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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有没有发现坐在窗边的女人都长得很妩媚,而且都会用眼睛偷瞄你?”她凑到他身边窃窃低语着。
“那不关你的事。”他舀了一勺咖啡豆放到磨豆机里,轰隆隆地磨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有很多女客是为了他来喝咖啡的。魁梧的体格和落腮胡形成粗犷的形象,加上他对待女子的温柔表现,混合成一种矛盾的吸引力。他知道这是他的魅力所在。
不过他从不和客人交往,那太容易牵扯不清。
“当然关我的事了。我现在是你的员工,老板有义务满足员工的好奇。”黎晓宁甩着抹布在他旁边走来走去。
“给你三秒钟的时间离开这间店,我宁愿忙死,也不要被你烦死!”倪大维猛然一转身,雄悍的气势直逼到她眼前。
“铃……”
“啊!有电话。”
黎晓宁蹦蹦跳跳地来到电话边,拿起话筒。
“大胡子的店,你好!”
“这家店的店名叫‘蓝山’!”倪大维拿了一颗咖啡豆丢到她头上。
黎晓宁不以为意地闪过那颗伤不了人的小豆子,抱着电话恩恩唔唔了半天后,她双眼发亮地抬起头来。
“原来你们是杂志社要做专访啊!你等一下喔,我问一下熊先生。”
“我不姓熊。”他大吼一声,顺便朝她的脸丢了一条抹布。
“好吧,姓倪的熊先生,杂志社要对你的店做专访。下星期三方不方便?”她接过抹布,甩了一套转抹布的技巧。
抹布在她的手上转得很方正,客人的掌声、笑声也都很捧场,不过,蓄了一脸性格胡子的老板几乎要抓狂。
“不方便,我也不接受专访!平常的人就已经够多了,杂志社一介绍后,又会增加一堆附庸风雅的人挤进门来。把电话挂断。”倪大维倒掉一壶烧焦的咖啡,心情大坏。
“喂,你有没有搞错啊!送上门的大好机会,你不好好利用?”黎晓宁教训孩子似的说。
这人跟沙家驹一样,标准的富者不知贫者饥,有钱赚还不知道要赚!
“电话拿来!”倪大维抢过话筒,吼了一声:“不接受专访!”
话毕,倪大维瞪了黎晓宁一眼,瞪回她原本要说的长篇大论。
“大维,别和一个小丫头生气啦。”吧台边的客人劝着。从没见过倪大维对女人这么凶狠过。
“这位仁兄,很抱歉喔,本人的年纪比你稍长。”黎晓宁直觉地回嘴。那个男人差不多二十四、五岁吧,竟然还敢叫她小丫头。
“你在说笑话吧!我已经二十五岁了。”客人笑着说。
“谁跟你开玩笑,我今年实岁二十七、虚岁二十八了!”黎晓宁湿淋淋的手插在腰上。
“你二十八岁?!”发出惊呼声的却是倪大维。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怀疑的目光从上到下、由左到右的打量着她。怎么看都像株未发育的幼苗,怎么可能是二十八岁的风韵女人?
“没错。二十八岁。这下该知道要尊敬我了吧!”她得意洋洋地昂起下巴。
“你有二十八岁才怪哩。”
这女人有说谎的前科,他不予采信她所说的话。倪大维和客人交换了个不置信的表情。
“你一看就是个顶多二十岁的小鬼,干么装老?你大概就只有那一肚子坏水像二十八岁女人的心眼。”
黎晓宁憋着一肚子气,圆睁着两眼走到他的面前,不客气的手指直戳上他结实的胸肌。
“不然你想怎样!我明明就是二十八岁,不要以为你已经是三、四十岁的欧吉桑,就想倚老卖老地欺负我这种年轻人!”
此话一出,倪大维的脸色为之大变,而几个熟客早就抱着他们的咖啡笑成了一团。
“废话少说,身份证拿出来!”倪大维手掌朝上,脸色铁青。
“看一次一千块。”她狮子大开口,压住牛仔裤的后口袋。
“拿来!否则我就跟佩蓝说你今天迟到了九十分钟,而且叫沙家驹把他先预付给你的打工薪水全要回来。”他霸道地说。
帮一天的忙,这丫头居然敢向沙家驹开价两千元,她以为她是世界名模吗?
“看一次五百,否则拉倒。我的身份证一向不轻易曝光。”她坚持地瞪着他的两道剑眉。“你不要想倚老卖老、以大欺小好不好!”
