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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众人睁开眼睛,只见棺木仍然完好无损,却已是从地下拔起,重回到了地面上。
棺盖略微露出些缝隙,里面的动静更大。
昭元帝上前,五指一敲,顿时四枚长钉弹起,棺盖,彻底被松开了。
在众人屏息凝神之下,只听有人悠悠的长吸一口气,好似如释重负——
“闷死我了!可算松开了……”
慵懒沙哑的嗓音,此时此刻听来,却是异样的阴森,有几个侍女经不住吓,已经昏死过去。
只听砰的一声,棺材盖板被推翻在地,从中伸出一只白森森的手,随即传来的,却是愤怒近乎狰狞的嗓音——
“哪个天杀的缺德鬼,把我关在这个匣子里,想闷死我吗!!!!”
随声而起的,是半截雪白柔滑的香肩,胡乱缠着贴身的亵衣,凌乱中透出活色生香。
“丹离!!”
昭元帝心头一震,一挥手,顿时灯盏亮了起来,他俯下身观视,却正与她缓缓睁开的眼对了个正着!
“你怎么会在这……是来接我的吗?”
丹离睡眼惺忪,好似海棠春睡未醒透,连字音都带些含糊。
灯焰吞吐不定,照得她脸庞有些嫣红,略显翻翘的眼睫微微颤动,发间珠玉斜流一边,更衬得粉腮朱唇,眉目如画。
她身上只着月白小衣,衣角被压出深深的褶皱,半撑着努力想要坐起身来,却被衣带缠得狼狈不堪,看在昭元帝眼里,更添几分娇憨动人。
一旁的麻将发出欢快的喵喵声,傻呼呼的往里蹦,险些把丹离压得背过气去。
昭元帝一把揪住它的尾巴,不顾它的愤怒抗议,把它提出了棺材。
“朕一时不在你身边,你就把自己搞成这样!”
昭元帝伸出手,触及她的额头,温热柔嫩,完全是一个正常人的体温,他轻轻抚过她黑鸦鸦的鬓发,嗓音冷然,周身怒意却比方才减弱了好些。
“万岁!!”
身后有女人的惊呼,“五妹她突然死而复活,只怕不妥,还请您先离她远点!”
昭元帝丝毫不见理会,任凭丹嘉惊恐而尴尬,拧皱了裙角。
“什么死而复生,你们都在闹些什么啊?”
丹离咕哝着,睁开眼一看,见有这么多人围着看自己,顿时吓了一跳,直往昭元帝怀里躲。
“到底是怎么回事?!”
昭元帝健臂一伸,把她从棺材里抱了出来,周围人一阵惊呼,还是纷纷躲避,生怕是女鬼作祟。
丹离吸了吸鼻子,一脸迷糊的模样,“我也不知道,睡得迷迷糊糊就心口痛,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丹嘉听得真切,怕石家上下遭殃,插了一句道:“你好象是中了太后的术法,心脉七窍尽碎。”
她话音未落,却遭昭元帝淡然一瞥,虽然只是眼角余光,却好似被利剑刺中,再不敢擅自开口。
第二百三十一章 得失欢喜几人忧
“是吗,太后为啥要杀我?”
丹离仍是一脸迷惑,昭元帝微微一笑,不由的又揉乱了她的头顶,“比起考虑这个来,你还是仔细想一想,是怎么活过来的?”
丹离顿时睁圆了眼睛,“我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说什么活?”
她眨了眨眼,清澈美丽的杏眼流波婉转,“不过,好象我在醒来前,模模糊糊的看到了一个人。”
“是谁?”
“就是那个成天戴着发光面具的国师大人。”
丹离说的干脆,在场众人倒抽一口冷气,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他出现在我的梦里,跟我说救醒我废了他不少工夫,让你还他这个人情。”
昭元帝听了这话,嘴角微微抽动,似笑非笑道:“他的算盘倒是打得精。”
国师此举,倒是颇有善意——但,此人从不为无利之事,他到底在谋划什么?
危急时刻,他故意迟到,如今却跑来救一个妃子,到底是什么缘故?
昭元帝陷入了沉思。
丹离发觉说话之间,头发被他揉得更象稻草,连忙夺过他手里攥着把玩的那把,拔下横斜的水晶莲花簪,重新整理起来。
水晶莲花簪发出叮当的轻响,在寂静的厅中听来很是清晰。
唐王好几次都看到这支簪,不由的多看了两眼,却觉得有些眼熟,“这支是……”
“父亲大人忘记了吗?”
