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对小翎而言,这件事远比藤木家族的敌视,还有「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鸡婆」更让他撑不住。顿时脑中回荡着一个声音:「是我害的,是我害的!」
是他害的,他跟千秋。为了那种无聊的赌注,他们编出瞒天大谎欺骗老师,漂亮地达到了目的,自以为聪明而洋洋得意,却严重扰乱了一个无辜者的生活,甚至危及他的生命和一个家庭的幸福。
他有什么权利做这种事?千秋又有什么权利做这种事?吕老师做了什么?他只是安份守己地做着自己的工作啊!他们凭什么这样利用他?
为了跟蔡志恒赌一口气,搞得天翻地覆还伤害无辜,值得吗?他要的就是这个吗?
望着躺在床上痛苦挣扎的老师,他的眼泪几乎要当场迸出来。强烈的愧疚和自我厌恶重重压在心头,仿佛要将他辗成一滩血水。心中涌出一股冲动,想扑到床边向老师忏悔,道出所有真相。
然而,他连再上前一步仔细看看老师都办不到,母亲在叫他回家了。
到家之后,他再也无法克制,把满腔焦虑全发泄在千秋身上。
「这下好了,搞出这么大的差错,到底要怎么办啊!」
镜中的千秋却仍是连眉毛都没抬一下:「你想太多了吧?我们怎么会知道那老师胃不好?而且也不一定是我们造成的啊,说不定是他晚餐吃太多,或是跟他老婆吵架,干嘛硬要揽在自己身上?」
「你、你一点都不会愧疚吗?」
千秋轻叹一声:「小翎啊,我实在劝你一句,良心不要太好。这年头,好心是不会有好报的。只要不杀人不放火,你就很对得起祖宗了,其他的一些小意外,就别放在心上,ok?」
小翎简直听不下去:「你是说,只要不犯法,不管做了什么缺德事,给别人添多少麻烦,都没有关系啰?这样跟藤木家族有什么不同?」
千秋耸肩:「本来就没什么不同呀。我可从没说过我是正义的使者,只不过我脑筋比较好,有本事把他们耍着玩罢了。没本事的人被我整,就只能怪他们自己不行,下次自己注意点啰。」
小翎的泪水夺眶而出:「一个跟我们无冤无仇的人,现在躺在医院里受苦,这也要怪他自己不行吗?」
「白天我就说过,只要他观念正确,他就有办法应付这种事。别的不说,他只要去告诉教官他被学生骚扰,让教官来修理你不就得了?可是他没有,只会缩在办公室里发抖。一个教了快二十年书的人,被学生三言两语唬得团团转,还吓得胃出血送进急诊室,这副德性也配当老师吗?而你居然为这种事来怪我,这也太奇怪了吧?」
「你听听自己讲的话!这是人说的吗?」
千秋毫不犹豫地回答:「不好意思,我是鬼。」
「至少你以前是人吧?难道你一直都是这样,自私自利又死不认错吗?」
「我自私?」千秋十分讶异:「陈少翎同学,请问我是为了『谁』在做这些事啊?是谁只不过被同学欺负就整天哭哭啼啼啊?我这么帮你,你居然怪我?」
「这是两回事吧?」小翎努力反驳:「我是很感谢你一直帮我解围,可是这回真的太过份了!老师被你害得那么惨,你还这样损他!你要是真为我好,为什么要用我的身体去害人?你根本没想过我的立场!」
「那你又把我当成什么了?你对藤木家族,对蔡志恒都是客客气气,卑躬屈膝去求人家跟你做朋友,对我就整天大呼小叫乱发脾气,你真以为我不会生气吗?」
小翎有如被当头打了一棍,心中一紧,随即咬牙切齿:「我好端端地被鬼缠身,干嘛还要对你客气?一开始就是你自己随便干涉我的生活,把我的人生弄得乱七八糟,难道我应该要高兴吗?我只是拜托你帮我跟志恒和好,你却搞得全校鸡飞狗跳,这也要怪我吗?讲了半天,你根本不是真心要帮我,只是利用我来伤害别人取乐罢了,因为你只是个没人性的恶鬼!我真是疯了才会拜托你!」
千秋冷笑:「哟,几时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怎么面对泡面那帮人的时候就只会装可怜?照你这说法,你是不需要我了哦?好啊,那我就等着看你怎么自己去拿志恒亲亲的制服吧。」
「我……」小翎还没来得及反驳,手机就响了,是法师。
「喂,你还没睡吧?」他兴奋地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听说志恒学长明后两天都会去学校自习哦,因为他家附近要办国庆活动很吵。所以你还是可以去拿制服,而且学校里没那么多闲人,要动手比较容易哦。」
