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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长久词-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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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步影听了端的不忿!
  他江湖别号“千里无痕”,自是赞他轻功!偏生被人盗走神驹,打了脸!
  常步影脸色不悦,也不敢在公子爷面前发作,只忍着不说话。
  赵洵神色淡淡,道:“高僧说了这半刻,却不知你这兄弟是谁?”
  何燕及听了,也不等飘瓦说话,拍净了双手的瓜子壳,起身,振振衣裳,道:“在下不才,姑苏何燕及是也。”
  “你就是何燕及?”赵洵上下打量他一眼,道:“你名儿起的倒不错,敢问一句,我府上那马,你送到何处去了?”
  “卖了。”何燕及朗声道。
  刹那,逍遥楼一众鸦雀无声。
  赵洵愈发散淡,闲闲问道:“卖到何处去了?”
  何燕及侃侃而谈,道:“我将那马卖给了马贩子,那马贩子又辗转卖给谢家无忧公子,听说就养在扫垢山庄,新近还给那匹马改了名字,叫什么宗师。”
  飘瓦没提防,乍听得这句,嘴里的茶悉数喷了出来!
  何燕及大方道:“我因做下此事,不敢留在姑苏,谁想到了扬州城,公子也来了,人算不如天算,公子要如何处置,我一力担着。”
  赵洵听了,也不说话。
  阿沅倒想看赵洵如何处置,是而含笑望着他,却不言语。                    
作者有话要说:  

  ☆、素月一白

  却说何燕及盗了马,仗着宗师撑腰,忽然有了骨气,一脸大义凛然。
  赵洵不与他分证,向小乙淡淡道:“那贺大几时来?”
  小乙连忙出门看觑,恰巧霍珍已带了贺大,迈进厅来。
  贺大见满屋黑压压的人,也没细看,只向堂中的赵洵抱拳行了一个礼,直剌剌道:“公子爷是富贵闲人,小的庄上却还有许多杂事,公子爷有什么话一次问遍了,小的也一次答尽了,岂不两便?”
  赵洵微微一笑,道:“这倒是我考虑不周了。”
  贺大装憨道:“公子爷事多,哪能样样都想到呢,自然是小的说话不明白,让公子又生了疑窦。”
  赵洵并不与他细说,向小乙道:“怎么不请崔姑娘上前来。”
  原来崔碧珠一直避在众人后头,此时才跟着小乙上前来。
  贺大见她在此,有些疑惑,道:“你怎么不辞而别,你娘亲……”
  崔碧珠一听她娘亲,登时掉下泪来。
  飘瓦存了一段好心,起身道:“贺大先生,碧珠姑娘向小僧禀了些话,小僧口齿虽不伶俐,也能说个大概,若有不当之处,你且指教。”
  贺大看眼前这个和尚,生得相貌脱俗,谈吐又和煦,道:“岂敢,高僧但说无妨。”
  这时圆智在门外伸长鸭脖似的探头探脑,和尚朝他招手道:“圆智,我托给你的包袱呢?”
  圆智笑嘻嘻要进门,逍遥楼的底下人也不拦他。
  他怀里捧着个包袱,进堂来,朝堂里诸位行了礼,才将包袱递给和尚。
  阿沅看那万字锦缎包袱,正是崔大娘之物。和尚将那包袱解开,请圆智捧给众人瞧瞧。
  厅里众人都看清了,不过是一双五寸长、沾了泥的绣花鞋。
  贺大乍见得此物,脸色微变。
  和尚笑道:“此物请崔姑娘认认。”
  崔碧珠看了那鞋,心里也明白,脸上愈发悲戚。
  和尚道:“此事还须从三年前说起,三年前,白水村的叶寡妇在端午节雷雨夜,吊死在贺家门首。那时,崔大娘趁节下,来探望崔姑娘,也在贺家庄上。崔姑娘一片孝心,早给崔大娘做下一双簇新的绣花鞋。崔姑娘,和尚说的,可有差池?”
  崔碧珠点头,咽声道:“高僧说的不差。”
  和尚道:“贺家老二贺瓒,本是扬州城刀笔吏,适时也在家中,没想到遇上叶寡妇这桩人命官司,他要开脱自家的干系,是而亲手写了状词,一句‘八尺门高,一女焉能独缢?三更雨甚,两足何以无泥?’,有如神来之笔——贺大先生,可有此事?”
  贺家老大也不否认,道:“确有此事。”
  和尚又向崔姑娘道:“那叶寡妇到底是自缢或是被人吊死,且不提,先说她脚下的绣花鞋,雨天泥道的,她又从白水村到七柳镇来,岂有不脏的道理?是而官司打下来,只断了一句‘移尸图害’。移尸不移尸的,和尚也不晓得,但叶寡妇那鞋,确是被人换过!”