丹离笑吟吟的插入发间,“这是母亲手为我们姐妹做的,共有两支呢!”
她笑着看向唐王,好似恍然不觉他面色苍白,身躯摇摇欲坠,“父亲大人,你脸色很难看呢,是不是受了风寒?”
唐王压制住心头的无名不安,慌忙点头道:“是啊,为父在出门躲避乱兵的时候,染了风寒,大概将养一阵就好了。”
“哦,这样啊……那父亲大人一定要多保重哦,你可一定要长命百岁,让我好好来孝敬你。”
丹离的话仍是这么不着调,虽然是一片好意,听入耳中却仍然有一种怪异感。
昭元帝不愿她与唐王一家多罗嗦,扯起她的手,淡淡道:“我们也该回宫了。”
他这一句说出,周围人顿时乖觉的退后几步,叩首跪送。
昭元帝转身欲走,却被扯住衣角,微微不耐的回头,“你又在胡闹些什么?”
“我走不动,脚上一点力气也没。”
丹离嘟起香唇,皱起眉头,把头摇得象拨浪鼓。
“你真是……”
昭元帝眉头一挑,却想起她沉眠多日,腿脚无力也是难免,于是语气再也不刚硬起来,“你跟我一起坐辇车吧。”
话音一落,他才想起,自己的辇车在来时的路上,已经被莫名落下的太后伤躯砸了个大洞!
丹离仍然摇头,“我不要坐辇车,那个坐起来太气闷。”
“那你想怎么样?”
“我要你抱我回去!”
丹离贴着他的耳朵说道,还奉送微羞调皮的笑容一枚。
“简直胡闹!”
昭元帝面色一黑,狠狠瞪了她一眼,不料某人根本不怕他沉下脸,杏眸渐渐漾起水气,“我是认真的,不是胡闹。”
“你……!”
“你太不体恤我了……我被关在那个黑黑的棺材里过了这么多天,你才想起来看我,现在连这都不肯!”
丹离含泪控诉,昭元帝又气又好笑,想起她遭遇这一次可怕又离奇之事,险死还生,不由的心里又软下来,沉吟片刻,命令身边人道:“朕跟贤妃要单独走走,你们可不用跟随。”
在他冷眼一瞥之下,所有人都退了个干净。
“来吧。”
他伸出手,自然而然的要将她纳入怀里。
“先说好,不能象上次那样,把我当麻袋一样扛着!”
丹离先说完,这才放心倚入他的胸前。
一阵腾云驾雾,他把她打横里抱起,小心翼翼的护在怀里,然后大步流星的走出重重宅门。一旁的麻将甚是乖觉,一跃跳上了丹离的肩头,两人一猫径自而去,只剩下石家一群人面面相觑。
夜色渐渐深重起来,风从巷头吹到尾,夹杂着一星半点的雨,青石板路在脚下显得微微湿润。
夏日终于到头了,凉爽的风中染上几分秋意,雨点砸在屋檐上,当当的清脆动听。远处楼阁之上,依稀有旧日灯火,却不再笙歌丝竹,只有低微的尺八之音,闭上眼听来,倒也别有韵味。
街上仍然人迹稀少,即使是变乱初定,也少有人敢在入夜后肆意行走。小巷之中甚至有几家挂起了白幡,似乎是有家人死于此难,隐隐有哀声呢喃于暗夜。
风吹起两人的衣袂,纠缠暧昧的绕在一起,丹离趴在他怀里,懒洋洋的什么都没想,只觉得一阵放松的睡意直袭而来。
昭元帝觉得那温暖的娇躯与自己紧密贴合,胸前沉甸甸的,好似填满了那份永怀怅然的空缺——
“下次可千万别离宫乱跑了,这次险些把小命丢了,你也该长点记性了!”
“嗯……”
“你那父亲跟长姐都不是什么好人,今后少跟他们来往——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呢!”
“嗯……”
“宫里面还有点乱,但太后那伙人都不在了,今后你可以自由宽松些了。”
“……”
这次直接连嗯一声也欠奉,丹离睡得正香,完全没有理会昭元帝的叮嘱。
“你啊……!”