“闭嘴!”倪大维的手直接伸到她的口袋。
“色狼!”黎晓宁伸手压住自己的臀部,拼命不让他拿到身份证。
“你才是色狼!你拼命压着我的手,是要我摸你的屁股吗?”倪大维诅咒了一声,足以盖住她半方臀部的大掌,在碰到她的皮夹后露出得逞的笑容。
整个店里的客人笑成一团,现场只见倪大维一副誓在必得的霸道表情,而黎晓宁则是使劲地护卫着自己的屁股以期换取五百元的展示费。
四只手在一区臀部上演太极拳,你推我往的好不热闹。
僵持到最后,在两位主角即将破口大骂时,吧台边的客人因为看不下去而发言了:“大维,五百块我出,把小妞的身份证拿出来瞧瞧!”
黎晓宁眉开眼笑地放开手,自动自发地把身份证捧到倪大维手里。而她的下一个动作就是走到那位客人面前,手心朝上。
“五百拿来!谢谢您的贡献。本店小本经营,免开统一发票。”
就在客人合作地掏出五百元交到黎晓宁手上时,吧台内的倪大维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鬼哭神号。
“见鬼了!你真的二十八岁了!”身份证上的年份是这样登记的。
倪大维不可思议的大叫,引起客人的一阵愕然。眼前这个几乎被红围裙淹没的“小”女生,长着一张骗人的娃娃脸,居然已经二十八岁了!
“老天,倪大维,她还比你大一岁哩!”客人中有人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这下子惊叫的人换成黎晓宁了。
“大胡子,你真是未老先衰,怎么保养得这么差!”黎晓宁冲口而出,既而转身向客人问道:“怪了,你们怎么还敢喝他的咖啡啊?他明明才二十七岁,喝了这些咖啡至少老了十几岁。倪大胡子,我看你改开果汁店好了。”
“闭上你的鸟嘴,谁晓得你这张身份证是打哪弄来的!你的前科太多,不可置信!”倪大维大吼一声,紧盯着身份证上那个眉心抿起一长痕的严肃面孔。
“神经病,我没事会把别人的身份证放在皮夹里吗?无聊。”她反驳着。
倪大维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身份证丢回她身上。原来这株辣椒竟然比佩蓝老上三岁、比他大上一岁!
黎晓宁突然贼头贼脑地笑了起来。
“你比我小一岁,是吧,倪‘小弟弟’。”
她特别强调“小弟弟”三个字的发音,得意地差点没仰天长啸一番。
“小你一岁又怎么样,我正正当当地开店做生意,收入颇丰,年纪大小又有什么差别?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他再不反击,这女人铁定会爬到他头上插上“黎晓宁”的旗子。
“我是没什么话要说啦,我只是想知道像你这样的青年才俊,开了这样一间高朋满座的咖啡厅,收入颇丰,想来应该不会虐待一个比你年纪稍长的女人,在这里让你呼来换去、颐指气使、做牛做马吧?”黎晓宁说得眉飞色舞,气焰愈来愈高。嘴里是说“没什么话要说”,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可多了。“我看你也是读过几年书的人,应该懂得敬老尊贤的道理。从现在开始,这里一切交由我指挥。来,倪小弟弟,那几桌客人要走了,结帐之后,记得把桌子清一清、杯子洗一洗。客人进来或离开,记得喊‘欢迎光临’、‘谢谢再来’,别人人家说我们‘蓝山’一点礼貌都不懂哦!”
倪大维碰地一声用力放下手中的东西,像座高塔似的矗立在她的面前。他不知道自己的胡子是不是已经气到冒烟了,但是他非常肯定自己很想一掌打落她的满嘴牙,非常想!
哪来这么不识相的女人!
左一句倪小弟弟、右一句倪小弟弟,让倪大维回想起国小时隔壁家那个单恋他的国中变态女生。
“叫姐姐啊!倪小弟弟。”不以为意的黎晓宁踮起脚尖,拍拍他的头。
倪大维的脸色已经濒临翻脸边缘,他握紧拳头,一身的肌肉伴着指关节的卡啦作响。
无奈黎晓宁已经得意忘形到飘飘然的境界,完全无视于他的怒火,一个劲地在吧台内跳来跳去。
倪大维扯起她的衣领,凶狠地瞪着她欠扁的脸。降低自己的身高,他暴戾地在她耳边低吼:“你再继续喊倪小弟弟,我就真的把我的‘小弟弟’给你看!”
