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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混蛋!”
只听咣当一声,他脑袋上已经挨了一下——
“你以为天下男人都象你这么没出息?!”
河东狮吼果然剽悍,惊得其余三人都缩了缩脖子,退后三步,竭力不让自己被卷进风暴中心。
“哎呀,我不过是这么一说嘛,小梅你别乱敲我的头,容易变傻——哎哟!”
丹离的看着这一幕,凉凉地说道:“好象姬常在住的地方,也称不上华贵吧?”
她一边说,一边打量着窗上的破洞,墙上微微渗水的黑痕。
一边老董也叹了口气道:“可惜啊,主子你只得我一个老头子伺候,奴仆如云是别想了。”
剩下小森看看左右二人,终于略抬起头,怯声道:“姬常在,我们只剩下青菜和萝卜当年菜了,什么好吃好喝的都没有。”
“你们!”
姬悠瞪大了眼,气冲冲扫向三人,“你们合起伙来挖苦我气我是吧?!”
三人低着头,却是憋笑憋得浑身轻颤。
姬悠正要发作,却听梅选侍轻声道:“有各位绝色美女可欣赏?”
她声音越低,姬悠就觉得一阵冷风飕飕的吹。
“这一年来让你对着我这张普通容颜朝夕相处,真是委屈你了!”
梅选侍幽幽说完,转身挽着丹离进了内间,一旁老董小森也转身去了耳房。
极度沮丧的姬悠垂下了头,麻将又是趾高气扬的从他面前走过,得意而阴险的喵了一声,引得姬悠白了它一眼,随即又将头垂得更低。
“你还在磨蹭什么,快进来!随便把外间的门关上!!”
梅选侍一声怒喝,顿时却让姬悠乐开了怀,他好似浑身骨头都没二两轻,绝艳轻笑之下,瞬间飞入正殿。
丹离站在窗边,含笑打量着这一场轻笑闹剧,轻声低语道:“为了这些理由进宫?”
她微微一笑,唇边笑意更深,目光也更为犀利深幽。
第八十六章 雪疾风紧又一夜
“再过一阵就是上元节,天都百姓都会煮起各色元宵……街上满是赏灯的,猜谜的,还有放焰火的,折枝戏水的,别提有多热闹了!”
低沉含笑的声音略带磁哑,回荡在德宁宫正殿之中,显得分外悦耳。
并不宽敞的正殿,如今被绣墨屏风隔断成了一内一外两间,外间只是一个正殿的斜角,狭小的这处暗间里,姬悠在床上翻了个身,把后臂枕在脑后,想起往年的热闹喜庆,不由的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你窸窸窣窣的没个安生,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梅选侍从内间扬声嗔道,虽然中气仍未恢复,却也足够震慑蠢蠢欲动的某人了。
姬悠朝内侧缩了缩,含笑咕哝道:“虎姑婆……”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梅选侍直起身来,美眸在幽暗处熠熠瞪视,姬悠吓了一跳,整个人都缩成一团,把头蒙在衾被里再也不敢探出来。
梅选侍听着那边悄没声息了,又有些意尤未尽了,她从床上探起身来,凤眸闪着明亮憧憬的光芒,“我久居洛阳,倒是没怎么见过天都的上元节……真想亲身去看看……”
“那就去吧,这五日之间,天都城可热闹呢……白昼为市,夜间燃灯,那灯也极不寻常,珠璎宝彩,妙绘青黛。灯身上还有诗谜。”
姬悠说得越发兴起,悠然神往之下,双目都在放光,“若是猜中,整盏灯奉送之外,有时还能得到华灯主人的青睐……她们一般都是秀外慧中的美人呢!”
他话刚出口,就听丹离一阵清脆笑声,显然是乐不可支——
“小姬你少说两句,我们德宁宫就天下太平了!”
她话音未落,只听一声清脆响声,一个瓷枕落了地,在姬悠床前撞了个粉碎,吓得他刚探出的头又缩了回去。
寂静了片刻,姬悠的声音有些讷讷,“小梅,我真是随口说的,不是故意气你来着。”
“这才是你的心里话……”
幽冷的声音几乎要凝成冰渣。
“小梅,我根本没那个意思……我只想跟你一起去看灯!”
“去看你的美人们吧!”
梅选侍翻过身去,仍是横眉冷对。
“小梅若是不去,我也不去!”
