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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升月落,海晏河清。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这一句曾被爹爹爱极,她以前不懂,如今却是明白了几分。
人声寂寂,太阳快要完全落下去的时候她安静的看完了那本秘史。
屋外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她趴在窗户上看了一眼,是那些黑衣人,他们每个人的手中都拿着火把。既然不能近她身,让她死在里面也不是什么难事。
清晓看着那些火把,终是笑出了声,人生当真是讽刺至此,五年前的大火她逃过一劫,五年后却仍然要命丧于火中,也是这黄昏时分,也是这大火。
她无路可退,无处可逃。也许已经料到有此结局,她竟一点也不觉得是穷途末路。
屋子渐渐烧了起来,她蜷缩在屋中终于能够不顾一切的失声痛哭。
她想起她每每捧起医书时,都会被父亲斥责。
想起曾经那个洒满温柔月光的院子,她大着胆子的问他:“那公子可愿娶我?”
想起在琉桂阁时,他的声音是那般平静:“那侍女还以为自己已经守得云开,然而人生一路,却是黄粱一梦。”
想起他带她去的塔顶,接天之处,他在猎猎风中那般自在,身后是一片灯火的海洋,“这万千灯火,才是我想让你看的。”
想起了十多年前,人声嘈杂中她拿着一盏小小的晚灯,被慌乱的嬷嬷推进了那座塔中。
命运也由此开始。
到头来,他们竟都是命运手中的棋子。
炙热的温度拉回了她的思绪,她的目光变得遥远起来,透过茅屋的窗户可以看到天边那自由自在的云朵,那些记忆与声音,皆倏尔远去。
往事如尘,尘埃落定,一生终了。
☆、甯夜
“……是以特传江家之女入宫为伴。”
公公将皇后的懿旨交到江余一手中时,脸上带笑的轻扶了江余一一把:“还不快谢过娘娘恩典,江大人的女儿能让娘娘亲手带大,那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凡事都会有代价。
这便是江余一听命于皇后的代价。
江余一携着含着眼泪的妻子恭敬的将额头抵在了地上,“臣,谢过娘娘恩典。”
夙业三十八年,冬,襁褓中的江晚音被带入宫中,成为皇后手中的人质,作为牵制江家所用。
也不过是一年之久。
肃兴帝的身体每况愈下,皇后与萧妃明争暗斗,甯歌和甯渊水火不容,宫中是一派肃杀,平静的水面之下,早已是暗潮汹涌。
那时江晚音刚过了一周岁不久,已经学会走路,不过话说得还不怎么清晰,嬷嬷带着她在这皇后的宫中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爹娘能来看她的时日少之又少。
又两年,江余一进了宫,探望女儿之际也暗示了皇后:“就是这几日了,娘娘该着手准备了。”
可皇后却再也等不得了,她抱着怀中已经过了三岁的江晚音,轻柔的摸着她的脖子:“下药罢。”
江余一望着自己那什么都不知道的女儿,沉痛的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经满是视死如归,“臣,遵旨。”
夙业四十一年,冬,肃兴帝驾崩,戌时,宫变。
萧妃与其子甯渊率明承的十万大军逼宫,口口声声称文昭皇后与太医江余一狼狈为奸,下药毒死了先帝,然而形势却迅速逆转,文昭皇后押着江余一反咬了萧妃一口。
大殿之上,文昭皇后妆容严肃的指着她:“你哪里来的证据来怀疑先帝乃本宫所害!江余一在此,你倒是来问问,他是受何人指使!”
“小小妃子,敢诬陷本宫,也要有那个本事!”她着正装,眼角微挑,头上的凤冠闪着耀目的光芒。
江余一双手被人押着,文昭皇后来到他面前,拿掉塞在他口中的布巾,“说!到底是谁指使你毒杀了先帝!”
江余一此刻已是伤痕累累,他连眼都未抬,有气无力的道:“是……是萧妃……”
“是萧妃……指使臣这么做的。”
文昭皇后抬抬手,那两人又将只剩半条命的江余一带了下去。目中尽是好整以暇。
大殿之上,甯渊,甯歌,文昭皇后,手中持剑的侍卫,数百数千个目光纷纷凝在萧妃身上。
萧妃仰天长笑,目眦欲裂的看着皇后,“你当真是好心计!好手段!”
