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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景象,不免添了三分滑稽。
“这……这是要拆房子哪?”
丹离眨着眼,迟疑的问道。
营造司的匠人们来往忙碌着,将最后的一扇门也推倒,随即在原地垒起了砖胚,精工细作之下,动作流畅自如,丹离一楞之下,这才想起,自己昨夜跟皇帝提了这事,没想到他一声吩咐,这里居然开始大加修葺起来。
“小心灰尘沾到身上。”
一旁的耳房中,传来梅选侍熟的声音,丹离三两步走到门前,一推门,却听一声响亮的长喵,一团胖乎乎肉嘟嘟的物事扑了个满怀。
“麻将!”
丹离正要斥骂,麻将已经麻利的从她身上起来,狡黠圆瞳一转,便立刻闻到了香气,随即一口叼住了食盒,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扒开盒盖,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姬悠阻之不及,不禁一阵捶胸顿足,“麻将你个小混蛋,也不留点给我……我连顿正经早膳都没吃上,就被撵出房子了。”
他气乎乎的指着身后那一大堆包袱,“若不是我反应快,小梅留在西院的那些绫罗雪缎就要毁于一旦了。”
丹离看了一眼那些包袱,眼中光芒一闪,随即却大笑出声道:“你立下如此大功,梅姐姐怎么奖赏你了?”
“别提了……”
姬悠气若游丝的抱着肚子,左手擎高拿出一只小瓦罐,“她给了我一罐咸菜。”
“喵——”
麻将欢乐的吃着山珍海味,听到这一句,似有灵性的抬起头来瞄了他一眼,那犀利的小眼神……竟是含着嘲笑鄙视的!
下一瞬,只听“碰”一声重响,梅选侍冷着脸走了过来,重重的将一只大瓷碗放在小桌上。
碗中热粥满满,冒着让人垂涎的香气,仔细一辨,其中居然伴有鲜贝、鸡丝、嫩笋等配料熬煮,实在是既丰盛又美味。
姬悠顿时眉开眼笑,“我就知道小梅对我最好了!”
他二话不说,端起碗来就大口吸溜,看样子确实是饿惨了。
梅选侍柔声问道:“丹离你要来一碗吗?”
丹离未及回答,却听宫门外传来一阵娇喝:“淑妃娘娘驾到!”
三人顿时一楞,未及反应,却听宫门前那声音却越发盛气凌人——
“混帐……这德宁宫上下连一个人也不在吗?!”
这是来踢馆找茬的么!
梅选侍脸一沉,随即起身出门,姬悠摸了摸鼻子也跟着出了门。
丹离站在耳房内,正在犹豫要不要出门——她隐约觉得这是冲自己来的。
正在这一刻,宫门外却传来另一阵清脆响亮的女官宣音——
“嘉妃娘娘到。”
嘉……嘉妃?!
丹离脑子停了半转,这才想起来,所谓的嘉妃,不正是自己那位长姐丹嘉公主吗?
后宫中两位高品级的妃子,居然同一时间驾临这小而简陋的德宁宫!
第九十八章 骊宫高处入青云
丹离微一咂舌,露出一个懒洋洋不着调的笑容来。随后,她将麻将从肩上抱下,慢吞吞的走到了院中。
麻将撒娇了叫了一声,竟然一下窜上她的肩头,咬着衣领不肯放。
“喂喂,你才刚吃过红烧鱼诶……我的衣服染上酱料了可怎么好?!”
丹离想要将它抓下来,不料麻将撒起性子来,四爪稳如磐石,险些将她的衣衫都撕破,左窜右跳的就是不肯下来。
“好吧好吧,你要跟就跟吧……”
丹离无奈的叹气,眼珠一转,却是对着麻将不怀好意的笑道:“来的可是你最讨厌的人——我那位大姐,多日不见,你必定是想念她了吧?”
“喵——!”
麻将发出憎恶的惨叫声,忙不叠要缩回爪子,丹离一把拎住它的脑后皮,抱在怀中,简直是把它当成现成的毛皮袖笼了。
久无人烟的德宁宫,大门照壁前却有两列队伍迎面而来,随即,两座宫轿停在大门前,左右各一,有意无意间,竟是互不相让的直对!
