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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老气横秋地向邬历下达指示:“老邬,为了保持与国际社会的联络,咱这办公室应该增加一台电脑,一个传真机,你安排人去办,要快。”那神态俨然像是一个帝王向臣子下达圣旨,使邬历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快,不过,他的脸上还是堆满着谦恭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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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德、陈笑和朱毓文这些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看上去很体面的海外来客们,一个个脱下西服,换上崭新的工作服,重新进行了包装。于是就在彼德先生的指挥下于开了,他们挑了几个刚刚招聘来的大学生、研究生当助手,很快投入了各自的角色。
李一帆以自己卓越的组织才能及雄厚的资金基础,招聘来的技术人员都很能干,仅仅3天时间,这条国际最先进的双头光盘生产线——托莱克斯A型DVD联合系统就开始了运转,投入试生产。看着密封在全新的不锈钢玻璃罩内的生产设备总成,李一帆心中有说不出的高兴。一切都在高效率地运转,6秒钟两只光盘分毫不差地落在起落的托盘上,不一小会儿就已高高的一摞。他那银色的梦想即将成为现实,这些光盘将会变成一摞一摞的钞票,
他的事业还会再扩大,他要立足古都市,辐射东南亚,走向全国,进而跨入国际市场。
当晚,李一帆在明星山庄设宴为海外来客们饯行,此刻的邬历心中酸溜溜的,他已从李一帆平等的合作伙伴,降格成他的雇员,
这不需李一帆明说,从他那居高临下眼神和颐指气使的神态中就能够充分体会到。
面对餐桌上的山珍海味、大菜美食,李一帆一一巡视着眼前的客人们,他像是一个踌躇满志的帝王,脸上浮现出矜持的微笑,他脑海中浮现出的是拿破仑、彼得大帝、朱元璋的形象。拿破仑不过起自军曹竟能征服欧洲,牛X烘烘地自己为自己加冕,我不也远征了欧洲。他看到,彼德这个狗熊样的欧洲熊正笨拙地用筷子想夹起一只乌龟蛋,却总也夹不起来,瞧那熊样子,下巴上的大胡子上沾着油汤。他不也拜倒在我脚下,为我服务,这是金钱的力量。想当初这宴席中的邬历、朱毓文,哪一个不是人模狗样地以政府官员那种居高临下的冷漠和鄙视像是瞧一只饿狗那样打量着我,现在是我居高临下地赏他们一碗饭吃吃。这些失去了权力的贪官们,
权倾一时趾高气昂,权力丧失时却摇尾乞怜,那邬历就是这种无耻小人,一个具有哈叭狗性格的人,此刻这个鸟人脸上堆满讨好的微笑,他要向我敬酒了。
担任了南海塑料制品厂厂长的邬历先生,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他兴冲冲地端起了高脚酒杯,恭恭敬敬地走到李一帆面前。
李一帆这时已经喝得差不多了,今天高兴,他多喝了几杯,他面带微笑地接受部下的敬酒,像是帝王接受臣下的朝拜。他脸色通红,
双眼冒光,酒精加上睡眠不足,眼底有点充血,他举起酒杯,迎向邬历送过来的杯子。
邬历说:“尊敬的李总经理,我来敬你一杯。”“什么总经理不总经理的,我们是哥儿们,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李一帆颇不耐烦地说。
邬历立即接口说:“对,对,对,如果说大哥你是帅才我就是将才。一帆兄,你就是刘邦,起自草莽,斩白蛇而起义;我则是韩信,
弃项羽而追随刘邦。你运筹帷幄之中,我决胜千里之外,我是韩信用兵多多益善。你是刘邦将将,唯才是举。”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堆满谀笑,一副谦恭卑屈的模样。
他没有觉察到李一帆脸上细小的变化,还在自顾自地说将下去:“我弃项羽而随刘邦,也就是大哥你,就跟准了。你是干事业的人,那个谭冠什么东西,一个过河拆桥、目光短浅的老狗日,当年我为他做牛做马,做狗做狼,他是把我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了。我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跟大哥你闯江湖一条道走到黑了。”说完这话眼眶竟有点湿润了,很是动感情的样子。
