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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比尖牙利齿的反驳更让人怒火中烧,简直是要失去理智!
蓝光大涨之下,玄金二色被逼至她周身,她浑身一颤,却很快又平静下来。
他冷眼看去,压下心中最隐秘的怜意,笑道:“功体逆冲的滋味如何?”
不等她回答,他冷笑道:“这是最后一次善劝……不要再硬撑了,你毫无胜算!”
她抬眼望着他,虽然唇角发抖,有些勉强,却仍带着笑意,“苏幕,你以前输了那么多次,每次也都是这么说的。”
仍是这般诚实……诚实到直戳人的最痛处,让苏幕再一次气得眼前发黑。
竭力从脑海中抹去那些耻辱混合着闹剧的场景,苏幕冷笑道:“就算你资质再好又如何,今日你气数已尽。”
“今日是你唐国石氏灭国之日,所有王室中人,天罡气运皆是降到最低点。对于我们术者来说,能发挥三成功体,就算是不错了。”
他冷冷看向她,眼中只剩下冥黑的残酷,“你会落到今日这般任人宰割的境地,全因你身上流着石氏王族之血……丹离。”
他缓缓喊出,多年来让他痛恨,爱缠的名字。
女子之名由他唇齿间吐出,似亲昵,似痛恨,幽蓝篆纹瞬间炽亮整个殿堂,摧枯拉朽,将游丝般幸存的玄金光气化为了齑粉。
苏幕出手如电,手掌直伸向她的咽喉,修长却蕴藏着恐怖力量——那是志在必得的傲慢。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窗外一声巨响,残旧窗纱好似被什么巨力轰碎,当啷声中木格碎屑纷纷落地,一道黑影直射而入!
苏幕何等目力,眼角余光一瞥,立刻便知道这是一支黑羽长箭。
他也并不觉得意外——此时唐国正逢大变,昭元帝的军队正如潮水一般冲入,个把箭石乱飞也不足为奇。
不过是凡人的利器而已,对术者来说,简直是小儿的玩具!
他也懒得再多看一眼,手掌去势不变。
下一瞬,一种无比玄妙的不祥感在心中闪现,他愕然抬眼,电光火石间只见——
自身幽蓝色的护身光罩,竟被这支直冲而破,撕裂成一缕缕光波,临空而逝。
黑色羽箭宛如魔煞一般直冲面门,在他眼前急速扩大。
“啊!”
一声痛喝之下,苏幕竟被长箭贯身而过,雄浑凌厉的余势之下,竟穿透整个躯体,将他钉在了墙壁之上!
“怎……怎有可能?!”
苏幕惊怒交加,简直怀疑自己是在梦中!
这支箭根本不曾附着什么术法,虽然材料精良,但也不过是支好箭而已,居然能伤到自己?!
不等他细想,一股无形气流霸道无比,在他体内肆意流窜,苏幕功体顿时受到重伤!
鲜血暴喷而起,好似有无形的明黄色气流在苏幕周身闪绕,仿佛将浑身血肉都一块块的凌迟,他痛得浑身颤抖,几乎要昏厥过去。
他忍住非人的疼痛,双目凝光,细看自己伤势,心中已是雪亮——
“龙气!!”
注:蟹酿橙是宋人《山家清供》中的一道菜,也收入宋朝宫廷菜。
第三章 欲重歌兮梦觉
“龙气!!”
他低声咆哮着,说出这两个字,面上睚眦欲裂,周身鲜血与明黄气流却暴冲更甚。
“啊!”