“可皇上不是我害死的!”她歇斯底里的喊出这句话。
说罢,她抽出甯渊腰间的长剑,也不过眨眼之间,她脖颈处已是一片血红,人滑落在地断了气。
那一年,甯渊不过十二岁,他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母妃为了力证清白死在了他面前,用的是他的剑,他只觉得身上冰冷的铠甲快要凉进他的血液里。
文昭皇后几乎都要笑出声了,这泱泱天下,马上就会是她的囊中之物。
可命运有时就是那般可笑。
这大殿上正风云变幻时,萧妃身边的亲信却找到了肃兴帝放在暗格中的传位诏书。
她注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甯渊登基为帝。
前朝风起云涌,后宫却是遍地杀戮。
也不知是哪一方的兵马先动的手,双方杀红了眼,宫女太监四散奔逃,阑月皇宫已然变成了一个屠宰场,到处都是血,哀鸿遍野。
嬷嬷早已被江余一打点好,在这一片打杀中将江晚音往宫外带,人声嘈杂,无数的火把照亮了周围的一片血色,大批大批的士兵往宫内涌来,见人便杀,人命如草芥,此刻再真实不过。
行至祈福塔处,四面皆是士兵,已是无路可走,慌乱之间,嬷嬷唯有带她上塔,用力撞开了一扇窗,将她藏进了塔内,让她悄悄的不要出声。
宿命一般。
那时的她手中捧着一盏小小的晚灯,就这样闯进了一片黑暗中,然后借着手中那微弱的光,看见了这塔中的牢笼,也看见了他。
这便是她早已湮灭的记忆中,第一次见到他了。
他被关在牢笼里,惊惧的眼神紧紧盯着贸然出现的她和她手中那盏小小的晚灯,一身的狼狈,骨瘦如柴。塔中有着尘埃的味道,和一种难以名状的臭味,那臭味便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他的脸很脏,身上的衣服更是破破烂烂,安静的蜷缩在这牢笼一角。
她有些怕,可仍是壮着胆子上前,嗫嚅着出声,声音软糯:“哥……哥。”
他不曾答话,眼神仍然是戒备的,塔外是一片厮杀,塔内却安静如斯。
“哥哥,你为什么被关在笼子里?”她许是不怕了,蹲在了牢笼前,声音脆生生的。
可他不会说话。
“你这里好黑呀,你不会怕吗?”她圆圆的眼睛打量着四周,有着一丝惧意,随即伸长了手臂,将那盏小小的灯,递进了笼中,“喏,灯给你,这样就不黑了。”
等了良久,他才有了动作,慢慢的起身朝那盏灯靠近,可时间太短,命运太仓促,塔外响起的已不是嬷嬷的声音,而是她娘亲心急如焚的叫声,“晚音,晚音——”
她匆忙循声而去,任那盏灯掉落在他笼中。
娘亲隔着窗户将她抱了出去,她趴在娘亲肩上时,只来得及看他最后一眼。
她年纪太小,岁月太长,那盏灯,那个笼子,以及那个少年,就这样从此湮灭在她的记忆里。
只是,这些却全都铭刻在他的心里,往后漫长的岁月里,他心中只有晚音二字,他托各种各样的人去找一个已经根本不存在的名字。
到底是命,很多年以后,他遍寻她不着,却又在山清水秀的浥山遇见了她。
然后在以为她已经魂归九天时,却又发现了一个像极了她的人。
后来他带她来这塔中看那万千灯火,那么多年以前,也是那扇窗,也是那个时辰,她破窗而来,身后是一片明灭的灯火,让他第一次看见窗外是什么模样,她给了他一盏灯火,他便想将天下的灯火全部给她。
他是那样温和:“不过清晓,今日我带你来,并非是让你看这牢笼。”
“这万千灯火,才是我想让你看的。”
她问起了琉桂阁的事,他便声色平静的将他母亲的往事尽数告知,给她讲了一个充满遗憾的故事,掩去了其中所有的肮脏与残忍。
“这选侍原不过是先皇身边的一个贴身侍女,却是耍了手段暗中得了一夜圣宠。”
“先皇并不知道此事,直至那侍女被人发现已有五月身孕,这才真相大白。”
“先皇一生最忌被人算计,奈何那侍女已经有了龙种,只能留着。”
“那侍女还以为自己已经守得云开,然而人生一路,却是黄粱一梦,她诞下的龙子过给了其他妃子,而她也只得了个九品选侍。”
