是什么也未说便离开了。
  所以莫云深方才才会用那般凌人的目光盯着她。
  她倒并不同情她,也不自责,人都有私心,她的私心是童九消失,而童九的私心是莫云深。她心中自是知晓的,纵使童九今日不死,总有一日也是要死的,但凡是挡住了他的,有助于他的,他都能够善加利用。
  想到此处,甯画露出了有些讥讽的笑。
  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这就是童九失心,算计,莽撞的代价了。
  

  ☆、哭声

  迷迷糊糊的,童九听见有人在叫她。
  “姑娘,童姑娘,您该起了。”
  她费力的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她身边的婢女。童九有气无力的应了声,只觉得身子似有千斤重一般,挣扎着起了身,一阵凉风从窗口吹了过来,童九立即打了个哆嗦,全身的骨头都开始发疼,这是这一疼,却是有些停不下来了。
  也不过是眨眼之间,虚汗便出了满身,随即便是一阵铺天盖地的疼痛,她重新蜷缩在床上,她压抑不住的喊了出来,甚至从床上滚到了地上还不自知,身边的婢女被她的模样吓坏了,想要扶她却又有些害怕。
  “童姑娘,该喝药了。”这一声,简直就像是冬日里的炭火。
  莫云深才初初将药递到童九面前,她便毫不犹豫的捧着碗尽数喝了下去。
  这一个多月来,她都是过着这样的生活,随时会有刻骨之痛,唯有喝了莫云深手中的药才会好,她也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
  喝过了药,她这才有功夫喘口气。
  “童姑娘,今日宫中有丰果宴,你随我一起去罢。”莫云深笑的温和,拿起了帕子擦了擦童九嘴边的药汁。
  童九心中一喜,点了点头。
  一切收拾好以后天色便已经不早了,童九和莫云深这才坐上马车出了府,马车里的童九心中有些发堵,原来甯画也跟着去,不过转念一想,这样大的宴会,莫云深的亲属自是要跟着去的,因此也便很快释怀了。
  丰果宴被庄妃安排在揽月殿,这是宫中最大的一个宴客殿,光是桌子边摆了上百张,殿内灯火通明,地上皆铺上了红毯。
  宴会于入夜时分开始,百官以及亲属陆陆续续的都进了殿,妃以下品级的后宫女子等百官坐定之后再入殿,而皇后和妃子却在一个内殿安静的等待着,同锦帝一同进殿。
  锦帝这些年也不过是封了三个妃子,除了慧妃和庄妃,还有一个容妃,却在一年前便染病逝世了,此后便再也没有封妃,至多便是封了嫔。
  如今庄妃在外殿中忙着,因此这内殿里的人,便只剩下皇后百里绫和慧妃明玥,清晓本欲是跟着慧妃的,然而这几日却为了戚卫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心中乱成一团,频频走神,她刚要扶着慧妃进殿时,百里绫便开了口,“清姑娘,揽月殿的内殿是什么地方想必姑娘也知道,姑娘便等在外头吧。”
  揽月殿的外殿是作为宴客之用,而内殿,却是为皇室高位之人专门留的一个偏殿,外人进去的确于理不合,可是宫中的繁文缛节何其多,哪会有人条条遵守。
  清晓不说话,以目光请示慧妃,这些日子她总能有意无意的感觉到百里绫对她排斥的紧,可她左想右想也想不出曾几何时她得罪过百里绫。
  见到明玥一脸不在意的笑着点了点头,清晓这才明了,安静的待在了殿外。
  明玥的身子已经有八月多了,整个人走路都慢悠悠的,看着很是吃力,而百里绫的胎也已经过了三月,也算坐稳了,百里绫走在前面,见明玥走得慢,竟还出乎意料的等了等她。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殿。
  “看妹妹这身子,可真是大呢,怕是有八月了吧?”百里绫拿着帕子掩唇调笑道。
  明玥扶着腰,见百里绫在偏位上坐下了,这才在她身边坐下,“说来姐姐也已有孕三个月,妹妹却还从未向姐姐道过喜呢,今日便借着这庆丰宴会恭喜姐姐了。”明玥的态度很是恭敬,她今日穿着一身华贵的紫袍,描了淡妆,微微上挑的丹凤眼波光流转。
  而百里绫着了正宫的大红色,怀孕三个月还未显怀,因着这一身红袍更显得她身姿纤细优雅,她不以为意的轻轻扯了扯嘴角,对明玥的话显然心中还是以嘲讽为多的。她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心中即使不满明玥比自己先有孕,可是却一点也不担心。
  长子又如何,也不过是个庶出。
  她并未回答明玥的话,而是倒了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明玥淡然的瞥了一眼那杯茶,也含笑倒了一杯,却是倒了个十分满,这茶简直像是要溢出来一般。
  “正好借着今日的喜气,妹妹便以茶代酒,敬姐姐一杯。”明玥那几根芊芊手指端起了茶,明光清明的望着百里绫。
  百里绫看见她那倒得十分满的茶杯不禁掩唇嗤笑一声,“入宫之时没有嬷嬷教过妹妹倒茶的礼数吗?”笑完了,这也才举杯,“罢了罢了,妹妹这盛情,姐姐领了便是,不过这日后啊,妹妹可得好好与嬷嬷学学该如何倒茶了。”
  明玥面上笑容丝毫未变的与明玥碰了杯,她用了些力,碰撞间桌子上也撒上了一些茶水,百里绫看她那鲁莽的动作嘴边又是一个讽刺的笑意,笑完了这才同明玥一样,又轻轻抿了一口茶水。
  