苏幕再也支持不住,痛喊一声后,运起全身余力,瞬间身影消失在虚空之中。
幽蓝光芒顿时消失,一张纸人小片从空中落下,蓝光一闪后,已是燃成半焦。
内殿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半刻,丹离终于觉得自己能稍微动弹了。
她挪过身去,有些费力的捡起地上那张纸人。
忍住浑身的剧痛与眩晕,她细看纸人,果然上面书有“苏幕”二字。
“连自己的本命寄纸都动用了,苏幕你这回真是大大的折本……”
她的声音带笑,慵懒中带出虚浮来,眼珠滴溜溜一转,倒是不见睡意了。
“你比麻将还笨哪……它还时常能偷吃到我的菜,你却连一次也没得逞。”
哈哈一笑,笑声未停,她捂住嘴唇。鲜血从她袖管中滴落。
蜿蜒血流红得出奇,落到地上,居然化为了无色。
这是术者元气凝结的心头血,一旦吐出,便是……药石无灵了。
如同苏幕所说,她的本命气运,与石氏王族息息相关的。今日正逢国破家亡,行至最低的气运,原本就极为凶险,再强行与人斗法,支撑到现在,已是灯枯油尽了。
丹离黑瞳一凝,再睁开时,还是那般懒散带笑。
她再也支撑不住自身的重量,干脆一放手,任由自己跌落在榻上。
厚厚的棉被很软很如暖,不枉她前几天扛出去晒了整个下午的太阳。
无力的绵软中,暖意熏人骨髓,整个人都想就此睡了归去,再也不醒。
她抱住头,在棉被中微微蹭了蹭,无意中,手被某种尖利之物刺得生疼。
是头上那支水晶莲花钗!
这个念头一起,所有的睡意,所有的暖融,都在瞬间被冰雪浇灭。
她打了个激灵,勉强站起身来,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嫣红的血,连绵粘腻在衣上,手上,榻上,仍是化为无色。
真的……已经无救了。
黑眸眯成一线,她在被中翻滚着,竭力想站起来。
咚的一声,她从榻上摔了下来,整个人歪倒在地上,又是一口血喷出。
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她这么想着,又想笑出声来,却因胸口的剧痛而龇牙咧嘴。
弄得这么惨,还不如给苏幕包养算了……
这么胡思乱想着,她的眼前已是逐渐昏暗——已经不觉得冷了,整个人好似要飘上天去。
咔嚓、喀嚓……
若有若无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是谁的脚步声?
自己真的已经升天了吗?
她的脸贴在地上,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是军靴着地的清晰声响。
一步一步,肆意而行,仿佛生杀予夺的威权。
下一刻,殿门被推开了。
宫灯的明亮光芒,将昏暗内殿都照亮。
刺眼的光芒中,丹离的瞳孔里好似有一个高大人影,整个遮住了视线。
没等她反应过来,一道白影闪过,“喵呜”一声,高跃而下,重重落到了她胸腹之间。
麻将……你真的要减肥了!
心中含恨的无声呐喊,她头一歪,整个人彻底昏死过去。
……
再醒来时,眼前模糊着有些刺眼,慢慢睁开后,却被本殿劣质的烛烟冲入眼中,几乎落下泪来。
她用力揉了揉,这才慢慢看清眼前之景——
颤巍巍的烛光中,有一个人站在她身前,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他逆光而立,看不清面目,却只觉得一种无形的威压,正扑面而来。
丹离感觉到自己正五体投地的躺着,费力的想要起身,却被自己的衣角绊了一下,再次倒了回去。
半明半暗间,那人一双幽黑暗沉的眼,望定了她,目光只一接触,丹离就觉得难受,好似整个人都被钳制住了,不能有半分动弹。
脚步声又起。
那人走近了一步,脚尖几乎要触及丹离的身体。
如此接近。
丹离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紧绷战栗,说不清,道不明,好似本能的感到危险。
她费尽全身力气,坐起身来,虽然小腿一软,但总算顺势跪坐在地上,有了一丝安全感。
她仰脸去看,模糊光影中,只现出冷峻的下颌线条——没等她反应过来,已是迅速逼近!
他俯下身,以指腹碰触她的下巴,漫不经心,却又强势的抬起。
窗上的窟窿,透来了庭院的雪光,幽幽微亮,半明半暗间,那人的手掌带着不由分说的强势,让丹离觉得无处可逃。
干燥而带着热力的手指,肌肤的触觉甚至能感觉到薄而粗糙的磨茧,暗示出来人惯于兵戈。
丹离想避开,却是纹丝不动,任由对方微微摩挲她柔嫩的肌肤。
非是不愿,而是不能——在肌肤相触的瞬间,她只觉耳边轰然一响,眼前好似有无数金光漫闪,交织混乱成一道睥睨飞扬的五爪黄龙光形!
龙气!
这一瞬,她心中回响着苏幕方才喊出的两字!
龙气!
这世上,唯一能让术者忌惮的,便是真命天子天生就有的无形龙气!
