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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苏幕却没有放过他,冷言讥笑说得越发痛快,“你好象还很不服气?!”
熙王咬牙道:“若不是母后设局害我,我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这么久以来,你就喜欢紧攥着你娘的裙角,就这点出息还想登上皇位?!”
苏幕一把拎起了他的衣领,目光熠熠逼视,“别说你娘跟你不是一条心,就算是她鼎力支持你,今天你还是要栽在皇帝手上!”
迎着他疑惑的目光,苏幕将姬氏败亡之事也说了,“昭元帝即使是昏迷重伤,也早有防备,将虎符交给亲近重臣,一旦真有人敢进犯帝阙,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熙王面色苍白,越发摇摇欲坠,“怎会如此……!”
他随即反应过来,“一旦他肃清天都之乱,一定会对我们进行追剿!!”
仿佛想到那一日的绝境,他心头反而燃起孤注一掷的狂焰,“干脆,我们先下手为强。”
“你有这个志气倒也算是个男人。”
苏幕将手一挥,顿时小森被他吸了过来,随即五道光线从他体内射出,跟熙王联为一体。
“要想登上那个宝座,先要有这个命格,依照天朝的规矩,这世上只有三类人,可以合法篡得那皇权。”
迎着熙王若有所悟的目光,他的笑容很冷,“就是血脉继承的子嗣或兄弟,前朝帝裔,或者是……天命所授之君。”
“只有这三类人会有龙气,若是能从皇帝那夺得更多的龙气,那便是江山易手,天下在握!”
他的冷笑看在熙王眼里,却是最恶毒的讽刺意味,“很可惜,这三家里,其实就数你最没资格——因为,你和昭元帝不是一个爹所生,你们没有真正血缘,只有一层稀薄的虚名。”
他晃了晃手中拎着的小森,明暗的烛光下,小森体内五道光线闪烁不定,好似有什么金色龙形被强行抽出,源源不断的输入熙王体内,“所以,我才替你找来这个身具恶蛟命格的异族王孙,将他的蛟之气运输给你,你才能有一争之力。”
他略带惋惜的看一眼气息越发微弱的小森,“可惜了,上次我只是抽取了一部分,所以他虽然疯癫,倒还能剩半条命,这次一折腾,只怕就是灯枯油尽,寿尽命陨了。”
熙王根本不把小森的命放在心上,最关心的永远是篡位结果,“这样增加气运,我就成皇帝了吗?”
迎接他的是苏幕的冷冷嗤笑,“这只是让你有争的资格,下一步,我们要潜入皇宫,直捣皇龙。”
“什么!”
熙王被吓得呆在当场。
“吓破胆了吗?”
苏幕嗤笑着问道。
“刚闹过宫变,整个天都城还是风声鹤唳的……”
熙王觉得他有点异想天开了。
“禁宫之外有重兵把守,戒备森严……可若是由内突破,只怕比平时还容易些。”
苏幕的笑意邪冷,“宫里太后一党的势力都被剪除,人手比先前少了很多,而且都是心神松弛,以为逃过了一劫,此时此地,才算是天赐良机。”
第二百三十三章 望帝春心托杜鹃
“由内突破?”
熙王的狐疑之问,却引得苏幕微微一笑,他长袖一挥,顿时蓝光黑风大作,无数个刺猬状的光团落下,发出刺耳的锋利尖声,地面随即陷出一个大洞,而且还在不断变深。
“此乃西方有戎氏的铁精,非鬼非兽,可遁地挖洞,不露痕迹。”
苏幕似笑非笑的看着皇宫,道:“大事将成,你必须冒些风险才能成功。”
熙王一楞,心头升起不妙的联想,“是……是什么?”
“你必须去启用宫中所有的暗棋,同时率人从挖出的密道直捣皇帝寝宫——他虽然勇武过人,但毕竟只是凡人肉躯,几百人围攻之下,必定气空力尽。”
苏幕想起昭元帝,眼中闪过骇人杀机,耀眼冷光让熙王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
夜色如瞑,居然下起了大雨,幽黑至蓝的苍穹中,无数水流从天阶落下,遮住了一切的声响,也遮盖了人间繁华若梦。
长乐宫中宫门紧闭,铁锁之外还有数十人看守。而寝殿中熏香沉沉,迷离氤氲中,仿佛有无穷的梦魇藏身。
太后胸口裹了绷带,手脚都被绑住,平静的躺在床上。
她呼吸略粗,平素皎美的脸上,不知不觉间,已是爬上了细细的皱纹,越发显得憔悴苍老。
她双眼似闭非闭,牙关紧咬,不知道是在切齿痛恨,还是在迷糊昏睡。
只听咣当一声,打破了一片寂静——只见床榻之下,居然出现了一个暗道,有人从中匍匐爬出,抬眼看到床上的太后,也是吓了一大跳!