姬悠干脆耍起赖来。
“身为宫妃,原本就不能外出……没有我的人脉,你自己能出得去?”
梅选侍挑眉反诘道,姬悠终于语塞,却仍厚着脸皮道,“喜欢各色手绘灯盏的人是你。”
不等梅选侍回答,他一叠声道:“小梅,我们一起偷偷遛出去好不好……你看中哪盏灯,我就为你赢下。”
“多谢了,我自己也略通文才。”
“可还是比不上本公子文采风流,字字珠玑……”
丹离睡在靠窗边的一侧,昏黄一盏烛灯飘摇不定,她听着这两人对答,也蜷在被中笑个不停。她笑得呛着了,微微喘息道:“你们两个真是的,害得我笑成这般模样,都快睡不着了。”
说着,她干脆披衣而起,坐到了窗边。
“又是上元节了,天都沿袭周例,延续有五日之多,在江南唐国,却只有三天。”
她低声说道,好似在说给那两人听,又好似在喃喃自语。
不管那两人是否听到,她将脸贴近窗纱,静静看着飞扑而来的雪话簌影,耳边隐隐有风声呼啸。
恍惚间,好似回到旧日——
“又是上元节了,大家都回乡了,为何只有你滞留山上……”
“因为我没有家人……一个也没有。”
“怎么还板着脸?”
“每年的这三日都是下着雪,将我的桃树冻得半死。”
“勿急,桃树虽然凋枯,来年春暖之时,却仍能萌发绿芽……”
“真的吗?”
“嗯……因为这是我们俩亲手栽的桃树,命韧。”
似梦非梦间,那宽厚略带薄茧的手掌,还是如往常一般,稳稳的揽住自己,亲昵而温暖。
她不由的伸出手,却是摸了个空。
伸出的五指触动了窗格,略微露出条空隙,冷风夹带着雪片,劈头盖脸的冲了进来,瞬间让她打了个冷颤。
一切……都只是虚空。
残忍而美绝的幻梦,宛如气泡一般,只要轻轻一戳,便是浮灭破碎。
她双眸闪过金芒,随后静静的,含笑不语。
“我,最讨厌上元节了……”
低哑的喃喃声,让正在争执不休的两人一楞,梅选侍愕然追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一个人过上元节太无趣了……”
丹离转过头来一笑,双眸闪动着异彩,她一把接过飞窜过来的麻将,双手却不自觉的握紧,直到麻将发出喵喵抗议,这才歉然放手——
“不如,我也跟你们一起偷偷遛出去?”
梅选侍微微一惊,“可是宫妃偷潜出宫,被抓住就是滔天大祸。”
“姐姐以前用宫女的腰牌,一向是顺利无阻的。”
丹离甜甜一笑,一句话就犀利非凡,梅选侍张了张口,终于还是默然了。
“那好,我们初十晚上就出发!”
丹离提起麻将,心满意足的倒上了床榻。
……
初十晚上终于到了。
三人早早吃了点热汤面裹腹,随后黑灯瞎火的换上梅选侍弄来的宫女服饰,又挂上了象牙对镶腰牌,这才跟着出宫的人潮,缓缓走向承佑门。
承佑门附近,有几处残旧宫室是太医院集中晒煮药材之地,如今虽然雪盖飞檐,却仍能隐约看出当初的华美盛景。
三人为怕被人发觉,刻意避开些人潮,在微微荆棘的矮林间绕来绕去,冷风吹得人身上飕飕,在雪地里拖出长而斑驳的阴影来。
蓦然,姬悠面色一变,及时拉住了其余两人——
“小心,林子里有怪声!”
梅选侍立刻吓得惨白了脸,“在……在哪呢?”
“原来小梅你怕鬼怕黑啊!”
姬悠笑着调侃道,十足十不知死活。
“不对,林子里有谁在打斗挣扎!”
丹离侧耳听了片刻,面色也是一肃!
三人好奇心起,蹑手蹑脚的靠进矮林灌木附近,一看之下,惊得浑身血液都似倒流——
清萤雪光反射之下,阮七浑身衣衫都被撕裂,露出白皙嫩滑的酥胸,在四个黑衣大汉压制下死命挣扎!
