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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长久词-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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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飘瓦却道:“这丫头最不识风雅,将她配给书生,好比老牛嚼牡丹。但凡想想她将来的夫婿,文弱之质,要受那蛮横摧折之苦,小僧于心何忍?”
  何燕及这才晓得题目难做,也愁苦片刻,转而又道:“文的不行,还有武家,扬州城也有些镖行武馆。是了!那扫垢山庄、谢家子弟,未曾娶妻的也有好些个!若是阿沅姑娘嫁入谢家,正合了习武之人、意气相投,也算是登对了!”
  和尚笑意深深,道:“谢家确是一户好人家,只是和尚也曾问过那丫头的意思。”
  “怎么说?”何燕及道。
  “和尚瞧她心里不大肯哩!”飘瓦笑道。
  “怎会不肯?莫不是已有了心上人?”何燕及道。
  飘瓦点头,笑而不语。
  不远处,阿沅本在寻思贺家一案,但听得飘瓦与何燕及聒噪不休,她忽而提起手边宝剑,一霎杀气莫名逼人!何燕及背脊一凛!幸而见阿沅不曾拔剑,只是起身踏进庭院,何燕及心头一松。
  飘瓦微微一笑,道:“燕及兄莫怕,丫头就是这么个生人勿近的火性,不过近来已算收敛许多。”
  “当真收敛?”何燕及不敢赞同。
  飘瓦道:“是哩是哩!也就年初在翠屏山上,宰了一只啖人的吊睛白额虎,寒冬冷月多张虎皮褥子罢了!”
  何燕及一听,后背更凉。和尚哈哈大笑,大袖飘摇迈进雨里,跟随阿沅去了。
  此时贺大跟着常步影,进庙里拜见赵洵。他迈步进厅,只见当中端坐着一位公子,丰神异于常人,随侍十来人,有谨慎立着的,也有随意坐着的,静无一点声息。
  贺大并非怕了逍遥楼,只是敬这一门从前的老楼主行事光明磊落,颇有大义。他便客客气气地,抱拳一拜,道:“不知公子召贺某前来,有何见教?”
  赵洵打量贺大一眼,贺大面若黑炭,双目炯炯,身穿褐布衣,系一条青腰带,八尺身材,勇健非常。赵洵点点头,吩咐小乙看茶,贺大也不客套,落坐喝茶。
  此时,赵洵身边的小乙,问话道:“听闻贺兄弟府上有些非常之事。”
  贺大这才晓得逍遥楼相请之意,他放下茶碗,坦然道:“实不相瞒,确是非常之事,昨夜一个妇人平白无故吊死在我家门首,惊动四邻。”
  小乙问道:“那妇人与府上可有瓜葛?”
  贺大道:“这妇人姓崔,是月塘镇的一个寡妇,她因家计艰难,早年将女儿碧珠送到我庄里,做些针工活计。听拙荆口里道,昨个儿白日里,崔寡妇与她女儿见面,还是有说有笑,不晓得夜里为何悬梁?”
  小乙问道:“不知那崔姑娘,如今在何处?”
  贺大道:“这也是一桩奇事!今早我派人寻遍了庄上,她也不见了踪影,还有那个小泥鳅,原本还与阿拙一处玩耍,今日也不知去了何处。”
  乐放哂道:“莫非这姐弟因丧母吓破了胆,另寻藏身之处,或已逃出镇去?”
  秦花娘却道:“莫不是与崔寡妇一同遇害,这也未可知!”
  此时,赵洵吩咐秦花娘与乐放,道:“既然如此,你二人带些人手,在七柳镇上寻一寻。若寻不着,也不必在我眼前说话了。”
  秦花娘、乐放听了一滞,公子是嫌他俩说话碍眼了。二人只得闭上嘴,肃然领命,老老实实退出厅去。
  还是小乙伶俐懂事,又向贺大问道:“听闻三年前,府上还有一件异事。”
  贺大叹口气,道:“三年前,白水村有个叶寡妇,也是端午节,也是雷雨之夜,吊死在我家门首上。那时,多亏我二弟做主,才了结了那桩人命官司。只是不曾想到,昨日又遭此一劫。此番我二弟却不在庄上,我贺大又是个粗人,只怕粗中有错,这才关上大门,暂避一时。”
  贺大一番话也算滴水不漏,小乙却问道:“听闻三年前那叶寡妇,穿的是一双簇新的鞋子,而昨日那崔寡妇,穿的却是旧鞋。不知贺兄弟可有头绪?”
