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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仲华抓起一人压低著嗓子咐耳问道:「王爷现在何处?」大凡神昏之人,神经已不受其本身控制,那人只道府中之人发问,似梦中呓语答道:「王爷就在四楼左厢。」
李仲华放下那人,两足钩在屋檐上,身形放下张目巡视,楼廊上并无人影,室内灯光明亮,似沉寂无声,和硕亲王似已熟睡;他两足一松,飘身落入楼廊,轻轻推开阁门,蹑足进入,但推门之时呀然出声。
只听左厢有人出声问道:「是芳姑娘吗?想必有好音回报,林姑娘定是应允了。」
李仲华急向在左厢门外,由隙缝窥视入内,只见一锦衣华服的五旬老者,一榻横陈,正在吞云吐雾,单独一人似在等待矛文英回音。他略略踌躇了一下,推门昂然进入。
和硕亲王只道矛文英返转,楼下屋上都有护卫防守,万万想不到竟有杀星闯入,抬目一望,只见一面生俊秀少年推门走来,不由脸色大变,张口欲待喊叫。
李仲华怎可让他喊出声来?身形一掠出手如风,迅如闪电在亲王身上点了三指,低喝道:「你若唤出声来?就是死路一条!」
和硕亲王噤不能声,面色惨白如灰,日中透出极为恐怖之色,浑身撼震颤抖。
李仲华冷笑道:「我已在你身上点了死穴,不出一个时辰,你即倒毙室中,我这点穴手法,天下独步无人可解,何况此时亦无人能救你!」
和硕亲王亦粗知武技,府中护卫多属奇人异士,耳濡目染之下,深知来人并非虚言恫呵,何况来人能侵人王府末曾被人发觉,来人身手之高,可想而知。
他闻得李仲华之言,一重死亡的恐怖涌袭全身,面无人色,颤声问道:「英雄欲有何求?本王并未与英雄结下仇怨,只请饶恕一命,当以万金致赠。」
李仲华面色已罩上一层寒霜,沉声道:「你传令下去,释放林银屏姑娘父母,同林姑娘离开王府,不得追踪暗害!」说完之後,一闪隐去。
和硕亲王只觉遍体虫行蚁走,寒热飞涌,这时也不做其他考虑,高声叫道:「来人啦!」
急剧上楼步履声「咯咯」如雷,一窝蜂似地五名护卫服色的彪形大汉闯入室内,打揖问安後立起,一浓髭猥鬃大汉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他们均察觉王爷神色有异,不禁再望了一眼,暗暗生疑?和硕亲王王见他们入来,虽然混体难受之极,胆气为之一壮,将李仲华威胁之言立即忘得干干净净,正待出命诸护卫捕捉李仲华,突感胸後一片奇寒微风扑体,跟著生像数柄利刀尖锥刺入肩,砭痛入骨,不由面色大变!
养尊处优之人无不惜命贪生,和硕亲王更不例外,忙高声喝道:「立即释放林万春夫妇,交舆林银屏姑娘送出府外,不得追踪暗害,违者即予处死!」
那浓髭猥鬃护卫神色一怔!垂手应「喳」紧接著又道:「王爷敢莫是受人胁迫而释放林万春夫妇?此人何在?」
和硕亲王勃然变色道:「京察御史不知在何处风闻此事密奏皇上,本藩不能因女而误了大事,快去?」
「喳」声如雷,五护卫退出室外,如风奔下楼去。
此刻,室中寂然如死,和硕亲王渐觉疼痛减轻;半晌,但听得一声令人心肉颤的冷笑,接著阴森森语音飘来:「尚幸你见机得快,方才你一出声搜捕於我,此刻你已横尸塌上了。」
和硕亲王不由毛发悚然,暗道万幸,此阴沉语音又起:「稍时五护卫反转覆命,令他们各回原处,我再替你解开穴道。」
此时和硕亲王只有惟命是从,不敢稍起妄念,但他平时颐指气使骄纵妄嚣已惯,一旦受制於人,其心情之难受可想而知,暗暗恨道:「本藩只要存在人世一日,定叫你九族株灭。」
一盏热茶时分过去,五护卫匆匆奔入,回覆林万春三人已离开王府。和硕亲王颔首道:「办得好,你们各回原处不得擅离。」
五护卫怔得一怔!见和硕亲王面色严肃中隐含重忧,不便出口相问,领命出室下得楼去。
