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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黑色西服,鼻架无框金丝眼睛,满头银丝调理得很是服贴,他两手扶着航空椅,转身微侧,不失分寸地微笑,被宁先生全部摄入镜头。想必厅长大人的心情此刻极其放松、自然,所以内敛的良好气质在镜头下表现得恰到好处,不失水准。他和郑东都未想到的是,这位貌之淳淳的长者,在他即将离任的最后一次出访归来即在机场被省纪律检查委员会请去谈话。据传言是他动用公款20万为自己超标准装修了住房,而他则辩解,在他出访德国期间,有好事之徒未经他同意擅自行为,当然这样的结果是拍马屁者始料未及的。官位和权势统摄一方,自然吹喇叭、抬轿子者如过江之鲫。权势者一个手势,一个眼神,聪明伶俐者则心领神会,怎劳厅长动口呢?你看此刻宁先生从非法出版案的阴影中突围而出,正人模狗样去法兰克福招摇过市。非厅长大人的宽容也不会有今天的,厅长大人正心安理得地享用着部下精心而周到的服务。这是利益共同而衍化的思想和行动的高度默契。
此刻,郑东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瘦骨伶仃的洪先生可怜的样子,他因侵犯知识产权罪和投机倒把罪被无情的法律判处了13年徒刑,正在监狱里苦捱岁月。数罪并罚显示了法律在某种场合的疏而不漏,但是天网是并不恢恢的。他是想不到他的合伙人及其后台大老板正衣冠楚楚地坐在宽大舒适的飞机上在高空神游,真乃天壤之别。法律因人的地位、身份的差别而显示了高度的灵活性、伸缩性,表现了明显的倾斜,那么社会公正如何体现呢?是也,非耶?真是不好说。想到这儿,郑东长叹一声。
坐在他身边的作家剑平看他对宁先生那专注的目光,悄悄凑了上来:“你看到了吗?那位仪表堂堂,满面红光,身材魁梧的先生,他和我社侯社长关系极好。最近听说他们来往频密,正在商量各在本省引进一套加拿大最先进的汉字排字系统,是宁社长牵的线,这老兄神通广大,令同行们刮目相看。”说完竟神秘地一笑。
郑东只顾想自己的心事,不置可否地“晤”了一声,没当一回事。一年后他才理解了作家剑平先生那意味深长的一笑。
飞机飞临俄罗斯的西伯利亚上空。白皑皑的雪山,莽苍苍的森林,蓝莹莹的湖泊,一派北国风光。宁先生弯腰撅臀,不失时机地按下快门,仿佛陶醉于大自然的美丽景色之中。
25
次日下午,十五点五十分,飞机飞临德国,在法兰克福国际机场上空盘旋,等候降落。但见机舱下面,绿树簇拥着这座美丽的千年古城,歌特式的尖顶教堂、罗可可式的精致建筑和风格迥异千姿百态的小别墅隐落在黛绿、橘红、土黄色组合的林荫之中。法兰克福的标致是那幢圆柱形铅笔状的蓝色钢化玻璃建筑。那就是每年一度的国际图书博览会主建筑,它在秋天的阳光下泛着幽幽的蓝光。蓝天白云下的莱茵河清澈明净,将整个城市一分为二,一艘艘游船在河面游弋。河的两岸分布着点点犹如彩色磨菇状的小帐篷,显然是游人们休憩的地方。
法兰克福航空港是欧洲最大的空港,每天有上千架飞机起落。中国100多人的庞大参展团鱼贯进入德国海关,静静地手持护照,小心地踏在那条隔离黄线后面。走过黄线就算进入了德国国境。身着米黄色制服,留着金黄色唇须的德国边防警察,友好地向中国代表团的每位成员微笑,并用生硬的中国话说“你好”,以示问候。
全团仅用半小时即从五条通道验关完毕,悠然进入德意志联邦共和国。与中国海关出境的效率相比较,显然是略胜一筹的。看荣主任那模样,禁不住又要道一声:“当年兄弟在英国的时候......”
