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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内乱,历时三个月,最终以失败收场。为了确保安全,洛争这一路本就是绕着远路走的,且又走得极慢,待进入了江南地区,已是大半年后了;这时,这场内乱刚刚落下帷幕。
车厢里洛争闭眼安坐不动如山,馥月天意撩起车帘含笑看着窗外风景如画,瞥了他一眼笑道:“我虽在兰州待了几年,却还从未来过宁南。”
洛争睁开眼,挑眉问道:“为什么?”天意却只是摇头不语,只是噙着清浅的笑。天意不说,洛争也不再问。这段日子,洛争是被天意调教的十分好,最精的便是学会了………尊重。
当初走的时候是计划了许多人一起走的,可到最后,走的,却只有洛争和馥月天意。
分别时,苍穹云际空濛,云朵沾染了一点湿意,似乎就要幻化成雨滴落到地面,君如玉站在城门口,峨冠博带,皂色深衣,衬得是温文如玉,气质谦和,他道:“朝廷离不了我,若我也走了,纵殿下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也鞭长莫及。你们到宁南后多关照彦鎏这孩子;天意,我知你对彦鎏辜负了临池的事上有些不满,但看在我的份上,便饶了他吧!”
天意缓缓叹气。
洛争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安抚道:“彦鎏来信说,估摸着临池快生了,如果我们速度快可能还赶得及见外孙的第一面。”
天意眨了眨眼,“那浑小子在这种事上的动作倒是一点也不含糊。”虽在嗔骂,却没有恼意,天意眼角带着欣慰的笑意。她抿唇想了想,蹙眉,“临池都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了,加上现在还未出生的这一个,就三个了;可景行这个哥哥还没着落呢!京城里与他一样大的,孩子都会叫爹娘爷爷奶奶了。你这当爹的,一点也不上心。”她瞅着洛争数落道。
“那也得他同意呀!”洛争冷冷一哼,“反正我也从来没指望过他为洛家传宗接代。”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瞧着洛争那别扭的摸样,天意忍不住噗嗤一笑,这父子俩,这辈子恐怕都和不了好了。她转头看着外面烟雨蒙蒙,“洛争,我这一来,便再也不会回京都咯!”
“你喜欢江南?”洛争问道。
天意难得柔顺的点了点头,洛争眉眼笑开了,道:“不回便不回,你喜欢哪儿,我就陪着你去哪里。”
天意斜眼睨过,“舍得如花美眷,权势滔天?”洛争一阵苦笑,又来了又来了!
洛争和天意离府时后院里还有许多侍妾没处理好着落。天意坐壁观上冷眼旁观,洛争忙得团团转,一气之下一把全丢给了洛府管家,可苦了管家他老人家。对着一大群女人,卖不得杀不得,要好生的遣送离开,本来就已经年岁老矣的管家有愁白了几根头发。
最后,管家想了想,反正洛争要离开,愿意走的给充足的银子让她走人,不愿走的就留在洛府,不过洛争是不会再去找她们了。洛争听了管家的主意后,觉得很好,便点头同意了。只是天意知道了后对洛争很是冷嘲热讽了一顿,让洛争有些无奈。
天意突然沉默了下来,洛争忐忑不安,以为天意在生气,其实她只是在回忆与周品娴的对话。
洛争的其他女人天意一概不管,除了周品娴。恍然间大半辈子就已经匆匆的过了,洛争有那么多女人,可她一个也没放在眼里,唯独周品娴,她放不下。周品娴只知道馥月天意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却不知在天意心中周品娴亦如此。
“品娴,你说,现在的你是不是跟当初的我很像?”天意浅笑盈盈的说道。
近来突然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周品娴整个人憔悴不堪,鬓边添了许多白霜,她笑得端庄温雅:“不,我们怎么可能相像呢?当初馥月首辅倒了,你还有洛争将你好好的护着宠着爱着,离开的时候也是那么潇洒;而我。。。”她笑意苦涩,摇了摇头,“天意,我们从来都不是一样的。”
天意看着姿态秀仪的周品娴,不禁微微叹息,这个女人的雍雅端庄,是渗透到了骨子里的。自己其实,是真的欣赏她的。“白一呢?怎么没看见她?”天意问道。
周品娴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明白天意为什么问起白一,“白一早就嫁人了。这些年虽然也在我身边伺候着,但一半时间都是在她家里。待会儿她就会过来了。”
“噢。她是嫁给了洛争身边的于微,对吧!”天意微笑地点头。
“不错。”周品娴有些迟疑,“你。。。有事?”