李仲华形若鬼魅飘闪现出,迅如电光石火,朝和硕亲王睡穴猛戳了一指,和硕亲王应指倒在塌上。他将亲王抱起,移放在床上,宽除衣履将簿棉被盖好,手一扬室中灯火尽灭飘身而出。
※※ ※※ ※※
四鼓将尽,斜月清冷,晨风飘拂,翠柳如雾:芦沟桥静躺在永定河上,宛若一条巨蟒,巍丝不动。
河畔翠柳之下「唆」地窜出一条劲捷人形,窜上庐沟桥身形如飞向宛平县驰去。这人形正是李仲华,因城门尚未开启,翻墙而出,迳去吉祥客栈找「天绝神君」晦气,乔装扮成一个老者,神情逼肖。
他自客栈後墙翻进潜入,摸清「天绝神君」居室坐落何处後,又翻出墙外,昂视阔步踱向客栈前面而去。
店夥瞧见一个乾瘪温老头大摇大摆走进,张目四顾,赶紧迎上前去。
李仲华张目一瞪,问道:「有上房吗?我老人家前次来过,会住一室,很合我老人家之意,不知有没有空房?」
店夥谄笑道:「昨晚上房全客满啦!但不知您老人家前次是住哪间房?恕小的罗嗦,实在对你老,面生得紧,您老是几时来过的呀?」
李仲华只冷哼一声道:「废话!」就向内面踱入,居然是热门熟路,客夥随著身後不禁暗中叫奇。
他走在一片小四合院,略一送回後,迳望东厢间门前停住,高声道:「上次就住在这间!」说著抬手便要推去。
慌得店夥一闪挡在前面,低声笑道:「有人住上啦,还没起来咧!稍时客人离店,二疋替您老留住,请多包涵!」
李仲华用目一翻,高喝道:「给他叫起来赶他走,不就结了麽?」说时从凄中取出一挺二十两纹银,又道:「这够了吧!我老人家就是喜欢早晨,赏你,把他赶起来!」天色曦微,曙光青白,转眼即将大亮,白花花银子光亮在店夥眼前晃著,店夥不禁贪婪地望了两眼,搓著双手嗫嚅笑道:「这个您老就是再多银子小的也不敢!照顾小店的都是财神,您老万请包涵!」
李仲华两目一瞪,喝道:「甚麽这个那个?我老人家就是拗性,反正注定了这间,说甚麽非要不可。」
这高声语浪早惊动了「天绝神君」及邻室同党,本以为无知俗人市侩,懒得开门计较,後来愈来愈听不对,似存心生事来访;「天绝神君」大怒,一耀下床「砰」的一声打开房门。
只见一老者横眉怒眼的望著店夥,店夥满脸无可奈何地尴尬笑容。
「天绝神君」黎耀垣狠狠地望了李仲华一眼,沉声喝道:「你们在吵甚麽?扰人清梦!」
店夥嗫嚅陪笑无语,李仲华冷笑道:「我老人家要你让房间,不为甚麽!」
这时邻室门也开了,走出数人,目中神光逼李仲华,一瞬不瞬。
「天绝神君」双盾猛剔,目中暴涌杀机,突又收敛一霁,淡淡笑道:「你就是喜爱我这间房麽?是否尚存有别意?」
李仲华本意就是激起「天绝神君」等人怒愤,下手段却;见「天绝神君」将一腔愤怒强自抑制下去,不禁暗惊这老贼不愧武林巨擎,老练深沉,唯恐功亏一篑,赶紧装出一副盛气凌人的神态,道:「你倒见机得很?我老人家就是要房间,不为别意,要让就快滚出来!」
「天绝神君」己料出这乾枯老头是有意生事,激动自己之怒,心中暗暗有气,但臆测对方既然有意生事,必有所恃,然而对方眼中神光却与与常人无异,使他不禁更为慎重,略略沉吟之际,忽闪出三旬开外,面色画黄,左额有一淡淡刀疤汉子竟动了真火,狞喝道:「你是何人?居然敢在黎老前辈面前嚣张?你是找死不成?」
李仲华「哈哈」笑道:「甚麽黎老前辈?枣老前辈?我老人家一概不懂,又没人要你让房,干麽你咧嘴张牙的?」
语音未落,那汉子已自一掌劈出,劲风潜涌,掌未至已近人。
李仲华疾逾飘风地望左一挪,双手齐出,右手一招「托梁擎手」飞出,两指柑在那汉于右臂「曲池」穴上,左掌同时按在後胸「至阳」穴,潜劲一吐,那汉子嗥得半声,张嘴喷出一口鲜血「啪喳」仆倒尘埃,已然心脉震断,气绝而死。店夥见闹出人命,吓得面色煞白,反身溜出合院。
此时「天绝神君」等群邪见李仲华身手绝奇,快逾闪电,一照面间就击毙一人,不由心中猛震,已瞧料了十李仲华是有意寻衅的。
「天绝神君」方自脸色一变,正待喝问来历,只是李仲华身形电闪飞掌出指,,同党五、六人声却未出,纷纷倒地,不禁大惊!