如果倪大维预期黎晓宁会因为脸红而停住她的嘴,那他势必要失望到去跳淡水河。
只见黎晓宁搬了一张板凳,拿了一块饼干,然后好整以暇地对他说:“我需要去找望远镜吗?”
“不需要。”他气得就差没口吐白沫。“你有胆就跟我到休息室好好讨论研究一下!”
这女人这辈子没遇过坏人吗?今天不教她知道谁是“蓝山”的主人,他就把新买的跑车送给她!
倪大维脸孔狰狞地扯着她向休息室走,黎晓宁这才察觉事态严重。
她做了什么罪不可恕的事吗?
拖鞋在地上发出嘶嘶的摩擦声,黎晓宁望着他扣住她手腕的大手掌,浓密的汗毛下有着结实的古铜色肌肉,那是只极男性、极具伤害力的手掌。
儿时的记忆瞬间刺上她的心头。
“放开——”被推入未开灯的阴暗休息室时,黎晓宁死命抱住柜子,不肯松手。
“怎么,你也知道要害怕!”
一听见她发抖的声音,倪大维便觉得自己胜利了一半。但是当她整个人开始发抖时,他开始发觉她的不对劲。
“喂!你不要以为你装可怜,我就会饶过你。”
“放开——”黎晓宁不停重复着这句话,在她的手一获得自由时,她立刻抱住自己的双臂,像小虾米似的蜷曲在地上。
倪大维这下可凶不起来了,黑色眸子中有着更多的怀疑。他朝她靠近一步,感觉到她周遭的空气都在颤抖。
“没事了。”不知道如何表达关怀的大男人,只能伸出一只手揉揉她的头发。
黎晓宁愣愣地看着他,眨了几下眼之后,还是不说话。
“认得我是谁吗?我是倪大维,你的死对头。”倪大维蹲下身来,双眼与她处在同样的水平。“你该不会真的被我吓傻了吧?”
他知道这种自闭动作所代表的意味,他在社区公园中捡回那条被打得浑身是血的哈士奇犬时,它也是窝在角落发抖,不让任何人接近。
倪大维的手温柔地盖上她的肩头,在她的眼神渐渐清亮之时,他的胸口竟狂跳了三秒钟!
怎么觉得她看起来一副可口的样子!大眼睛很无辜似的,让人想抱紧她;皮肤净细得让人想咬上一口。
倪大维冲动地在她额上印了一个吻。
“你亲我!”黎晓宁冒出了三个字,说话开始清楚起来。
“那是不小心碰到的。”倪大维倏地站起身,全盘否认方才的温柔。
“你是故意的,而且你现在正对我流口水。”随着嘴巴里的话不断地泉涌而出,黎晓宁逐渐找回平日好强的她。
“我想你应该没事了。”倪大维清了下喉咙,跨着大步离开。“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他头昏了吗?
“喂!大胡子,我骗过你了吧!我刚才那些反应都是假的。”黎晓宁一溜烟地跑到他身后,又是一张嬉皮笑脸。
倪大维回过头,扬了扬眉,丢下一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成语叫做‘欲盖弥彰’,说的就是你现在的样子。”
黎晓宁唇边的笑完全敛去,瞪着他高壮的背影离开她的视线。
她怎么会以为自己已经脱离童年的阴影了呢?那只是因为她一向强悍,所以没有人有胆敢戳破她的假象罢了。
第四章
星期六
高速公路塞车,我坐了八个小时的车才见到奶奶。亲爱的妈妈:
奶奶说:爸爸还是那个老样子。
奶奶说他等的就是那一天了。死亡对他来说,可能算是一种解脱吧。
我其实该回南部陪奶奶的,让奶奶一个人住,我总是不安。偏她又不肯和我一起到我工作的地方。儿子再不肖,总还是她的儿子。
我没有奶奶那么伟大的情操,我甚至已经有一整年的时间没去看“他”了。
后天晚上要陪小赵去相亲,我得让自己刮噪得令人厌倦。就是因为相亲场合需要这么刮噪的人来热场,所以我才会成为媒婆的最佳代言人吧。
每个女主角和我相较之下,都显得安静温柔而婉约。她们都该包个大红包给我的。
快三十了,婚姻却不曾出现在我的人生规划中。有些人是不适合谈婚姻的。
昨天作了一个梦,梦中大胡子亲了我的嘴,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春梦?梦中只觉得他的胡子很扎人,倒忘了要仔细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