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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一棵救命稻草就这么跑掉了,临家虽未死人,却已陷入办丧失的阴霾之中,全然未理会有客到。
倒是临守身请了贵客进门——
舫游走到他的床榻边,望着躺在那上面连说话的力气都提不起来的临老九,她忽然笑开了,“这回你再也没办法躲我了。
这个坏心眼的女人——临老九正半闭着眼躺那儿生着闷气,忽然有滚烫的液体掉在他脸上,吓了他一跳。他睁开眼,眼前那张笑脸上怎么挂着泪水啊?
她在哭吗?
被他无情拒绝了那么多年,她都不曾哭过。怎么这会子倒……
“你……怎么了?”他抬起手想抹去她的泪珠,却只有手指尚可动动。
“我高兴,终于可以如愿地嫁你了,我高兴,不行吗?”她挂着泪仍旧努力笑着。
沉迷在她的笑容中,他没留意她话里的意思,已被逼到绝境的临家人却逮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舫游,你的意思是……”临家老爹仍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谁会想嫁个一个将死之人?
只有她,只有她这个傻丫头。
“不是要冲喜吗?我做新娘。”
第九章 嫁娶之时(1)
“我不娶!我不娶她……”临老九以残存的力气大声地吼着叫着,“我不娶她!我不娶她!我不娶——”
激动之下消瘦的身体微微地颤动,看着他惨白的脸好似随时会断气似的,临家人全都吓了一跳,赶紧抚慰他过分激动的身躯,“有话慢慢说!慢慢说嘛!舫游这样做是为了救你,你怎么不领情呢?”
“我不领……不领她这份情。”他大口大口地吸气,屏着气好说话,“谁要娶她谁娶,反正……反正我不娶。”
还不够明白吗?
到底是谁不明白?她凑到他的耳边,想着怎样才能让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你病了,病得很严重,也许冲喜是唯一能救你的办法。”
不明白的人是她!“你什么时候……相信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都快死了,她还要嫁他做什么?
“无论信不信,只要是可能救你的办法,我都愿一试。”
她的执着叫他头疼,他没注意到他跟她对吼的时候,力气渐渐恢复,“就算要冲喜,凭我临家的财力,随便上街买个媳妇,我也不要你。”
“你宁可死都不肯娶我?”被她咬着的唇微微颤动着,“我真就那么不堪?你真就那么不喜欢我?”
“你现在明白了吧!我宁可死……也不要娶你,不要!”他倔强地别过头去,不看她。
临家人看在眼里,恨不得把他从床上拖起来暴揍一顿,扔出去让他自生自灭算了。对一个将死的病人不能如此残忍,所以他们只好一个劲地反过来劝慰舫游:“你别生气,他这是病糊涂了,病糊涂了……”
“我没糊涂,我这么多年都不肯娶她,是她一直没脸没皮地跟在我后面。现在想让我欠她一个天大的人情,就此跟她绑在一起,我才不上当呢!”他越骂越顺畅,气也不短了,力也不泄了,骂得舫游全无还口之力。
她不再说什么,只是怔怔地望着床榻上渐渐恢复气血的他,“你……真的宁死也不肯娶我?”
“不愿意。”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当真宁死……”
“不愿意!不愿意!就是现在判官站在我面前说,如果我娶了你就不用死。我会一句话不说,立马跟着他去地府报到——骆舫游,这样你还不明白吗?”
明白,明白,她太明白了。
脑袋一瞬间变得有千斤万斤的重量,坠得她的脖子承受不住,不由自主地向下点去,身体也朝门的方向挪移。临家人慌忙拉着她,“舫游,你……”
“我走了,我该回家了,阿爹还等着我吃饭呢!”
临家老娘拽着她的手,满脸歉意,“舫游,老九他病糊涂了,你是好孩子,你别跟她一般计较。”
她笑着摇摇头,万般体谅地安抚着老人家的心:“你们别担心我了,好好照顾他吧!我走了。”
她平静地踏出房门,秋已深,衰草如烟,像不像他们缠了小半辈子的爱呢!
她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这秋日斜阳之下,屋子里头的人全将炮火对准了本该只剩下半口气,如今却骂得颇有气势的家伙。
“你当真不喜欢舫游到了宁可死,也不肯娶她的地步?”