左首轿中,一位宫装丽人在侍女搀扶下盈盈而现,她身着银貂缠锦百云秀氅,明红蜀锦宫装熠熠飞华,神色顾盼之间,让人只觉得一阵惊艳。
莲步微动,嫩黄宛如仙蕊的绣鞋上两颗明珠颤微不已,她怀中轻拥鎏金手炉,浅浅轻笑一声,瞳中似有金棕明光——
“今日偶起闲兴,来德宁宫看看三位妹妹,没曾想,嘉妃姐姐居然也来了。”
另一座华轿早已落地,却并不见丹嘉的人影,只听她在轿中轻嗯了一声。
王慕菱笑意更深,嗓音甜嫩之下,让人砰然心动,“嘉妃姐姐是来探望你家小妹的吗?”
轿中人并不作答,只是微微一咳,宫人们便躬身为她揭开轿帘。
众人只见眼前一片雪亮——只见出现在眼前的女子,竟是一身素裳雪白,宛如梨花漫地。清丽脱俗之外,更见几分高峻冷然。
宫中着白本是大忌,但嘉妃腰间束一条淡紫丝绦,也讲究不算全身缟素,横竖皇帝未加责难,宫中便也无人多管。
嘉妃只披了一件银白厚袍,长长的拖至脚跟,随风不羁而动,她却好似全然不畏寒冷,手炉笼袖全然不用,只是孑然一身,挺直站立于众人面前,双眼之中,一片冰封沉凝。
宫中传言,昭元帝对他这两位新妃,都不甚热衷,只是淑妃温柔伶俐,他也去她宫中坐了一两回,而嘉妃那边,他却从未去过,更别说召幸侍夜了。
丹嘉就这般站着,冷然双眸扫过浅笑嫣然的淑妃,却好似根本没她这个人一般,只是语声平平道:“丹离呢?”
“我在这呢,大姐!”
丹离欢呼雀跃的回答,她奋力从簇拥随行的宫女人群中探出头来,有些狼狈的挤了出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她怀中的肥猫蹭了一身灰土,连声喵喵叫着,也不知是在害怕还是抗议。
丹嘉上下一打量她的穿着,不禁皱紧了细长柳眉——丹离身上的宫装乃是侍寝后新赐,虽然衣料华贵,式样做工皆是精致,可是穿在丹离身上,不知怎的却被揉得稀皱,珍珠佩扣上下乱连,衣领处还有一处酱渍——总的来说,这件宫装上身才一个多时辰,便被糟蹋得彻底。
丹离好似完全感受不到停留在自己身上那尖锐探究的视线,她站稳了脚步,一把拎起麻将,替它拍去身上尘埃,口中念念有词道:“让你别跟,你偏要来,这下弄得满身是灰,罚你自己去洗澡,不许抵赖,不许泼水……”
麻将扭动着肥圆身躯,不倚的高声怒喵。
“哼,不洗干净就没饭吃!”
丹离正在得意,丹嘉咳了一声,打断了她与麻将旁若无人的交流,“五妹,好久不见了。”
五……五妹?!
丹离呆滞了一刻,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唤自己。
真是新鲜呵……丹嘉长公主对自己从来都是直呼其名,或者是干脆省去称呼——五妹这个称呼,真是让人一时难以适应。
“这位……便是石才人,丹离妹妹了吧?”
突兀而来的娇嫩嗓音,让人心头一荡,听入耳中却只觉柔和舒畅,丹离顺着声音的来向,毫不意外的看向那位瞳色金棕的淑妃娘娘。
淑妃王慕菱妙丽双眸含笑,深深凝视着丹离,好似在端详着一件极为有趣的器物,那目光却让人心头莫名发冷——
“我早就听说妹妹兰心慧质,个性率直可爱,如今一见,真真让人心头欢喜……”
她露出一道明媚笑意,朝着丹离伸出了手,“妹妹且上前来,我们也该好好亲近亲近……”
一旁丹嘉静静看着,此时终于开口了,“淑妃看重我这个小妹,倒是她的荣幸了。”
她声调低沉寡淡,语气平平毫无笑意,丝毫不见诚意,淑妃却笑着向她点头示意,言谈之间一派亲密,“嘉妃姐姐的小妹,就如同我的亲小妹一般,更何况……丹离妹妹这么可人意儿,连万岁都对你另眼相看呢!”