  清晓听到殿内的声音时,是她站在这殿外的一刻钟后。
  先是听到了清脆的瓷器破碎声,然后便是明玥痛苦的尖叫。
  她心下大惊,想也未想便同守门的侍卫推门进了殿,殿内的景象让她瞠目结舌。
  明玥抱着肚子已经昏倒在了地上,身下已经见了红,而百里绫还清醒着,她捂着自己的肚子满脸是泪的喊,“清姑娘,清姑娘快救救我的孩子,清姑娘我求求你了,救救我的孩子。”
  可她却当机立断的摸上了明玥的脉,转头吩咐道:“快将慧妃娘娘抬到床上,准备热水过来,还有,快派人去请太医和产婆。”百里绫见着清晓不应她,心中已是慌了。
  众人听言手忙脚乱的动作起来,清晓快速的用身上平时携带的银针护住了明玥的心脉,同时又刺激她的穴位,而那边的百里绫也许是看到了地上的那摊血,竟也晕了过去。
  见明玥幽幽醒来,清晓这才勉强松了口气,转过身又替百里绫快速的把了脉,百里绫却并不如意料中的眼中,她只施了几针便转头又去照看了明玥。
  明玥的肚子此时已经痛起来了,她揪紧了身下的床单,痛得喊出了声,清晓连额上的汗都来不及抹去,忙着替她扎针,可是情况很不好,明玥怕是要早产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明玥,听着,你现在不要慌,也不要乱用力,我说什么你跟着做便是。”
  明玥眼中的泪顺着眼角往鬓边滑去,她咬着唇点了点头,只是这才一会儿工夫,她便痛得喊哑了声,太医和产婆很快便来了,可是清晓却连松口气的时间也没有,百里绫那边倒并不严重,已经由太医接手,可是明玥这边却情况危急。
  大殿之中一时间之间只有明玥撕心裂肺的痛呼声,而甯渊这时也一脸怒色的急匆匆赶了过来,正要进去却被随后而来的太后和门前的宫女拦住了路,太后一脸严肃的挡在了门前,“皇上,产房晦气,还请皇上在外候着。”
  甯渊听着里面明玥一声声的叫着,已是急得火烧火燎,他看着面色坚定的太后,气得狠狠甩了袖子,在殿外不停的徘徊。
  眼泪顺着明玥的眼角尽数往枕头上流去,她心中满是苦涩,耳边却重复着清晓的叮咛,“你不可以哭!哭只会浪费你的力气,让你多一份危险。”于是她只有将所有的眼泪咽下去,换做了嘶哑的呐喊。
  这刻骨铭心的疼痛让她清醒,也让她一生铭记。
  殿内整整折腾了三个时辰,明玥的喊声没了,静寂了一瞬,却紧接着传来了她的哭声,这哭声撕心裂肺,在寂静的大殿中成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凌迟着每一个人的心。
  这是清晓有生之年,听过的最荒凉,最痛苦的哭声,她双手是血的站在明玥的床前,看她抱着一个襁褓哭得扭曲了面容,哭得整个太阳穴都青筋暴起,哭得像是随时都会死去。
  哭到最后,她已经失去了声音,唯有狰狞的面容和颤抖的身体。
  然而这寂静,才最震耳欲聋。
  有宫女颤颤巍巍的打开了殿门,跪在了甯渊面前,“启禀皇,皇上……慧妃娘娘产下的……是,是一名死婴……”
  

  ☆、今夜

  甯渊一进殿,最先做的不是去看明玥如何,而是用力打了清晓一耳光。
  “朕让你寸步不离的照顾慧妃,你是如何办事的!”
  这一耳光打得清晓头都歪向一侧,半边脸迅速的肿了起来,她一言不发的跪了下去,垂着头,心中想的,却是好端端的,怎么明玥和百里绫同时出了事?
  大殿里每个人都提心吊胆,有另一名太医匆匆进殿,“皇上,皇后的娘娘的胎儿保住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床上脸色苍白的明玥眨了眨眼,抿着唇,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从床榻上下来,直至的跪在甯渊面前。
  “求皇上为臣妾做主。”她满脸的虚弱之色,眼中明明盈满眼泪,可是声音却坚定而有力。
  甯渊没有说话,以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定是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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