“你们不懂。”临老九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再不肯说一个字。
那颗埋藏在被子里的心默默念叨着:喜欢,就是太喜欢了,才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一个死人。
他宁可一个人孤独地死去,也要把嫁给另一个男人的机会留给她。
自从跟舫游吵完了那架之后,临老九就觉得自己越发的有了气力,他甚至可以以自己的力量下床了。摸索着走了两步,腿脚的力气渐渐恢复到他的身体里。再喝了他娘熬的粥,他又是生龙活虎一条好汉。
临老九开始怀疑他这次病得古怪。偏在这时候,临家来一位古怪的客人——斜日女主。
“你怎么有工夫来看我?”自从她退位之后,专心致志地窝藏在家中当“闲妻凉母”呢!
她也不理他,一个劲地盯着他瞧,好半晌方才开口讷讷言道:“没想到这七日散这么不顶用,才三四天的工夫,你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是你对我下的毒?”他说怎么大夫都瞧不出病因,他又不药而愈了呢!“喂,好歹我们也君臣一场,你用得着下这么狠的手吗?”
“我哪有工夫对你下毒?”好歹她也是革嫫女主,下毒这种把戏用得着她亲自动手吗?“某个黑衣人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所以下毒这种事,我自然是托付给他了。”
她还真图个轻松呢!
瞪她,他居然瞪她!斜日不客气地反瞪回去,“我给你下毒是在帮你,你知不知道?别不识好人心。”也不想想,要是她不给他下毒,骆舫游哪会轻易回头再度投入他的怀抱?
“你会那么好心?”君臣同处了一段时日,对她,临老九多少还是有点了解的。没好处的事,她会干才怪,“说吧!你帮我这么惨烈的一个大忙,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与你无关,纯粹是帮骆家。”谁让那是她夫家呢!
虽说骆老爷子老是看不上她的亲亲夫君,可一旦遇上什么事,他这位长子嫡孙还就爱找那个会识文断字的骆家小叔帮忙。偏生她夫君又是个爱着急的性子,听了大哥说起侄女的婚事总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他也跟着干着急。为了夫君的笑容,她就勉为其难找个人向她曾经的臣子下点慢性毒药吧!
说是毒药有点过,不过是一点点散气粉,人服用了以后全身无力,迅速消瘦,与得大病无异。只待药劲减退,提起一口气冲过五脏六腑也就好了,连解药都不用。
“看我多关照你,换作旁人休想我劳心劳力。”
“喂,我拜托你下回使毒的时候先跟我打声招呼好不好?”害得他真以为自己要死了,“可……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给我下的毒?”
她心情颇好地冲他透有口风,“那杯合卺酒……”
他前前后后一寻思,不对啊!“舫游也喝了,为什么她没事?”
“他把毒下在了你杯口处。”这种小事简单,还难不倒遣风。
然临老九听着都可怕,那个黑衣人有办法在他毫不察觉的情况下,将毒擦在他喝酒的杯口处,酒杯甚至一直没离开过他的眼前。
那是不是说,若有一天斜日女主要娶谁的姓名根本就是易如反掌的小事一桩——他开始回忆自己有没有得罪过这个报复心极强的女人——那次殿前求亲算不算?
想到求亲,他忽然想起了舫游,她……
“糟了!”他拔腿就朝外跑,嘴里还乱嚷着,“瞧你干的好事,这回你可真害死我了。”
她为他忙了这么一大遭,他不谢她,反倒怪起她来了?斜日女主气恼地牵住了他的步伐,“你急什么?舫游这媳妇还能跑了不成?”
“这回不是跑人,是要死人了!”
甩开她的手,管她是不是革嫫女主,管她是不是爱记仇爱报复,他全都管不了了,这世上他想管的人就只有一个。
只是,她还会等他吗?
在他宁死不“娶”之下——
“骆老爷,我是来找舫游的,我跟她之间有些误会,我想当面跟她说清楚。您就让我进去,见见她吧!”
他喊得嗓子都哑了,骆家大宅的门也不曾为他打开过。
他知道,这都怪自己过往伤舫游太深,骆老爷子才会对他深恶痛绝。他相信有志者事竟成,只要让骆老爷子看到他的真心,这道门一定会为他打开。
在他努力了两个时辰之后,骆家大宅的门开了,走出来的不是舫游,不是骆老爷子,却是这座城里人人都怕见到的骆家二爷——骆兽行。
“你就是临家老九?”骆二爷捏着指关节,一再地向他确定,“就是你让我大姐倒追了多少年,你却宁死都不肯娶她?”