小翎只觉耳中嗡嗡作响,脑袋几乎要裂开。「我不去。」他木然说着。
法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为什么?你再不把握机会,真的会输掉耶。」
两行眼泪无声地淌下,小翎面色如死:「赌约结束了,我不玩了。」
「你发什么神经啊?要是不赌,泡面一定会逼你退学的。」
小翎终于失控了,对着手机大喊:「退学就退学,不用他逼,我自己会走!我星期一一到学校就马上办手续,直接走人总行吧!」当场挂掉了电话。
「呵呵呵!」千秋讽刺地说:「居然变得这么有气魄,我好感动哦!怎么不让志恒亲亲见识一下?很可惜耶。」
「不必了。我宁可一辈子当个没用的活人,也不要做有气魄的恶鬼。」小翎恨恨地说:「我是说真的。到此为止了,再也不要搞什么赌约,想什么策略,也不要再跟什么藤木纠缠不清。我要离开学校,把这一切都丢掉,我、不、干、了!」
「小翎!」敲门声响起,是母亲。「你怎么了?为什么大吼大叫?快开门!」
小翎连忙擦去眼泪,开门让妈妈进来:「妈,没事啦,我只是……跟朋友吵架。」他指了指床上的手机。
「吵得这么凶?我好像还听到你在喊退学?」
「呃,只是气话。」小翎心虚地回避着她的眼睛,说着无力的谎言。「同学间出了些误会,应该过两天就没事了。」
母亲看着他满脸泪痕,眼中满是忧虑:「我可不觉得。」
「……」
妈妈拉着他在床边坐下:「小翎,你最近一直怪怪的,常常自言自语,做事也不专心,完全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看得出来,你从当初休学到现在,一直都不太开心,是不是学校里有人欺负你?」
小翎的心脏差点跳出胸腔,他强笑着:「没有啊。妈,我又不是在上幼稚园,哪会有人欺负我?我只是担心功课跟不上,有点紧张而已。」
「是吗?我看不止吧?」妈妈凝视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总之是你不想说的原因?跟妈妈也不能说吗?」
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母亲专注的双眼中,好似带着强烈的悲伤,小翎倒抽一口冷气,更加无法掩饰他的慌张。
「没有啦!」他真希望自己有千秋一半的口舌:「你别想太多了。」
妈妈轻叹一声:「好吧,你不想说就算了。总之你要记住,爸爸妈妈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要是真的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不要怕丢脸,一定要说,爸妈才能帮你,知道吗?」
在心情低落到谷底的时候,骤然听到母亲这样温柔的言语,小翎差点要撑不住当场崩溃,只靠仅剩的一点意志支持住自己,猛力点头:「我知道了。」
「呵呵,这不是正好吗?」千秋对眼前的亲情伦理剧报以嘲笑声:「你既然已经决定要退学了,刚好趁这机会,第一个向妈妈报备嘛。她不是说爸妈永远站在你这边吗?那就一口气全招了吧。『爸妈,我跟你们说,那学校我念不下去了,因为我是同性恋,再待在男校会变成花痴,早晚精尽人亡??』」
小翎咬牙:「闭嘴!」
「好,我闭嘴,你自己开口。刚刚不是吼法师吼得很大声吗?就把那股气势拿出来吧。」
「小翎?你怎么了?」妈妈发现他满脸通红,眼中却透出杀气,除了疑惑,更多的是担心。
「没,没事??」
他知道千秋说的是对的,既然他已经决定退学让一切风波平息,势必要向父母招认,如此一来同性恋的事情非曝光不可。只是一想到这里,胃里就仿佛塞满了石块。犹疑地开口:「妈,我……」
「怎么了?」
看着母亲写满关切的脸,他却发现舌头仿佛麻痹一样,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妈,你儿子是个违背自然定理,异于常人的人。永远不能像一般人一样恋爱、结婚、生子,无论走到哪里都注定被人厌恶唾弃。这样的我,你还会爱我吗?