  贺大沉吟良久,方才道:“旧鞋、新鞋,我也不大晓得,若公子要细问,还得我二弟回来。他是个精细人,说话头头是道,我贺大说话,却是前言不搭后语,常有错漏。”
  逍逍楼众人虽不再问,也瞧出这贺大的城府来。此人看似莽撞,说话却不尽不实,多问他也是白问。
  听得这半晌问答,赵洵也不纠缠,只咐咐常步影送客,贺大起身拱拱手,便大步退出厅去。
  却说程莲在廊下一座亭子备下酒席,派人去请飘瓦和尚,来人回报,却说飘瓦和尚不见了踪迹。少主的酒席,也敢失约?程莲纳罕,只得亲自去寻,走到庙门口,正迎面遇见和尚与丫头。
  原来阿沅与飘瓦往贺家走了一趟。
  不过是白水溪对岸,一座大庄院,砌着高墙,围种着些柳树桃花,却也齐整。至于那吊死人的石门,的确有些高悬。一个妇人要吊死在那处,没有个椅儿凳儿踩踏,不合常理。阿沅再思及三年前,那叶寡妇穿的是一双新鞋,那门首周围有些积水泥沙,更兼夜雨潇潇,没有不脏鞋的道理。
  其后,阿沅又与和尚越墙潜进贺家,往贺家庄上前前后后地寻那崔家姐弟,却遍寻不获。
  和尚与阿沅,解不开此谜,只得离开贺家。
  此时,程莲几步迎上去,开口请二人赴宴。
  和尚笑道:“还有这一顿白食!和尚却忘得一干二净!”
  程莲含笑不语,阿沅却心不在焉,还道:“那崔家姐弟不见踪影,该去月塘镇上走一趟。”
  “这官路都封死了,怎么去?”和尚贪吃,不肯答应。
  “还有一条山道。”阿沅道。
  “山道有虎呀。”和尚咋舌。
  “那更该去瞧一眼,若是崔家姐弟被虎叼了去,和尚也忍心?”阿沅反问道。
  和尚摇摇头,向那程莲道:“看来你家公子的东道,和尚是去不了了,还劳你回禀一声。”
  程莲却是个有计较的,若是白白放走和尚,只怕公子怪他做事疲软!他拦住和尚道:“高僧不晓得我家公子的脾气,若就这样走了,小人可吃不了兜着走!还请高僧大发慈悲,移步向我家公子说一声,片刻功夫却可救小人逃出苦海哩!”
  和尚一听也发了善心,阿沅却不管和尚,要先走一步。
  和尚已劝道:“若要彻查此事,月塘镇自然是要去的,此外那白水村叶寡妇家也该亲自去瞧一瞧。若是能向逍遥楼借些人马,寻人或是查案,岂非事半功倍?”
  阿沅想着有些道理,心中却有些无奈。
  和尚似是察觉什么,口念佛号道:“贪嗔痴三戒,檀越又犯了痴戒?”
  阿沅也不答话,随和尚迈进庙门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记者:赵公子,您当年被阿沅姑娘背在背上,跑了几十里地,是什么感受。
  赵洵:当时,没什么感受,嗯,一定要说的话,孔武有力。
  记者:当时没感受,那后面呢?
  赵洵:后面,经常想起来,她杀人的样子很酷,电到我了。
  记者:您的品味挺奇葩的。
  赵洵:唉,你懂什么,这叫做命中注定。

  ☆、明月心照

  程莲领着二人在厅外,阿沅立在门外,飘瓦进门周旋去了。约摸一盏茶时候,飘瓦走出来,手上捏着个皱巴巴的纸团儿,递给阿沅。阿沅不解,展开一看,上面写着“月塘镇”三字,正是数十里外崔寡妇家。
  “这有何用?”阿沅道。
  “赵公子落落大方,一听和尚的疑难,也不推诿,吩咐霍珍大侠与和尚同行。”飘瓦道。
  阿沅思及霍珍在万竹岭一带打猎经年,去月塘镇的山道即便有虎,也无碍。她点头,和尚却又道:“白水村在白水溪头,两岸都是悬崖绝壁,素来没有小道可走,那官道又被泥沙阻了,除坐船去,别无他途。”
  “那便坐船去。”阿沅道。
  “可白水溪流暴涨,浪头一个高似一个,浑浑浊浊的,若没有老道的船家操舟。”和尚一脸为难。
  “请船家便是,和尚又不缺银子。”阿沅微微笑道。
  飘瓦抬手抹了抹自己的光头,狡黠笑道:“寺里拮据多时,哪有这许多银子?多亏赵公子体谅,已吩咐下人去七柳镇请几位船家,那买舟的银钱,自然在他。和尚抓阄,拈着月塘镇,便与霍珍走小道往那镇上打探打探。檀越便坐船去白水村叶寡妇家,查查三年前,那白水村中可有什么异事?”
  阿沅听着,还算妥当,只是问道:“你与谁抓阄?”