“不是这样的,我是不想拖累她。”还是跟事情的正主当面解释比较好,临老九一个劲地往里冲,“你让我进去,我想见舫游一面,一面就好。”
“你想见我大姐?没问题。”瞧他骆二爷多大方,敞开双臂让他进门。
临老九前脚刚跨进门里,骆二爷的声音便自他身后响起——
“关门!”
临老九隐隐地觉得身后升起一阵凉意,直觉有危险的事即将发生。
他的直觉真的很准,下一刻骆二爷的拳头便朝他的腹部袭来。临老九没有还手,甚至没有痛叫,安静地承受着落在他身上的每一记拳头,他觉得这些痛是他亏欠舫游的,都这么多年了,该还上了。
受害者毫无反应的武力打起来一点都没意思,骆二爷很快就累得放下了拳头。他那贤惠的媳妇早已备上手巾、茶水,擦了把汗,他顺手丢了条手巾给躺在地上的死鬼。
“你可以走了。”
“我要见舫游。”就算再被他揍到吐血,他也要见到舫游——他早就知道骆家有个强悍的二弟,可没想到这么悍,“让我见舫游——你再打几拳也没关系。”
跷着二郎腿,骆二爷得意哉哉,“我不想再打你,你也再见不到我大姐。”
临老九爬起身就往内堂冲,他哪里是骆二爷的对手,推来推去,也没办法进内堂。临老九火了,使尽全身的力气撞开骆兽行,凭着一股蛮劲往里闯,边闯还边喊:“舫游!舫游,你出来,听我说句话,我只说一句。求你,求你出来见我一面……”
“别再喊了。”
骆老爷子赫然挡在通往内堂的道上,对于长辈,临老九总不能用强的,唯有乖乖地杵在那儿。他刚想开口解释,骆老爷子一抬手要他住口。
“什么话都别说了,你的任何理由、借口,我都不想听——兽行,帮为父送临家九爷出去。”
临老九二话不说跪在老爷子的脚边,“骆老爷,您就让我见舫游一面吧!我的解释会扭转我和她这一辈子的幸福。”
“我不知道你将要说的话是否会带给我闺女幸福,我只知道你的解释来得太晚了。”朝儿子使了个眼色,骆兽行这就带着几个人上前,打算强行把他丢出去。
“慢着。”
一直贤惠地待在一旁静默无声的二媳妇忽然上前在骆老爷子耳畔耳语了一番,很快骆老爷子二话不说拄着拐朝里头去了,骆兽行还不肯罢休,提起临老九的衣襟就往外丢。
“放手。”
二媳妇淡淡一句话,刚刚还满脸凶相的骆兽行立刻松开了临老九。她走到临老九跟前,安静地告诉他:“舫游不在家里。”
“那她……”
“她嫁人了。”
她淡漠的四个字比骆兽行的拳头更伤他,他不敢相信地拼命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上回她还跟我说她嫁了人,且死了丈夫,可结果呢?她只是骗我!骗我的!现在你也在骗我是不是?”
“我有这个必要吗?”
她朝夫君使了个眼色,骆兽行立刻端了椅子来给她坐,还满脸堆笑地陪在一旁,就差没吐舌头了。
“她嫁去了哪里?嫁给了谁?”
“听青梅说那人你也认识。”
她不紧不慢的语调,存心折磨他,“是谁?”
“赫连酣。”
是他?又是他?怎么会是他?
临老九调头冲出门,高声叫着临守身联络临家位于整个革嫫的码头,“我要知道她在哪里,以最快的速度帮我找到她。快——”
骆兽行冲着他的背影啐道:“大姐都嫁人了,你还找个屁啊?”他话未说完,自己先痛叫起来,“哎哟!哎哟哟——”
他媳妇把他的耳朵当麻花拧,“我不是警告过你不准随便动粗吗?”
“我没随便动粗,我是为我大姐报仇。”保护家姐是做弟弟的本性。
他媳妇想想也是,随即松开手指,“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