“我都说了这么多了你还不明白我这是来干什么的吗?”天意眨了眨眼笑得妩媚,“先不说当年于微的故意放水令我得以成功顺利的出了唯意居,再好巧不巧的遇见了你的贴身丫鬟白一然后令我倍受打击这回事,就说燕山。。。品娴,你应该明白的。”
周品娴的心缓缓沉下。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以为,那些事也永远被埋入地底下的。她嗤笑,她怎么忘了呢?当馥月天意重新出现,那些过往也注定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于微和白一怕是不会再来的了。”天意轻松道,语调甚是欢快,仿佛是在说什么高兴的事儿,“因为,他们已经死了。”她觑了眸子,笑意盈然,眸光寒烈。
“你,最后,果然不会放过我。”周品娴咬破了嘴角,唇边点点腥红。
“不是我不放过你,而是你没有放过我。”天意敛了笑意冷冷道,“当年我离开洛府离开洛府,已是做了从此与洛争生死不再相见的打算,可你、周家却没打算放过我,不止我,还有我的女儿你们也没打算放过。我三番两次的退让,换来的只是你的得寸进尺。”
天意拂袖而去,周品娴面如死灰,缓缓倒下。
云如墨,风急驰,枝颠叶摆。
洛争天意到甄府的时候,正巧是临场生产的时候。一盆盆血水端出,一盆盆清水换进,君彦鎏等在门外,焦急难安地来回踱步,搅得本来也就心烦意乱的天意更加气躁。
“你给我停下!”天意吼道,“你走来走去得晃得我头晕眼花。我还没有问你呢,临池好好的怎么会早产?你究竟是怎么照顾她的!”伴随天意怒吼的是时密时疏雨声,撞上窗棂,啪啪作响。
君彦鎏握紧了拳头,“今日我抱临池到院子里来晒太阳,却欢逗弄着君子,君子突然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走到临池身边来,临池高兴之下,便要陪君子走路,开始都走得好好的,我一个分心,君子便跌倒撞上了临池,临池情急下只顾护着君子忘了自己,于是就。。。”
原来是因为君子。天意噎住了,不好说宝贝大外孙什么,逮着君彦鎏那一个分心的失误又开始开炮,君彦鎏垂头丧气的听教,洛争在一旁看着哭笑不得。
直到傍晚,房间里终于传来一声微小的婴儿的啼哭声。君彦鎏一个箭步冲上去,天意和洛争不甘落后的也紧跟其后。房间里躺在床上的临池面色苍白,虚弱不已,但看见娘亲爹爹还有君彦鎏,以及君彦鎏怀中自己的小女儿,笑得十分开心。
天意紧紧抱着临池,哭得不能自持,临池反过来柔声安慰天意。母女俩抱成一团絮絮叨叨了说了许久的话,直到却欢进来说临池刚生产完需要休息,恍然大悟的天意才不好意思的离开。
洛争、天意、临池、君彦鎏,还有君子君诀君如来。一家人除了洛景行都到齐了。
君如来,是天意给自己的小外孙女取的名字。天意说:“坐亦禅,行亦禅,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清,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
虽然对如来这个名字很汗颜,但洛争是妻管严,为妻独尊,不能说;临池与母亲阔别重逢处于迷糊状态,不会说;君彦鎏被岳母整得怕了,不敢说;君子君诀两兄弟嘛,直接过滤。于是这名字就这么定下来了,那瞬间,天意得意洋洋的笑颜与君如来悲戚的小红脸成了鲜明的对比。
临池的月子坐满后,一家人便向安澜和甄尤鋈告辞。安澜没有挽留,只看着他们一家人快乐的身影渐行见远,最终成一个模糊的片影。
“娘,我们去哪里?”临池弯着天意的手亲昵的问道。
“先将宁南玩一圈,玩够了便去兰州定居。”
“好。那哥哥呢?我们不要他了?”
“那浑小子竟然来信说他有远大理想,不跟我们种田去了。”天意怒道,身后的洛争心中得意的笑着,天意现在也跟他站在同一战线上了。
“噗,哥哥还没忘记以前那个要挤下爹爹当上内阁首辅的那个伟大理想啊!不过现在爹爹已经不是首辅了啊!哎。。。”
“噢,对了,景行已经成亲了,那姑娘叫钟不离,啧啧。。。这名字真吉利呀!临池,我们什么时候去你哥那儿看看你嫂子吧!”
“嗯嗯嗯,哈哈,我还以为哥哥这辈子都不会娶夫人呢!娘我告诉你啊,曾有一段时间,我以为哥哥他。。。好男风呢!”临池压低了声音附在天意耳边悄声说道。
“噗”,天意一口茶尽数扑出。
次年。
大正殿空旷宽大,石磨的地板光滑铮亮,分布均匀的十二根九人高的支殿大红石柱金龙玉凤盘旋而上,直冲彩云追月的殿顶浮雕,气势恢宏。傅安稚头戴玄冕身着龙袍,站在龙椅前面,面色沉沉,神色难辨,帝王威严一触即发。“吱”的一声大殿门被缓缓推开,在寂静的殿内一遍遍回响着,脚步声极轻,清亮的地板上显出一个袅娜雍雅的身影。。
傅安稚缓缓转身,正对着她看着,牵出处极为乖巧的笑容,傅安澜微微神晃,那个笑容像极许多年前她扶他初坐上那个冰冷的龙椅时,她安抚他后他朝他露出的笑容。。
当时她说:“乖,听皇姐的话。”。
他呢,怎么回答的呢?好像是………“嗯,稚儿会听皇姐的话,稚儿很乖的。”
如今,他说道:“皇姐,稚儿了你等许久了,你终于来了。”。
元晟七年,元晟帝暴戾成性,众群起而攻之。安易长公主傅安澜乃众望所归,百官屡请之下,顺势流之,入京,帝废黜,长公主冠冕,乃华朝第一女帝。。
………《史记·元晟本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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