谁知,这时李一帆勃然变色,把端起的酒杯往洁白的桌布上一拍,高脚杯竟拍碎了,“乒”的一声响。彼德刚夹起送到嘴边的乌龟蛋,被惊得又滚进了菜盘,菜汤飞溅到餐巾上,满桌客人用惊愕的神态看着李一帆。
他用手指点着邬历的鼻尖说:“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你有什么资格咒骂谭冠,他对你是有恩的,你还有脸骂他。你瞧你干的事儿,我要是谭冠,早把你送进反贪局去了。
把老子比成刘邦,刘邦一个无赖,泅水亭长,只会拿书生帽子当尿壶的人,我大概是文盲,不懂历史,你***就酸溜溜地嘲笑我,没准那天,你***把我也卖掉。你只是一只没人要的赖皮狗,我收留你是可怜你,你他**还自比韩信,你有韩信的德才吗,自以为当过几天鸟社长就在我面前冒充斯文起来,还他娘地谈古论今。不知道你这个**社长是怎么混上的,还不是变相买通了谭冠才混到手的。说实话,郑东这个狗*养的尽管是我的对手,我佩服他的人品,他在共产党队伍中属凤毛鳞角,你他**整一个混进共产党队伍的蟊贼,贪官卵翼下的污吏而已,还他娘的混充将才。**毛的,将你妈个X……朱毓文,不,宋玉卿,你最知道他的底,你说说看,这家伙是不是这样的人……”
李一帆一顿臭骂,把个邬历骂得呆愣在那半晌回不过神来,他气得一只手乱点着李一帆,一只手把手中的酒杯向地下一扔,又是“乒”的一声响,酒水溅了满地。
“好你个龟儿子,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拿破仑,法国皇帝,沙皇不就有几个臭钱吗,算我有眼无珠看错了人,算我贱骨头拍马屁拍在马蹄子上,算我邬历不是人,是只狗。你这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灰狼,混充什么道德评判官,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人品的低劣?
没有我这个贪官邬历,有您这个小奸商的今天吗?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去崇拜郑东吧,他将把你送进地狱……”
邬历还在像泼妇那样指手跳脚般骂着,骂得吐沫溅到了李一帆的脸上。
李一帆双手握拳,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他正要发作时,却被一旁的艾莉莉劝住了:“一帆,大家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呢?别让外人看笑话,邬历他也是好意嘛。”
这边朱毓文来劝邬历:“算了,算了,都是一根藤上的两个苦瓜,一个绳上的蚂蚱,何苦窝里斗呢?”
第二十九章(2)
第二十九章(2)
看到朱毓文来打圆场。邬历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反手一个大嘴巴子,把朱毓文抽得朝后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被眼疾手快的陈笑一把搀扶住才未摔倒。
邬历又指着朱毓文骂开了:“好个朱毓文,宋玉卿,你他**是人还是狐狸精,老子不是因为你,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你携带巨款跑到国外去养情人,泡洋人,我承担责任,我被罢官撤职,都是你这个小X养的害的,你还有脸来说我,你这个人尽可夫的娼ji,狗*养的……我是虎落平原被犬欺,龙困浅池遭虾戏呀……”说完竟趴在餐桌上“呜呜”地号啕大哭起来。
这时胖彼德只是笑嘻嘻地看着这群“中国人”在窝里斗,不说一句话。他用外国语言仿佛在问陈笑:“这是怎么回事?”陈笑冷冷地用英语说:“这是中国人的民族劣根性,柏杨老先生说的‘窝里斗’,内战内行。外战外行。”他无可奈何地学着外国人的模样耸耸肩膀,摊摊手,拉着彼德和朱毓文竟自走了。
这时艾莉莉聪明而果断地以女主人的身份命令:“小王,一帆醉了,你扶好他,回房休息。”小王连扶带搀地扶着李一帆走了。艾莉莉这才和颜悦色地像是哄一个大孩子一样,把眼镜哭得不知去向的邬历扶了起来,送他回客房休息。
庆功宴席就这样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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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历其实并未多喝,头脑是清醒的。