她问那个龙子呢,他很平静的说,“那龙子一岁时,便殁了。”他选择给她一个温和而干净的结局。
然而真正的答案,却是那龙子从一岁时便被关在祈福塔内的玄铁牢笼之中,十年。
十年黑暗。
不见星辰,不见日月,从未开口说过一句话。
虽是龙脉,可肃兴帝不容他,后宫的妃子也不容他,他是皇家的耻辱,更是肃兴帝心头的一根刺。
只是像这样掩藏于黑暗中的肮脏往事,她就不必知道了。
命运在冥冥中安静的前行着。
甯渊登基,封锦帝,文昭被封了太后,这两人,一个要替母妃报仇,一个怕事迹败漏,皆不容江余一活在这世上。
太后的人将江家三十一口逼至京城紫淮山山脚,可到底是江余一本事大,他金蝉脱壳,早已打点好一切带着妻女从另一条路逃走了,此事唯有杀了他安排的替罪羔羊抵数。
这一场宫变,让阑月元气大伤,西苍钻了这个空子,趁此要挟阑月,众人这才想起祈福塔中还关着一个人。
和世一年,肃兴帝的九皇子甯夜成为西苍质子。
他从出生起就活在黑暗里,连名字,都见不得光。
本以为是重见天日,然而却只是从一个地狱,走向另一个地狱。
和世八年,甯夜十八,于西苍病殁,同年,莫沾寻回其子莫云深。
天下似乎就这样安静下来,命运按部就班。
江氏改名换姓,江晚音成了千盏,江余一成了千文,他携着妻女奔走逃亡了一些时候在浥河村落脚,然后收留了青碧。
又过数年,一切避无可避,千盏救回了莫云深,却也让太后的探子钻了空。
太后早已知道莫云深的身份,一路追杀未果,竟还让曾经的太医江余一救了,命运让他们竟全都凑在一起,此时不除,更待何时!
然而还未等她下手,莫云深便让文其放了一场大火,他本意是让文其将江家的人暗中救出,千算万算,算漏了居心叵测的甯画。
甯画不会让千盏就这样留在莫云深身边!
她让人游说,以江氏二人的命换千盏的命,然后让他们留在屋中活活烧死。
绝了莫云深的念头,也绝了千盏的念头。
五年后,当千盏以自己本来的面貌和全新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根本不曾畏惧,五年前莫云深猜出了千盏是江晚音,可那时的千盏带着青碧模样的□□,他从未见过她真正的样貌,更何况五年后的千盏恨他入骨,怎会承认自己是谁!
她也是好心计,好手段。
只是莫云深算漏了她,她也算漏了莫云深。
他算漏的,是她的感情,而她算漏的,却是他的感情。
她看着清晓和莫云深相遇,看着莫云深一点点的发现端倪,然后已经无法插手,已经无能为力。
江余一一生成也是医,败也是医,所以他不许江晚音学医,可她却终是学了医。
他带妻女远离宫闱,安静的过了十几年,仍是逃不脱宫中的千丝万线,临终只盼女儿平安一生,平凡一生,可她终是因医名声大噪入了宫。
清晓在宫中这些时日,莫云深慢慢知道了她的身份,锦帝和太后到最后也都尽数知晓,唯她自己不知,她想离开,而边疆需要她,那锦帝便做个顺水人情,让她去边疆办妥一切事宜,等用完她以后,锦帝和太后的人,皆迫不及待的想取她性命。
这十几年的往事,当后来的清晓坐在一片火光中一幕一幕的回想时,方知有多可笑。
唯一觉得值得安慰的,便是那段被她埋在安稳岁月里而忘却的记忆。
当外面的世界是一片慌乱和血色之时,她拿着一盏小小的晚灯闯进了黑暗,遇见了他。
她不过是给了他一盏晚灯,他怎就记了她十几年?
☆、孤独
莫云深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了。
好似做了一场长长的梦。
好梦,噩梦。睁开眼的刹那,一切都烟消云散。
最先映入眼中的是飘荡的白色纱帐,然后传来的便是剧痛,浑身上下犹如被重新拆组了一般,痛得几乎让他再度昏死过去。
甯画最先注意到他的动静,忙凑了过来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