这句话他藏在心里很久很久了,就是问不出口。光是想像母亲听到这话会露出多么震惊失望的表情,他就觉得胸口绞紧,心脏几乎要停住。至于父亲会如何地大发雷霆,他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小翎,你要说什么?」
千秋不耐烦了:「你到底要不要讲啊?不讲我替你讲好了。」
小翎用尽全力才没当场大吼:「我求求你,不管是要升天还是滚去附别人的身都行,总之别再管我的闲事了!」
千秋嘿嘿冷笑两声,再也没了动静。挥开耳边烦人的声音,小翎呆呆凝视着妈妈清澈温柔的眼,看着她因操劳家务生出的眼角微纹和鬓边白发,声音怎么也发不出来。挣扎许久,无意识地挤出一句话:「爸爸会……生气……」声音沙哑,仿佛被紧紧掐住脖子。
妈妈听了这话,先是一怔,随即叹了口气:「我懂了。小翎,你爸爸管你是严了点,但他也是在关心你啊。从你休学以后,他每天都在担心你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以后课业跟不上怎么办,这一年来他常常失眠,怕你出社会以后吃苦,你知道吗?」
小翎吃了一惊,平常霸道不讲理的爸爸,居然为他如此劳心伤神?此时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是个死有余辜的大罪人。
然而妈妈接下来说的话,却带给他更强的震撼,有如几千磅的黄色炸药。
「不过你也不要压力太大。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真的喜欢的话,试着去跟人家交个朋友,没有关系的,只要不乱来就好。妈妈不希望你以后回想起这段日子,只有天天被逼着读书的回忆。况且男女间的相处也是需要学习的,你总要开始练习了解女孩子,将来交女朋友跟结婚才会比较顺利。一个男人要是家庭不幸福,就算工作再有成就也没有意义。我也很期待有一天你能带一个真正适合你的好女孩回来,跟我说『妈,我现在很幸福』……」
如此温柔,如此深情的话语,却全部化成铁槌一句句敲在他脑门上,敲得他眼冒金星。真的很佩服自己,居然没有当场倒下去。'手 机 电 子 书 w w w 。 5 1 7 z 。 c o m'
混乱的脑中,只有一句话最清楚:藤木家族是对的,同性恋者是违背天理,根本不该存在的生物。他们一生注定要到处伤害别人,伤害至亲至爱的父母,伤害不幸爱上他们的异性,伤害倒楣被他们爱上的同性,还伤害无辜的路人。这种东西就算被人欺负到死,也是活该的。
到底为什么要有「同性恋」这种东西存在?他为什么就不能当一个正常人?
「其实你爸爸就是这样,高中时都没接触过女生,上了大学以后一看到女生就脸红,闹了好多笑话。他跟我交往的时候也是,搞得天翻地覆。」妈妈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和宛如少女般的微笑,显然是忆起了当年甜蜜的青春恋情。「我改天再说给你听。」
「好。」小翎的眼光定定地落在妈妈脸上,表情平稳;没有人知道,事实上他的眼睛几乎没办法聚焦。
妈妈轻轻地伸手想抚摸他的头发,然而此刻的小翎认定自己是全世界最肮脏的生物,加倍不愿人家碰他,直觉地往旁避开。一瞬间,妈妈的手停在半空,随即缩了回去。
「不好意思,我忘记你已经是大人了,还老把你当小孩。」笑容很温柔,眼中却透出了受伤的光芒。小翎心中一痛,却不知该如何反应。
「该睡了,晚安。」
房门关上后,小翎将脸埋在枕头中,口中喃喃念着三个字。
「对不起。」
这三个字是对父母,对师长,对朋友,对所有认识和不认识的人,对全世界说的。因为他只剩这句话可说了。
对不起。
***
第二天一早,法师和巴西人就冲来他家硬把他拖了出去。他们坐在麦当劳里,两个人轮流对他道德劝说,苦口婆心软硬兼施,却一个字也进不了小翎耳中。
「你好端端地干嘛要退学?」
「发生什么事了?」
「之前把话说得那么满,现在怎么可以半途而废?」
「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有困难你讲嘛,我们可以帮你想想办法。虽然我们是组头,必须保持中立,私底下还是可以出出主意的。」
「退学耶,你想清楚吧。」
「你不要只顾喝饮料,说话啊。你不说话,我们怎么知道出了什么事?」
面对他们的催促,小翎仍是一言不发。不自觉地往门外望去,看到一个有点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