然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告诉大家:“我们和H省宇宙出版中心的哥儿们住在东江路桥总公司驻欧洲代表处,代表处有车来接。”
郑东一行5人,推着装得满满的行李车,步出机场门口,已是黄昏时分。德国的秋天,气候湿润而凉爽,画着斑马线的路面空阔而整洁,行人和车辆严格按红、绿灯的指示行进、停止。这里是汽车的王国,拥有世界上最先进的汽车工业。奔驰、宝马、奥迪、大众各类牌号的汽车在眼前的路上静悄悄却是十分欢快地奔跑着,因为城里是不允许汽车使用喇叭的。代表团其他组的成员已分别钻进各种牌号的汽车,而接他们5人的车子,却迟迟不来,已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怪烦人的。
正当他们东张西望、心烦气躁的时候,一辆灰色的大众牌面包车悄然停在他们面前。一位穿灰色夹克衫戴眼睛的同胞前来打听,问他们是不是A省的同志。老荣忙不叠地答:“是的,是的,先生是……”
小伙子说:“我是东江公司的,我姓龚,我已接了一批同志到办事处去了,他们是H省的3个人,行李特别多,一趟装不了这么多人和东西,所以就分了两趟,让你们久等了,真对不起了诸位。”小伙子连声道歉。郑东、老荣、剑平和两位教授挤进了面包车,再加上大箱、大包的行李,车里已经拥挤不堪了。
面包车出机场,沿着进入机场的高速公路疾驰。高速公路两旁筑着3米高的隔音墙,那墙上爬满了回绿转黄的长青藤,像是夹道的五彩屏风。车流在金色的夕阳映照下,在这条五彩缤纷的道路上飞快地向城区流动。天渐渐黑下来,空中飘起了细密的雨丝,打湿了路面,倒映着车辆尾灯,灯影的孤光闪闪烁烁地向远方伸展。
小伙子打开了话匣子:“德国的高速公路是世界上唯一不限速的高速公路,所以车速一般要保持在100迈以上。许多国家的车迷都愿意到这儿来过车瘾。”
面包车驶入市区,宽阔的马路两旁矗立着那种中世纪式的带玻璃方框的铸铁风灯。雕饰着花纹的铸铁风灯,在风雨中影影绰绰排成两行,与路上的汽车尾灯相映成趣,形成了一道亮丽的雨夜风景线。
面包车拐进厂别墅区,一幢幢式样别致、怀抱着花园的小洋房在松柏、水杉、白桦树的环绕下各占一分秋色。楼外风雨呼啸,秋景萧瑟;楼内灯光闪烁,显示着家庭般的温馨。
小伙子介绍说:“这里是富人住宅区,住的全是德国的中产阶级。富人们远离尘嚣,为的是追求一片郊区的宁静,而穷人们反而住在市区的公寓里。我们的代表处就坐落在林荫夹道的兴登堡路上。那儿本来是一个律师的别墅,1992年东江公司以290万马克购得,作为代表处……”说着,说着,车子已经停在了钉着标有中德两国文字的铜牌门前了。
东江公司驻欧洲代表处,坐落在兴登堡路的一个斜坡上。
一条鹅卵石石子铺成的小路,从主干道上向右分出,延伸到路的尽头便是一道黑色的木栅栏。正对小路是一扇黑色的小铁门,铁门上镶着中国传统的紫铜兽形门环,上方镶着一块用中德两国文字标着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东江路桥公司驻欧洲代表处”。那是一幢依山坡而筑的三层小别墅。二层、三层在坡上,一层在坡下,顺势而建,可谓巧夺天工。
揿响门铃,电子应答,问明身份,铁门嘎然而开。沉沉的夜色揉进了一抹温馨明亮的灯光,光亮中走出一位和蔼的中年妇女,她笑容可掬地欢迎客人们的到来,并告诉他们H省的客人已先于一个小时前到了。
小伙子忙不迭地介绍:“这是本公司驻欧洲代表处的代表,姓黄。我是副代表,姓龚。代表处就我们两人。工作、生活、管理、打扫这幢别墅全是我们两人。”说完帮老荣、郑东他们卸下行李。
黄大姐把客人们领到各自的房间,两人住一问。房间内松软的地毯上靠墙放着两张简朴的小木床。新浆洗过的被褥发出沁人的肥皂清香,使长途飞行十多个小时的旅人感到特别亲切。卸下行李,安顿好住宿,郑东在小浴室轻轻松松地洗了个淋浴,顿感血脉流通,浑身舒畅,疲劳减了一半,头脑清新厂许多。
26
热情的女主人领着新到的客人,参观整幢别墅。
别墅的第一层建在坡底,朝南的一侧是会客室、办公室,餐厅占了很大的面积。会客室的墙壁上除悬挂着一些西方廉价的油画复制品外,还引人注目地挂着一排彩色照片。
黄大姐介绍:“别看我们的代表处规模不大,但住过的首长不少,包括分管路桥工程的副总理及部领导,凡来德国都住在我们这儿。”
大家定睛一看,果然墙上的照片是男、女主人与部长、副总理的合影彩照。国人十分熟悉的部长、副总理赫然其中,于是大家表示深感荣幸。