“秘道的出口居然是长乐宫寝殿!”
熙王拍去膝上的灰尘,站起身来,情不自禁的凝视着太后——这个一直以来宠溺他,支持他,却在最后关头将他推入谎言绝境的母亲!
“母后……!!!”
他胸膛起伏,再也忍不住心中悲愤,上前一阵剧烈摇晃,将太后摇醒。
“是你。”
太后明亮而魅丽的眼眸,此时也好象蒙上了一层暗翳,灰蒙蒙好似鬼絮一般。
她缓缓的,吃力的支起手肘,坐起身来,脸上的笑意平静而自然,“怀熙,没想到你会来看我。”
“母后,你、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我!”
熙王全身的血都涌到脑腔,不顾一切的失声嚷嚷。
即使是恶毒跋扈如他,一直以来,对这位生身之母,也是敬爱又加的,没想到,唯一的一位至亲,居然对他狠下杀手,他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你问我为什么……哈哈哈哈!”
太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而黪人的冷笑声,“你居然来问我为什么——你这个蠢货!”
熙王被她语气中蕴含的恶毒意味吓了一跳,双膝一软,差点摔倒在地,“母后,我是你的亲生骨肉,你的怀熙啊!”
“哼……我的亲生骨肉?”
太后好似听到全天下最荒诞的笑话,咬牙咯咯笑着,眼中的光芒危险而疯狂,“我可没有你这种愚蠢下贱的儿子!”
熙王踉跄一步,耳边嗡嗡作响——
“你说什么?!”
太后咳嗽着,眼中浮现奇异的光芒,她唇边流下一道鲜血,四肢的束缚也随之解开。
她从床榻起身,一步步朝着熙王逼近——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宠着你,捧着你,就是希望你被捧得越高,摔得越重——一看你,我就想起你那个禽兽父亲和贱婢出身的母亲,想起他们对我所做的一切!”
她唇边的笑意,凉薄可怖,熙王浑身哆嗦着,好似陷入了永不苏醒的噩梦之中!
尖利的指尖直逼而去,太后已经丧失了元珠,跟普通人无异,熙王虽然头脑昏沉,却仍凭直觉闪过,只是脸颊被划出一道血痕。
太后踉跄了一步,轻声冷笑道:“青鸾啊青鸾,你以为我失去修行的元珠,就什么也不能做了吗?”
她唇边鲜血流得更多更急,染红了胸前衣襟,随之升起的一道光晕,却是五彩幻迷,迅速将熙王包裹在内。
“以我最后的术法根基,所筑造的迷心幻境,没有人可以逃出,全数会魂飞魄散。”
光晕中有色欲爱恨,迅速将熙王的心志占据,他不时发出哈哈大笑或是尖声哭泣,宛如疯魔了一般。
无边风月,是梦非梦。
由于动用幻境之力,太后胸口喷出一道血雾,一点一滴的,也浸润了幻迷之光,缓缓的,连她自己也沉浸在旧日梦境之中了。
梦的初始,是闺阁贵女哀伤春之流逝,于后苑百花之中赏游嬉戏。
“小姐小心,你脚下藤蔓勾连,极易崴脚。”
“你是谁?”
“在下秦方,是新来的护院。”
那一场游园惊梦,便注定了芳心暗许。
然而,两人身份悬殊,若要相守成婚,却是比登天还难。
“我们一起逃走吧?”