也只有统御天地万物,由九五至尊自然形成的龙气,才能让宗主之尊的苏幕,在措不及防下受到如此重创。
既然是龙气,眼前此人的身份,简直是呼之欲出了!
他便是,今日唐国之变的罪魁祸首,昭元帝秦聿。
丹离的双眼,因这个惊人的发现而瞬间变亮了。
这种闪亮的眼神,好似一个人看见了无上的美味,那般垂涎欲滴。
……
昭元帝秦聿以自然而强势的姿势,抬起了地上女子的脸。
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相貌如何,而是那双闪着亮光的双眸。
这双眼里,并非是他惯见的恐惧、绝望,憎恨,却竟然是……垂涎渴望?!
他眨了眨眼,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再仔细看时,那女子仍是眼中带亮,仿佛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
她毫不避闪的看向他,仿佛一点也不曾被他的残暴凶名惊吓到,居然绽出一道微微笑意来——
“可以扶我起来吗?”
她的声音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软糯,甜脆,传入他耳中,好似调皮的猫尾在耳边撩动,带着些酥痒。
第四章 留连光景惜朱颜
昭元帝微微皱眉,觉得她的声音轻松毫无负担,在今夜此时,显得有些没心没肺了。
今夜,正是唐国国灭宫倾之时,宫中哭喊声不断,不知会有多少后妃宫女肝肠寸断,她却好似毫无感觉?
他略一挑眉,指风一弹,不远处的烛光被气风一激,顿时大亮起来。
略微明亮的烛光下,跌坐在自己身前的,是一位穿着淡紫宫装的女子。
她年龄不过十八九的光景,身上衣料不差,却略见残旧,又被胡乱卷束在腰间,褶皱无数,她本人却毫无衣衫不整的自觉,仍是笑吟吟看向他。
不住跳动的烛光映在她瞳孔中心,好似两点金芒幽凝,唇边的笑意,衬得雪白面庞染上微嫣,原本只是清秀的容色,在灯下看来,竟让人心头一荡。
她的五官不算绝色,却带着一种朦胧的光晕,一种介于青涩少女与成熟妙曼之间的迷茫诱惑。
秦聿心中咯噔一下,自己也不知为何,竟是深深看了她一眼,只觉得眼前女子,在古怪之外,仿佛有什么无形之力,吸住了自己的目光。
丹离也在灯光照耀下打量着他。
传说中的昭元帝秦聿,只能用残酷暴虐四字来形容。其凶名之盛,足可以止小儿夜啼。
他着一身玄衣,简洁而妥帖,如剪影一般挺立,帝王惯有的高冠华服,广袖博然,仿佛与他毫无关联。
但看入那双眼眸时,却禁不住要让人打起寒战来。
那是无边的深邃暗黑,冷入骨髓,仿佛世上的一切,丝毫不能进入他的心间。
丹离觉得眼角刺痛一下,却并没有害怕,居然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昭元帝秦聿,今年正是三十有四,戎马岁月的风霜岁月,以及天下间最重的帝王威权,更凸显他成熟男子的冷峻魅力。
还真是长得不错,可惜样子太凶了点……
丹离毫不害臊的打量完,心中却是如此评价道。
她就算再不着调,倒也不敢把这话说出口,只是凝视着他,笑意微微加深。
她见他冷然凝睇,并不见任何动作,却也不生气,干脆就地跪坐着,又问:“你看见我家麻将了吗?”
他冷然一瞥,仍是不说话,丹离随即恍然,正要开口解释“麻将就是我那只猫”,却听他一指窗台下的破木碎片——一团白影正安逸的趴在那呢。
他居然能听懂?
丹离目光一闪,笑靥在这一刻宛如惊鸿,美不胜收——映入苏聿冷然无波的眼中,却好似投下一块小石,激起微微涟漪。
她随即笑意一变,扭过头,对着那团蜷缩的白影,虽仍是笑着,却带着些咬牙切齿的阴森,“麻将,过来!”
白猫听见了呼唤,肥圆身材却团得更紧了些,几乎要缩成一个球,只恨不能在两人面前消失。
“麻、将。”
声音不高,却显出山雨欲来的压抑。
下一刻,麻将的两只绒爪居然捂住了一双折耳,露出一个“不听不听我不听”的滑稽模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