随着这一声有意无意的笑谈,丹离感到,凝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越发多了,充满探究和疑虑、艳羡与嫉妒。
“她不过是个小孩子,喜怒哀乐全是出自心臆,平时也颇少家教,哪里当得起淑妃如此夸赞。”
丹嘉唇边露出一道淡淡笑意,却未映入眼底,她回过头来,伸手替丹离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角,又示意身边侍女接过她手中的肥猫麻将。
淑妃含笑看着这一幕“姐妹温情”,嫣然一笑道:“你们两姐妹手足情深,倒真是让人好生羡慕——嘉妃姐姐与离妹妹多日未见,想必有很多体己私话要说,我再多加逗留,只怕要让人笑我不识趣了。”
她虽是如此之说,却并不就走,而是径直上前挽了丹离的手,和颜悦色道:“宫里规矩颇多,妹妹又住在这年久失修的德宁宫中,若是缺了什么或是奴才们不听话了,只管来找我便是。”
她眼都不眨的看着丹离,见她诺诺称是,好似全然懵懂,唇边笑纹越发亲切,“万岁好似对妹妹颇为中意——俗话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宫中人多嘴杂,又各怀心思,妹妹还是要小心谨慎为是。”
第九十九章 春风拂槛露华浓
有意无意间,她的目光一瞥冷然伫立的丹嘉,笑着拍了拍丹离的肩,“若是遇见了什么难处,又不好意思跟长姐说,不妨来与我多聊聊,我是个大俗人,最爱替人排忧解难了。”
她笑声宛如银铃天籁,瞳中流光溢彩,又朝着丹嘉深深一礼,随即如杨柳扶风般盈盈而去。身后宫女前簇后拥,声势一时无二。
丹嘉又咳了一声,以绢巾微一掩唇——这是那次牢狱之灾在她身上留下的永恒暗伤,冬寒料峭,便略微有些咳意上涌。
她咳了两声,却仍觉得喉咙干涩,又被旷庭之风吹得嗓子生痛,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一旁梅选侍看得真切,连忙打圆场道:“这几天风吹得刀子一般,你们两姐妹有话还是回屋里去说吧。”
狭小的耳房之中,斜照的日光照耀出周遭的简陋与凌乱,丹嘉瞥了一眼黑木座椅,好似在打量那细微的尘埃。她有些嫌恶的皱了皱眉头,终究没有坐下。
房外修葺忙碌的声音隐约传来,丹嘉似笑非笑的弯了弯唇角,“皇帝倒是挺宠你的……”
“他对姐姐你才是最好呢——一来就封了妃位,宫里人都说这是罕见的殊荣啊!”
丹嘉听得这一句,心头顿时如针刺一般,怒意上涌却偏偏发作不得,她目光如电,看向一脸迷糊无辜,笑得有些娇憨的丹离,眉头一凝,将满心冷戾都咽了下去。
她一时默然无语,斗室之中随即安静下来,只有日光逐渐西移,在墙上洒下了金灿的光点斑痕。
良久,丹嘉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嘶哑,竟是带上了几分真切的痛楚——
“你还记得,我们在金陵的宫阙吗?”
“当然记得。”
丹离的回答快速毫无迟疑,却丝毫听不出任何伤感唏嘘之意。
丹嘉转过头来,微含愠怒的瞥了她一眼,随即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那你还记得,自己的父王母后是谁吗?”
这话虽然声量不大,却实在是严重之至,换一般人早就变色垂泪了,丹离却好似仍是懵懂,居然睁大了眼,扑哧一声笑了——
“看姐姐你说得,我怎么会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记得?”
丹嘉冷然一笑,“你记得就好。”
她缓缓踱带窗边,望着正中的淡金日盘出神,仿佛不堪这刺眼金芒,她微微眯眼,任由半开的窗中吹入阵阵北风,遍体透凉之下,却是渐渐压下了心中的噪怒。
“你在宫中衣食无缺,颇受娇宠,可曾想起你的父王母后,还有你的姐妹和幼弟正被幽禁在御赐的府邸之中,长久不见天日?!”
她缓缓的,一字一句的说道,声调平平中透出无穷愤懑。
“啊……怎会如此?”
丹离茫然的睁大了眼,好似万分惊愕,丹嘉暗道:总算你良知未泯。她正要趁热打铁进行说服,却听丹离咦了一声,好似想起了什么。
只听丹离恍然道:“入京那日,我也听了圣旨,里面是在说父王母忤逆了万岁,这才被关了起来——只要去跟他认个错,他就会既往不咎了。”
丹嘉一听这话,气得面色一白,正要斥责,却见丹离仍是没个眼色,一派天真的笑道:“万岁看着挺凶挺吓人的,其实为人很是宽厚,我每次惹怒了他,只要服软讨饶,他都不会再发火了……”
“够了!”
丹嘉高声喝道,声音有些尖利,却让丹离的絮叨戛然而止。
丹嘉又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这才低声叹道:“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不过军国政务,和女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