  和尚一顿,厅里众人隐隐明白过来。
  和尚指着圆智怀里那双绣花鞋,道:“这双鞋并非崔寡妇的,而是当年叶寡妇脚上的。三年前,贺家老二心生一计。因这叶寡妇脚长五寸,贺家老二寻遍府上,正巧针工崔碧珠姑娘为母亲崔大娘做下一双鞋,长短相合,就暗中替换下来。至于叶寡妇脚上的旧鞋,贺家人叮嘱崔姑娘或烧、或扔,不可留迹。但崔姑娘心下不安,存下那双鞋,请崔大娘带回了月塘镇,是作个证物的意思。”
  贺大听了这一席话,物证也有、人证也有,三年前换鞋一节,无可抵赖。
  他也不辩,慨然认道:“换鞋一事,确是我二弟的主意,但我们贺家不曾害人性命,为求避祸,才出此下策!”
  贺大虽如此说,人心却有些异议。
  既是贺二撺掇,给叶寡妇换了新鞋。三年后,贺二却不在家,兼着那崔寡妇的尸首是何燕及首告,他们贺家想故伎重施,却不能了。
  是而崔大娘脚下仍是旧鞋。
  小乙道:“偏偏三年后的端午节,崔大娘一到你庄上,人就死了,旁人怎知不是你贺家杀人灭口?”
  贺大口不能辩,绷着脸,不言语。
  小乙又向崔碧珠道:“崔姑娘,你母亲尸首未收,怎你一个人就回了月塘镇?”
  崔碧珠脸上滴下泪来,道:“奴白日赶一些活计,半夜回到房中,母亲却已不见,奴四处寻人,寻到门首,骤见母亲的尸首高悬,手脚冰凉,人已不能救了!奴又惊又怕,不敢在贺家安身,是而冒着大雨,一路走山道,逃回月塘镇。奴怕贺家人来寻,因而躲在远亲家里,不敢出来见人。”
  崔碧珠一番话,也算明白。
  只是有个疏漏,阿沅要问,才开口道:“小泥鳅……”
  不想,赵洵也正朗声问了这三个字。
  两个人异口同声,众人诧异,都望着公子爷和沅姑娘。
  小乙抿着嘴笑。
  赵洵淡然自若,阿沅却有些不自在,索性不说话。
  何燕及凑趣,向飘瓦压低声道:“上回宗师托的什么做媒之事,现在看来,上头那一位,着实不错。”
  他起了兴头,说得有眉有眼,道:“若成事了,我就是再盗他们府上几匹马,也不过是打赏媒人的喜钱,九牛一毛而矣。”
  阿沅脸上更热,要发作,又碍着人多,只能低下头去。
  飘瓦含笑,本也想打趣几句,看一眼阿沅,一则怕她恼,二则怕挠着财主赵公子的逆鳞,只好一脸正经,替二人向那崔碧珠问道:“你既要逃命,怎么不带着你弟弟小泥鳅?”
  崔碧珠蓦然听得这句,疑道:“我不曾见着我弟弟,他几时来了七柳镇?”
  “你与你母亲相见时,不曾见着小泥鳅?”飘瓦问道。
  “我母亲来庄上时,并不曾带着他。”崔碧珠道。
  飘瓦道:“你母亲来七柳镇,走的是山道,你弟弟小泥鳅却是搭了一个驴车,从官道上追来的,两个并不是一路。”
  贺大此时道:“那小泥鳅确在本庄,我曾瞧见他与阿拙在房里玩耍。”
  崔碧珠一脸惊惶,贺大冷笑道:“我贺大从不要挟人,众人都在此,霍珍兄弟也围了我的庄子,不妨进庄去寻,小泥鳅一个孩子家家,躲在哪儿玩耍也是不定的。”
  赵洵听了这句,向霍珍点头。
  霍珍会意,即要带人搜查贺家庄。
  阿沅想起白水村里乌头的尸首,起身又道了一句:“你若瞧见四尺长的白布包裹……”
  霍珍不解,才要问,赵洵道:“你搜时,一处都不可漏了,尤其是那屋顶避潮的隔板。”
  霍珍遵命,带着人,大步去了。
  崔碧珠想着小泥鳅的安危,坐立不安。
  贺大也有些心虚,暗忖,三年前,自家新鞋换旧鞋,掩下叶寡妇的人命官司,本就可疑,新下又死了崔寡妇,人证崔碧珠、物证绣花鞋都齐了,若是送到公堂,百口莫辩。
  等候的片刻,小乙换了一炉百合香,又换了一套新茶。
  赵洵也有些闲心,向那何燕及道:“盗马一事……”
  “公子有了裁断?”