回房间后,他脱得一丝不挂,光溜溜地溜进了盥洗间,满满地放了一池热水,他跳进了浴盆,像僵尸那样挺在一池热水里,双目紧闭,不禁黯然泪下。在热水和热泪的浸泡下,他在回忆着不堪回首的过去。
两年前,他迫不得已离开了扬子社,他其实是像狗一样被赶出扬子社的。都怪他太大意,谭冠的儿子,时任经理的谭伯平,人称谭公子的那个不学无术的胖子,早就提醒他:“最近,编委会几个成员不太正常呢,那个转业回来的部队作家,也就是那个山东侉子、
副总编辑郭斌和获有硕士头衔的大才子副社长李白舫,再加上那个长得土头土脑却是有小名气的工人作家华副总编辑。经常在一起碰头,鬼头鬼脑的,社里笼罩着一股神秘的气氛呢,我看是要出事,您要注意。”
邬历压根儿没把这个长得肥胖如猪的花花公子放在眼中,这些副手,除了郭副社长是部队转业来的是他的老对手外,其余都是他聘用的,难道他们想造反不成,这不可能,八成是谭公子这家伙在挑拨离间,于是他安安心心地到北京去参加社长培训班了。他在培训班里甚至做梦都梦到了他即将坐上A省出版厅副厅长的宝座,最好像崔牛牛那样再兼上一个实职,有行政官员身份,手中又有一个企业好盘弄,这样权和钱都有了。举着这把双刃剑,也就可以所向披靡,无往而不胜了。这是谭冠厅长在他调来之前就许诺的事,只是到现在还未兑现。临去北京之前,谭冠还故作神秘地告诉他,最近组织部门要来考察你了。他心中喜滋滋的。只是不断地打电话吩咐伯平先生注意几个副手的动向。
他没有料想到的是,家里真的是发生了“政变”。
山东大汉郭斌长得方头大脑袋,大块头、大眼睛、大下巴、大鼻子、大嘴,总之他的一切都比别人大一号,一脸很有正气的样子。
早年在部队是小有名气的军旅作家,转业回A省后,除做好案头工作外,业余时间却一门心思,有点走火人魔般地写他的武侠小说,这几年行销于市,很受读者青睐。坊间流传的著名武侠小说作家“草上飞”就是此公,此公白天沉浸在一篇篇台湾言情小说中,用他的笔装饰编辑那些缠缠绵绵的情节,声情并茂地演绎着一个又一个真真假假的爱情故事。他取名“田路”专写台湾走红作家“红绢”的评论,搞得一些女中学生神魂颠倒地总是给“亲爱的田路小姐”写信倾吐衷情,红绢者就是台湾著名军旅作家张丽姗女士丈夫的笔名。红绢谜一样去世后,他又着手编辑蓝晴的言情小说和季笑呆、冷如水的武侠小说。几次编辑与作者会面后,小读者们才知识这位脉脉含情与他们通信,为他们初萌的绵绵爱情解疑答难的“田路”原来是一介赳赳武夫。武夫晚上沉浸在刀枪剑战之中,苦心钻研武术套路,描写那些侠义疏财,劫富济贫的好汉,先后有《铁弓射灰狼》、《拔剑舞狂风》、《挥拳镇地龙》等武侠小说问世,最近又在炮制《成吉思汗》三卷本历史长篇小说。不知是武侠书写多了,
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现实生活中他也喜欢打抱不平,很有点“二杆子气”。当年北徐市女杂文家因写文章揭露文化局长为情妇贿买京剧“红花奖”得罪了文化局长,局长以诽谤罪诉到法院。他出面声援,最后女杂文家竟打赢了官司。把个文化局长搞得灰头土脸,
只好去职另就了,因此他又有了“大侠”的绰号。对邬历的言行他早就不满,不过憋了一肚子气而已。
别看那个平时不着声,不着气,长得矮矮小小,文质彬彬,白白净净的副社长李白舫,他可是社里有名的大才子,复旦大学中文系文学硕士,是国内少有的几名研究鲁迅的专家之一。写有专著《鲁迅的性格和人格》,对鲁迅先生的杂文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愣是说现在是少有鲁迅的年代。在这个新旧体制交替时期,价值变异导致人性变异,拜金主义盛行,而使腐败蔓延。现今的时代要呼唤鲁迅精神,要有鲁迅杂文对时弊的彻底批判精神。大陆的杂文家都害了**,都去当什么周作人,钻进乌龟壳里去养花种草,躲避崇高去了。真正的杂文家却跑到台湾去了,那个弹丸之地冒出柏杨、
李敖、龙应台一类惊世骇俗的杂文家,他们才是“士志于道”的传统人文精神的传承者,其他的杂文家都是伪杂文。伪知识分子,真附庸风雅的骚客而已。
曾经是工人作家,现为扬子社副总编辑的华倡诚,长得倒像是一个工贼,二八开的小分头像是电影里的汉奸,薄薄的嘴唇上常年胡子拉碴的,又不太修边幅,自称这是工人阶级本色,人倒也是极有正义感,待人极诚恳的。他最近正在潜心创作他的第十部长篇小说《下岗之后》,其原因是他的老婆最近下岗。摆了地摊,其中酸甜苦辣,自以为比别人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