李仲华冷笑道:「姓黎的,你放明白点,九城统领已得获密报,你们数人要固谋不轨,所以命我老人家就地诛戮,你」
「天绝神君」忽一鹤冲天而起,拔起三、四丈高下,斜向墙外掠去。
哪知他快,李仲华比他更快,以影随形拔起,飞猿臂疾逾电光石火般攫出,一把抓住「天绝神君」「曲池」穴上,五把钢爪深嵌入内。
「天绝神君」这等盖世魔头.竟忍受不住,痛得发出哼声,心胆皆寒,咬牙右臂扣。
李仲华一握紧望回一拉「喀嗦」一声骨骼巨响,竟生生拉断「天绝神君」一条右臂。
只见「天绝神君」望下一沉,身形又起,曳著一股腥红血雨,翻出墙外杳然不见。
李仲华身形坠地,不禁一怔!暗道:「这老魔头果然狡猾,竟晓卸骨之术拚舍一臂逃走。」随即将手中断臂撩去,疾翻出墙,循著血迹追去;但追出宛平城垣,血迹已然不见,只得悻悻而返
都城轰动和硕亲王得了昏睡之症,群医束手无策,亲王府中十数名护卫亦无端失综。
不知这些护卫是加害了亲王後逃去?抑或是亲王自身罹犯奇症?都城人士纷纷谈论言人人殊,备加渲染。
李仲华点穴手法另具诡奇,高深不测,始终无人看出和硕亲王为点穴暗害。
这仅李仲华、龙飞玉及林银屏与其父母五人知道其中详情。
李仲华回至家中,独凭小亭静坐,凝思回忆经过,他忽然剑眉一蹙,喃喃自语道:
「在宛平吉祥客栈中独不见王一飞?这人心智甚高,料出换尸之计,此人逃走,必然无穷後患,我非得速赶去邯郸不可!」想定,两臂一振,坐式不动,斜腾出窗,双腿立即一弹,人已「嗳」地飞矢般拔起,一晃即杳。
沙河至邯郸道上,有辆骡车缓缓驰奔著,三匹毛片漆黑的健骡打著同一步伐「得得」蹄声响起悦耳清亮的节奏;车辕上一列横坐五个黑衣长衫容颜甚怪的中年汉子,眼神如电,神情阴冷木然,在不交换一语。
车内端坐一个面相丑陋,令人惊布的老者,眼帘红肉外张,精光逼露,一张脸几被花白浓须遮没,海口棱牙,身材臃肿粗肥,穿著一袭短只及膝的黑袍。
在这怪老者身旁置放一支巨大板箱,封钉死牢,仅钻雨豆大气孔。
突然这怪老者在车内出声问道:「古仁,这条道上可是平静得很,途中有无遇上邯郸扎眼人物?老朽极为耽心事机不密,泄露以後少侠可就麻烦多著咧!」
车外古仁答道:「当家的请放心,途中虽然遇过几批江湖人物,但谁也不知道我等办了甚麽事?少侠机智绝伦,必可无事!」
这轮骡车原来是「怪面人熊」宋其及「中条五魔」有意伪装,藉以避人眼目,板箱内放牟承彦躯体。
宋其重重咳了声,道:「你们五人坐在辕上,太扎人眼目『中条五魔』在武林中亦颇具盛名,见过你们的人不在少数,居然充起车把式来,焉可不叫人起疑?」
古仁笑道:「当家的你太过小心了,想当年当家的几有怕过谁来?」
宋其答道:「不是老朽伯事胆小,只恐有负李少侠所托!我等昔日结仇太多,恐遇上寻仇人物,邯郸也就到了,但愿少侠赶来,老朽亦好消释胸中忧虑。」
「中条五魔」默然无言,同时鞭绳一扬,健骡步伐加快「得得」蹄声急传了开去;蕞然,骡车後,道上飞奔而来数骑,「中条五魔」心情一阵紧张,刹那间,已自赶过骡车,自西侧飞驰而过;只见六人六骑电掣掠过车侧之际,六人扭面一瞪车辕上「中条五魔」,张口狂笑道:「「中条五魔」」余音未止,六骑已驰出数十丈外。
「中条五魔」面色微变,车内宋其问道:「是何人物?」
古信答道:「未曾瞥清,看来都是中原道上几个混充伪善小辈!」
宋其喝道:「速赶抵邯郸,只怕途中生变。」
只闻「中条五魔」高喝了声,蹄声急亮开去,夹著媲媲轮声,车後荡起一片滚滚烟尘,飞云蔽天。
宋其将首探出车厢篷外,神色忧急道;「咱们到得洛河渡口,迳向右边岔道奔去,顺河有一处护国禅寺,去寺内避一避。」
「中条五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