恨铁不成钢的叹了一声,他将她抱得更紧,将披风盖在她肩上,手上动作轻柔无比。
夜风吹起他的衣袂,两人的剪影映在昏暗的街石上。他一路行来,完全没有发觉,街角的暗影里,有人双眼蓄满泪水,正痴痴的,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羽织僵硬的站着,浑身都在痉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这一幕:他的怀里,竟然会如此亲昵的抱着其他女子!
从来,那个位置都是属于她的啊!
这一刻,羽织呆呆站在阴影里,茫茫然看着两人耳鬓厮磨着,渐渐远去。
她的心,冷得好似掉进冰窖里。
……
宫中初定,昭元帝干脆将丹离安置在自己的寝宫,彻底看住了她,不让她出去乱跑。
静阁之上,左相正要开口,却听庭院中隐约传来女子的笑声,一时眉头皱起。他抬头,看着中庭与猫追逐嬉戏的女子身影,话到嘴边,终究不说,仍是回到了原题,“大乱已定,只是几个原凶都没抓到,终究美中不足。”
第二百三十二章 死灰复燃阴微处
昭元帝瞥了他一眼,倒是不喜不燥,“母后受了重伤,已是强弩之末,再说国师也未必会放她甘休,这倒是不用操心,只是姬家的余孽居然也毫无踪影,只怕今后又要再起波澜。”
“何必如此多虑呢……”
玄金二色的烟气氤氲,从一只茶盏中漂浮而起,水面盈盈,竟出现了国师的形象。
左相心中一凛,“国师悄无声息的出现,真是神出鬼没。”
“唉,本座好心为你们解惑,看来左相似乎不太欢迎呀。”
不知道怎的,国师对上左相,语气就变得轻佻嬉笑,气死人不偿命。
昭元帝干咳一声,打断两人火花迸射的对话,“国师的意思是,姬氏那边,你也已经出手了?”
“非也,而是我已经让那两人安然出城了——他们今后,只会隐姓埋名,浪迹天涯,再也不会跟你作对了。”
左相冷哼一声,却是听出他话中之意,昭元帝不动声色,却是提起最后一个漏网之鱼来,“我那位可爱的小弟,倒是见机得快,居然趁着一片混战,将手下精锐都安全带出城了。”
无翳公子发出一声冷笑,“这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他背后的天寰宗主苏幕,根本不会就此认输!”
“他大概……会趁着你们收拾善后,放松戒备之时,来一个绝地反扑!”
这话让左相一惊,昭元帝倒是波澜不动,暗黑眼眸深不可测,“国师为朕的江山,倒是考虑得周全啊!”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本座一向觉得,自己是个认真负责的人。”
这话听起来,简直能皇帝和左相面容扭曲,但无翳公子那口吻,简直是——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自己是信了。
昭元帝轻声一笑,森然问道:“那依国师之见,我们该如何早做准备?”
“我觉得守株待兔就行,如此这般这般……”
无翳公子居然没有再摆架子,娓娓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三人暂时放下成见,商量起了眼下最紧要之事。
……
仙人镇距离京城只有两日的路程,却有一段山路崎岖,非身强力壮者不能翻越,所以很有些与世隔绝的味道。
今时今日,小镇已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强兵占据,浩浩荡荡将每一户都住满。
镇中豪富的主宅中,熙王来回快速走动,好似困兽般焦躁。
“虽然及时撤离,没伤到我顾家的根本,但却落到如此狼狈境地,被天下人嘲笑!”
他想起天都这一场大乱,各方势力纷纷登台,不禁心头一突,眼中又开始失神,“母后……没想到她居然会这般心狠!”
“象你这样自怨自艾,怎么会是做皇帝的材料!”
冷嘲笑骂声响起,空中闪现出巨大发光的蓝玉鬼面,随即翩然落地,现出人影:只见苏幕一身白衣却略显凌乱,显然经过一场激战。他一手提着半幅绫缎,另一好提着一名昏迷的少年,微微冷笑更显得飞眉入鬓,随手将人丢下。
“是你!”
熙王略微放松下来,却是敢怒不敢言。
谁知苏幕却没有放过他,冷言讥笑说得越发痛快,“你好象还很不服气?!”
熙王咬牙道:“若不是母后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