“好,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算是吃吃糠咽菜,我也甘之如饴。”
私定终生,远走千里,情窦初开的名门贵女,却不知自己踏上的,是怎样一条艰辛之路。
“我们逃来金陵这许多日子,盘缠也快用完了……”
“苦了你了,是我无能——我再去找找有什么工作可接。”
陋市之中,略见憔悴的美貌少女凝望着束手无策的夫君,又仰头去看屋顶漏雨的黑斑,眼中盈盈含泪——
她想过的,是远离尘世,只羡慕鸳鸯不羡仙的日子,却没曾想,柴米油盐酱醋茶,一件件一桩桩,都是花不尽的银钱,她谙熟诗词与莳花之艺,竟是对这些完全没法应付,而夫君的武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金陵城里,也是全无用武之地。
岁月一天天过去,磨灭一切美好的事物,那些旧日的旖旎娇羞,宛如烟云夜昙,逝去无踪。
穷巷小屋里,当年的一对璧人,此时只剩下冷冷的目光。
“一天到晚要洗这么多衣服,而且都是肮脏不堪的下人所穿——这样的日子,我要过到什么时候!!”
她将手中的棒槌丢到巨大的洗衣盆里,发出响声来,将补丁破床上的孩童吓了一跳,哭着嚷出了声——
“娘亲~~”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三十年来梦幻真
“哭哭哭,你就会哭!”
她发出尖利的训斥声。
面色更见铁黑的丈夫,一拳捶在床板上,随即站起身来,“我去码头,继续去背货!”
“你累死累活,一天背这么多麻袋,也不过几个铜板,能抵什么用!”
她冲着他的背影嚷道,嗓音干涩凄然,低下头看自己的手掌,再不如先前的柔嫩无瑕,而是满步薄茧,又冷又痛。
此时想起闺阁中的锦衣玉食,软香红麝,宛如隔世。
不顾身旁孩童的惊哭,她颓然扑倒在床上,珠泪如雨,“娘亲、爹亲……我真的后悔了!”
这世上并无后悔药可吃,她厚颜托人递信回府,却无人理睬,此时才恍然:对于百年门阀的王氏来说,自己简直是一桩绝大的耻辱!几番哭求,她几乎想一头撞死在门前,终于让娘亲看不下去,偷偷派来仆妇为她绸缪。
“你收拾包袱想去哪里?!”
“当然是跟他们回娘家。”
“你!聿儿还这么小,你就要丢下他出远门?!”
“你管得着吗——连妻子都养不活的窝囊废!我真是瞎了眼,才会跟你这种人私奔!”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箍得她生疼,不禁发出尖叫声,“你放开!”
“别走……我会更加努力来赚钱生计的——”
“你死心吧,我娘豁尽了颜面,才给我另寻了一门亲事,虽然是做人填房,但对方却是清远顾氏的家主,膝下无子——你我本就无缘,不如好聚好散!”
“你这个狠心的女人,你这么忍心丢下聿儿……”
“难道你还想让我带个拖油瓶过门?!我先前有过这丑事,夹起尾巴来做人还来不及,还敢带着儿子回去?!这孩子是你唯一的香火,你还是好好跟他过日子吧!”
“你这个朝三暮四的荡妇!”
“够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
她猛然怒吼出声,咽喉了带出血的腥苦,“当年你为了顺利把我绊住,不让我有反悔的机会,一边诱拐我私奔,一边在我家乡大肆传播我私奔的消息,害得我两个姐妹出嫁都找不着好亲——你这个卑劣无耻的下贱武夫,你毁了我这一辈子!!!”
黑暗中,两人喘着粗气,极尽恶毒的怒骂着,恨不能咬开对方的喉咙。
腕间的铁指越发抓紧,跟本不肯放她离开,挣扎撕打间,外面倨傲的仆妇不耐的催促,她心急如焚,一咬牙,拿起桌上剪子,一把捅入了他的胸膛!
“你……居然谋杀亲夫!”
不敢置信的眼神,痛极,悲及,映入她浓若点漆的瞳孔。
当的一声,剪子落地,外间传来秦聿的疑问声,“娘亲,怎么了?”
“没你的事,跑远点去玩——饿了就去羽织家吃饭!”
她惶恐的缩成一团,见丈夫仍有呼吸,鬼使神差的,取过先日集市上,一个黑衣怪女人送给她的瓷瓶——
“这种药,喝下去就会渐渐停止呼吸,宛如重病而逝。”
神秘女人是谁,她有什么目的,她昏沉的脑子已完全不去想,只是伸过颤抖的手,把药给他灌下。
随后,一切都变得轻松容易了。
在仆妇的簇拥下,她登上檀木香帘的车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是这般雍容尊荣的熟悉熏香。
车轿飞驰,轮后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