黄大姐不无惋惜地说:“可惜H省的任铭书总编辑一行三人早来一步,副总理住的豪华套间已被他们包租了,诸位只好委屈住在普通客房。”
于是老荣就说:“客房条件就很好,感谢大姐费心。”
其实大家心中盘算的是:“出国嘛,吃、住都可将就些,只要多留马克,多带点洋货回去,也不枉出来一趟。至于豪华套间,谁有钱谁住去,咱们不希罕。”
在黄大姐的导引下,荣主任一行五人,参观了会客室右手的宽大办公室、左手的大餐厅。沿走廊北侧是洗盥室、锅炉房、桑那浴室,靠西侧是一方长宽各约15米的室内游泳池。
黄大姐说:“诸位如果感兴趣的话,现在空着的游泳池,可以注满水,让大家游游泳。”
老荣代表大家向女主人的热情关照表示感谢,并说:“谢谢大姐美意。到德国来,意在办书展,感受异国风情还嫌时间不够,恐怕无闲情逸趣来游泳。不必费心,不必费心。”大家于是频频点头,表示与老荣意见一致。
别墅的二层是客房和主人的卧室。西侧的辅助用房沿街而建,一层为车库,二层是储藏室。二楼的木结构阳台走廊连接着辅助用房。楼下的会客室玻璃门推开就可进入绿树环绕的小院。松软的草坪绿草如茵,四周是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常青灌木,簇拥着矮树丛的是高大的雪松、水杉,天然与邻居的院隔离开来。透过枝叶茂盛的树丛,可以看见毗邻而建的是一幢乳白色的小洋楼,与这里黑色木结构别墅形成鲜明的对比。整个环境显得幽静而雅致。
沿楼梯向上的第三层是一问宽大的活动室。这里灯火通明,20英寸大屏幕彩电正播放着德国新闻。沙发里坐着刚刚沐浴过,穿着宽大睡衣,趿着拖鞋,跷着二郎腿的艾莉莉女士。
艾女士红扑扑的脸蛋,湿漉漉的秀发,加上撩起睡衣后架起的大腿,白花花地晃眼,显得有点妩媚,更有点放肆。她悠闲地嗑着瓜子,全身靠在皮沙发上,英姿勃发。看到老荣、郑东一行鱼贯而入,只是下意识地把裸露的大腿用睡衣的下摆遮严实,连屁股都未抬,继续欣赏着电视节目。
体格匀称、老当益壮的任铭书总编辑也许在飞机上补足了觉,此刻显得精神抖擞,他正和生龙活虎、健壮如牛的李一帆你推我挡,来回奔走地打着乒乓球。总之,来自H省的人并未把来自A省的弟兄当成自己人,一副冷漠无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还是老荣主动微笑着向他的小校友艾女士招呼:“艾小姐,你是我们组的翻译,我们今后在德国的活动,仰仗小姐多关照了。”
艾女士这才把脸转向老荣,秀丽的面庞挤出一丝微笑:“哪里,哪里,这个翻译我是当不了的,也当不好,那纯属是书展筹备组寻我开心。”说完又自顾嗑瓜子,看电视了,把个老荣晾在了一边。
这时郑东嘻皮笑脸地用手搭着老荣的肩膀,附在他耳边说:“老荣,你别自作多情了,你看热脸贴在冷屁股上了吧!他们是并不欢迎我们加入他们那个‘圈子’的。所谓‘圈子’者,是志趣相投的人聚在一起,别人是难以涉足的,像你这种异质分子混入,肯定会改变他们的成分,他们怎么可能欢迎呢?这就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就如本厅谭冠厅长是与邬历、魏铭利、鬼子陆、崔牛牛之流是一个圈子’,你老荣只是在外围打转,想挤也是挤不进去的。”
老荣却宽容地笑了:“还要在一起生活、活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必呢?”
郑东听了这熟悉的语言,感到十分刺耳,说道:“什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当年查出版光屁股女人画册时,谭冠也是这么说的。你瞧他们这帮人,那傲慢的样子,连正眼都不希罕瞧你一下,你和他们搭讪什么?”说完自顾自“咚咚”地下楼去了。于是大家悻悻而去,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下楼回到房间内,A省的弟兄们各自漱洗、沐浴、休息。老荣、郑东这问屋正对庭院的阳台。他们感到奇怪的是这宽敞明亮的玻璃门从上到下占满一壁墙,却未见有窗帘一类东西遮挡,难道就这么一览无余地睡觉吗?心中深感纳闷。
虽然经过长时间的飞行,加上时差的原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