第八十七章 睚眦之恨起萧墙
月轮将圆未圆,在矮林荆棘中洒下朦胧惨白的光斑,四人低声狞笑,喘息声与躯体碰撞之声清晰可闻,光影交错之间,那剧烈挣扎的雪白身躯上伤痕累累,一道嫣红妖艳的血痕划过整个裸肩。
梅选侍面色瞬间变了,险些惊呼出声,丹离眼一沉,瞬间将她的檀口捂住。
四个黑衣人并未觉察到有人在不远处,得意狞笑之下,越发肆意张狂,一手双手在她胸前乱摸,哈哈大笑道:“只怪你得罪了大人物,白白便宜了我们兄弟!”
另一人环抱住她的玉颈,感受着指尖柔滑晶莹的肌肤,已经是口水滴落下来,他俯身正要乱亲,半明半暗之间,却一头撞到了银铁鬼面上,半边面孔都青肿起来。
他恼羞成怒的吐了口唾沫,劈手就把鬼面扯了下来,月光朦胧地照在阮七的脸上,光影斑驳之下,更显得狰狞可怖!
“妈呀!怎么这么丑!”
他尖声喊道,随即被人狠狠踹了一脚,“这是在宫里!你想害死大家啊!”
为首一人手下用力,微微喘息着说道:“就算是丑八怪也没什么要紧,黑灯瞎火的都一样……倒是这身皮肉真是细滑!”
丹离听到这再也忍不下去,手肘一撞姬悠,后者立刻心领神会——自己出场的时候到了。
然则他却没有急着迈步,而是回身扯住梅选侍的衣袖,梅选侍半窘半恼的低声道:“你做什么?!”
“借你衣袖一用。”
姬悠笑得绝艳明灿,笑弯的双眸却含了痞气与暧昧。下一瞬,他用力一撕,撕下一截衣袖,随后利落的蒙在自己脸上,只露出一双闪闪发光的眼。
仍是以腰间玉带为软剑,他身影一纵,随即从两人眼前消失——不过片刻,幽暗的矮林中发出惨烈的惊呼声——
“什么人来捣乱!”
怒喝声中夹杂着意气风发的飒然剑风,显得格外明快淋漓,但接下来,姬悠不知遭遇了什么,剑势越来越慢,步伐也有些不稳。
“不过三两个蟊贼,怎么会打发不了?!”
梅选侍蹙起眉头,看似不悦,眼底却闪着担忧的光波,她瞥了一眼丹离,见她也是一脸懵懂,心中焦急之下,不由的走近张望。
她好似闻到了什么,轻轻以袖掩面,眉头皱得更深。
林中怒叫声停了下,有人好似说了一句什么,其余三人一阵哄笑,仿佛游刃有余。
姬悠的步法简直是踉跄不定了。
梅选侍狠了狠心,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打开之后,一种极为玄妙的香气弥漫于四周。
丹离打了个激灵,随即觉得眼前清楚不少,视线开阔之下,连林中动静能够也能看个大概——只见姬悠脚下轻点,顿时身法如风如魅,一剑之下,便是连连哀叫呼痛!
四人纷纷摔倒地上,再无任何反抗之力,梅选侍这才放下心来,她收起手中瓷瓶,袅娜走近前去,口中不免嗔怪道:“对付这四个小角色都要如此兴师动众,你的绝世剑法也不过尔尔。”
姬悠仿佛苦笑了一声,却并不辩解,只是拎起一人来,以玉角对准他的咽喉道:“你们释放了什么无色无味之毒?!”
“不……不是毒!”
那人吓得浑身发抖,颤着声音招供道:“这是我们兄弟前一阵分到的特效迷药。”
“迷药?!”
姬悠怒意一升,那人连忙把手乱摇,“这是老陈受那位大人之命时带回来的,说是从吕宋运来的特殊香料,连大象嗅入都要倒地。”
梅选侍隔了树藤听着,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冷然道:“把他们的面罩扯下!”
姬悠照做后,梅选侍远远端详一眼,便认出了他的身份,“你是崇德殿看管武库的王太监!”
那王太监不过四十上下,被识破了身份,浑身简直抖成了筛糠,语无伦次道:“我……我是、啊不是!”
姬悠又将其余三人的面罩剥下,梅选侍好似在宫中人脉广阔,居然一一喊出了他们的名字,“陈司衮,林掌事……”
她声音停顿一下,冷笑道:“你们四位还真是胆大包天!”
四人已是吓得肝胆俱裂,隔着藤林却看不清她是哪一宫的女官,于是一片声的哀告起来,“饶我们一命吧……这是上头那位大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