  赵洵道:“你画一幅骏马图来,我瞧瞧神韵,若没有敷衍,盗马一事,我便不追究了。”
  何燕及一听,笑着起身,道:“公子慷慨,在下三日内就送这骏马图来!”
  阿沅望一眼赵洵,她虽不言语,心下却也明白。
  世上像他这样的人,不多。
  半日,午时已过,霍珍这才带着人马回来了。
  他身后两个伴当,各捧着一个四尺长的白布包裹,立在庭下。
  阿沅起身走到庭下,正要徒手去解,却被紧跟来的赵洵握住手腕,不让她妄动。
  小乙此时取了剪子,剪开白布,只见两具尸首,一具干瘪,一具却是新死。
  众人都从厅里走到庭中,站在阶上看。
  崔碧珠一见那尸首,哭出声儿来。
  原来,那具干瘪的童尸,正是小泥鳅。
  而贺大看另一具新死的尸首,像是他心爱的小儿阿拙,只是不信,定睛一瞧,准了,如遭电掣。
  他喃喃不清道:“我出门时,阿拙还在院里与丫环玩耍,怎么……”
  赵洵瞧明白了,冷声喝道:“霍珍,那贺家可围得住?”
  霍珍忙禀道:“包管围得铁桶似的,插翅难飞。”
  赵洵正要去拿人。
  秦花娘、乐放带了人马匆匆回来。
  秦花娘近前,向公子禀道:“那天下门段璋,带了铜莲子吕云霄、血蝴蝶常玉、铁琵琶郑妥娘,还有好些人马,走通了山道,往贺家庄安身去了。”
  乐放道:“我与花娘见他带的都是天下门数一数二的高手,不敢独断,咐咐撤走了贺家庄的看守人马。公子看此事如何裁处?”
  赵洵冷笑道:“人都来了,难道还避而不见?”
  逍遥楼众人一听,称了心,纷纷备马,一齐都要往贺家庄去。
  和尚本不是爱惹事的,但看此事,已死了两个孀妇、三个幼童,这真魔定是要降的。
  何燕及本就是爱凑热闹的,边磕瓜子,边道:“我也去瞧瞧!”
  而阿沅听见段璋的名字,脸色冷冷,思忖着此人既来了,她正好瞧瞧,到底是何样的人?
  是而一行人都向贺家庄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天地寂寥

  城隍庙口,和尚牵出圆智的驴车,载着阿沅、何燕及,缀在逍遥楼的骏马车队之后,一路颠簸到了贺家庄对岸。
  那天下门占着贺家庄,本只为接人,并不为算账,谁想逍遥楼的大队人马卷尘而来,哨卫急报,那段璋只得吩咐门下弟子在白水溪石桥上守着。
  只见逍遥楼人马乌压压一大片,小乙揽辔,停下马车居中,赵洵擎起车帘,看了眼局势。
  一众随从勒住大马,雁翅摆开,左边是霍珍、乐放等,右边是常步影、程莲、秦花娘等,还有数不胜数的楼中弟子拥在其后,青衣执剑,褐衣持弓,与那天下门隔水对垒起来。
  飘瓦驾驴车挤不上前,被灰溜溜甩到边角大槐树下,离那石桥一箭之地不止,远远看打架而矣。
  何燕及乐得自在,笑道:“宗师就是宗师,上风上水,好位置!”
  飘瓦笑道:“阿弥陀佛,这动刀动剑又动弓的,自是离远了稳妥。”
  阿沅看看对岸,除了桥上守卫,那高墙上还有人架着高梯,鬼头鬼脑地观望。
  贺家大门紧闭,只有边上一个角门,有传话的天下门弟子零星出入。
  飘瓦从袖里掏出三个素馅粽子,问道:“都没吃早饭罢?”
  何燕及不客气,拿了一个,阿沅也不客气,飘瓦自己留一个。
  三人坐在驴车上,一面剥粽叶,一面看热闹。
  何燕及惟恐天下不乱,长叹道:“端午节到今儿才算有点滋味!”
  却说贺大因自家小儿阿拙已死,悲痛之余,要筹备丧事,头一个要进庄,他人到桥上,那一色黑衣劲装的天下门弟子,纷纷掣出威风凛凛的朴刀,喝道:“我家主人借此庄歇息,谁敢上前冒犯!”
  贺大一听,怒不可遏,破口大骂道:“我家庄院几时轮到你们这些王八做主!”
  话音未落,贺大步法如电,扣下当头一个守卫的手腕,错骨一扭,夺刀劈风一扫。那些守卫本不提防一个村汉也有这等武艺,连连后退,骂道:“哪来的狂徒!”
  四五个互相打了眼色,复又拥上来,刀光如织压下,贺大却是惊雷一般的怒火,断喝一声,起掌断人筋脉,飞腿碎人骨骼,三五下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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