  和尚笑而不答,此时,那霍珍已大步迈出门来。和尚只向阿沅道:“我与霍大侠先行一步,你等着那船家来便可去了。”说着,他又从袖底递了一锭五十两纹银给阿沅,道:“去那村里,一日三餐也有些花销,你可省着点使费。凡事机灵些,有些眼色,吃白食是上计。”
  阿沅将银子接过,收好了,望着飘瓦与霍珍讲谈出门去了。
  不多时,那程莲出门,请道:“那船家备船也还有些时候,我家公子请姑娘进屋稍坐。”
  阿沅迟疑片刻,迈步进门。厅内熏炉撤了,余香已住,程莲领着阿沅进了左偏厅,绕过屏风,一张锦榻,一个小桌几,空无一人。
  程莲道:“姑娘稍坐。”
  阿沅也不客气,踩上脚凳,坐在锦榻下首。拂窗的白栀子,枝头透过香气,扑面而来。阿沅手边碰着小桌几下一册旧书,拣起,是淡心堂的苏公词集。书头露出青玉镂竹枝的笺子,翻开正是定风波一首。阿沅并不细看,合上那书,放在榻边百宝柜上。
  稍迟,又进来几个侍者,轮番捧着盘牒上来。程莲经手摆上桌几,布好两副杯盏。只见这十来道素菜做得清雅可人,调味颇佳,勾人食欲,都是阿沅不曾见过的花样。
  程莲淡笑着退了下去,阿沅闻着一阵衣香,片刻,赵洵已进来,往锦榻上首坐下。
  赵洵随意道:“你也饿了罢?”
  不等阿沅答话,赵洵瞧着桌上,已抬手将一碟鸡汤煨香菇拌八宝,放在阿沅面前。曾几何时,两人逃命到长安城外,坐在野村草垛下歇息,三餐不济,只就着一瓢井水,啃些硌牙的烧饼,却不想隔墙飘来老鸡炖蘑菇。那时阿沅抬头片刻,虽不曾开口,寒酸模样,想必已被赵洵悉数瞧在眼里。
  阿沅不喜,也不客气,胡乱吃些菜,垫饱肚子,便放下碗筷,静坐不语。
  赵洵亦不曾多用,已吩咐随侍撤下那桌几,不多时,换了一炉甘松沉香。良久,两人相对无言,至近至远,那等冲淡平和,却还不如往日携手逃命之时。
  片刻,赵洵道:“你姓甚名谁?师门何处?”
  阿沅却反问道:“我听闻沈冲被人割下头颅,悬在扬州城头。想必,是你的手笔?”
  赵洵闲闲道:“世间之事,福怨消长。他领了他的罚,我亦得偿所愿,何乐不为?”
  阿沅并不言语。
  赵洵道:“纵你不答,我也已晓得。”
  阿沅望向赵洵,赵洵冷冷一笑,道:“你那剑法,出自武陵神机门,我已查过了,五年前,神机门一位弟子曾盗走一卷阵法,那阵法,便是我逍遥楼的九重八卦阵。”
  阿沅面上没有波澜,但心底也晓得迟早有这么一天。
  赵洵并不凌厉,缓缓道:“听闻盗阵的是一个女子,因亲事被师妹所夺,心有不甘,便带着阵法往洛阳,向她心上人献媚去了。至于她那心上人,虽系出名门,却久居下位。若非她倾力相助,不能崭露头角。照此说来,他该万分感激才是,为何不将她迎娶进门?”
  阿沅不言语,赵洵却还罗罗嗦嗦,道:“江湖传闻,那女子奔赴洛阳的时节,是在初春数月,若我没记错的话,”他熟视阿沅,道:“那时节她正与我逃亡千里,形影不离。为何有闲暇在洛阳,与人争风吃醋?”
  阿沅眸光微变,她置身事外经年,似已忘了前因后果,此刻蓦然勾起,不禁惘然。
  她侧过脸去,望向庭院。
  赵洵道:“鸿鹄不与羌鹫为伍,我瞧她行事目中无人,散漫不羁惯了。那段璋,不过汲汲营营之辈。”他忽而微微一笑,问道,“她又为何作茧自缠?”
  阿沅乍听得这话,有些意外。
  她似又立在武陵湖边的雪下,有一轮明月清光,自竹梢照进她心里。
  可赵洵眼中看阿沅,还是那般冷冷清清,心事如秋日飞蓬一般,也不知落在何处?
  他无可奈何,却也不愿惊扰,忽而就没有了言语。
  于是,两人相对而坐。
  良久,静默得只剩一炉沉香,一窗风雨。
  此时,随侍的程莲站在屏风外,他手上抓着一个纸团儿,悄悄展开,看觑一眼,纸上竟还是写着“月塘镇”。他倒没想到,公子与和尚抓个阄还用计,也不怕有失身份?还有那和尚也憨!公子请他先拈,他便先拈,请他与霍珍同去,留下身边那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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