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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之之瞧得心情很复杂,把手里的帕子扭得要烂了。
瞎猫逮第八只死耗子时,瞧着已面色发红喘气吁吁,取箭的手已开始发抖。
霍安知道,永荣臂力不足了。之前已连射十箭,如今又拉远距离再射十箭,换成谁也会手软。
他看一眼蔡襄,蔡襄会意,小心翼翼和魏弦说,“魏大人”
魏弦冷漠无情地打断他的话,“继续。你们也别想替他,还没轮到你们。蔡襄,听说走马是个体力活,你这帮里兄弟,身子这么羸弱怎么了得。”
蔡襄咳咳,尴尬地止声。谁叫别人是官,还是掌保宁兵马的官呢。
霍安只好同情地去看永荣。
永荣咬牙又张弓,箭出直取红心,正要松口气,不料远远瞧着那箭晃了晃,竟然从箭靶上掉下了。
果然强弩之末,力有不逮。
魏弦冷哼。
蔡襄霍安抚额,一百人呐。
永荣颤巍巍,怀着拯救兄弟的强烈使命感,拼力射出第十箭,同样直取红心,长箭晃了晃,总算可怜他,稳住了。
蔡襄霍安松口气,还好还好,只用打一百人。
永荣丢下长弓,右手微微发抖,满额冷汗。
魏弦冷瞟他一眼,“这身子骨,得练。”
说完一扬头,“蔡襄霍安,该你们了。”
蔡襄实在忍不住,“魏大人,究竟我们是为何打呀?”
魏弦说,“打完再说。”
说完一撩袍子,往点将台上去了,一边走一边吩咐身边兵卫,“传令下去,场中将士退散出场,传两百骑兵入场。哦对了,让那辆马车,退至场外候着。”
蔡襄霍安好焦急,两百骑兵?要闹哪样?
霍安不会说话,自然是蔡襄结结巴巴开口,“魏魏大人,说好的一百人,永荣只脱了一靶呀。”
魏弦转身瞅他,淡定道,“哦我说的一人一百,你理解错了。”
蔡襄霍安崩塌。
很快,两百轻装骑兵得令入场,一人执一根红漆军棍,从入口处骑马而入,卷起一股尘埃雪渣,很是气势恢弘。
魏之之和苏换乘坐的马车,被赶至入口处。苏换偷偷扒在车窗口瞧得好紧张,“魏小姐,怎么这么多人来了,魏大人要做什么?”
魏之之还沉浸在永荣十发十中,仅有一箭因力所不逮而脱靶的挫败中,居然没揭穿他真面目,唉唷今天白凑热闹了。
场中,魏弦站在点将台上,沉稳有力道,“刀枪无眼,今日比划便权以军棍做兵刃。来人,给他们牵马拿军棍。”
蔡襄觉得这种严峻情况,示弱比较好,赶紧道,“素闻魏大人治军得力,这两百将士,咱们打不过啊。”
不想,魏弦忽然哈哈大笑,甚是豪爽,“你们两个,不要以为我不知晓你们底细。蔡襄,三百人暴乱是你们镇压的吧?霍安,那什么大东家你忘了?”
他笑得快收得也快,蓦然面色一凛,“少废话,不一定要打过,一柱香内,落马者为输!要敢像娘们一样给我藏着掖着,我要你们马帮好看。”
霍安好悲愤,白庆薰大少爷,你算计老子就算了,还出卖我!
两个兵卫牵来两匹黑马,二人没法,也搞不懂都尉大人的真实用意,只好老老实实开打,二人翻身上马,执了军棍缓缓走进场中。
永荣随侍卫们退避,觉得这世道真不让人活了。
两百骑兵静默无声,围成一个大圈,虎视眈眈将场中二人盯着,点将台上一击鼓,他们军容肃整,左手提缰,右手执棍,整齐划一地往胸前一横。
这时,远处的苏姑娘终于看出端倪了,一时天雷滚滚震惊莫名,“魏小姐,你爹喊他们来打群架的?”
魏之之眯眼看看,“咦这个我还不清楚。成蕙不是说,你那夫君很是打得么?”
苏换抚额。万一哪天打出个三长两短,她要守寡的啊,好忧伤。
她们二人说话间,点将台上战鼓三鸣,场中顿时硝烟滚滚,喊杀声声。
苏换赶紧振作精神,放眼望去,想从那团硝烟中找出霍安,可是好崩溃,在她们远远看去,那就是一团混战,马匹乱跑扬起的灰土,把一场群架迷离得根本辨不清人。
局外人瞧着乱,局内人却心里有数。
说来蔡襄和霍安已并肩作战过一次,也算有些经验和默契,二人一左一右,手里红漆军棍挥舞得虎虎生风,不断挑翻人马。
但这是训练有素的骑兵,不是那些新入帮派的青帮弟子所能比的,虽只是两百人,但难度明显大得多。
骑兵有阵法,围成一圈,里外分三层人马,第一层上前,被二人击破,迅速第二层补上,蔡襄霍安猛然觉得不对,明明落马者输,那些落马翻身又上的,这是闹哪样?传说中的车轮战啊大爷。
于是忙里偷闲蔡襄气得大喊,“魏大人,你说落马者输!”
魏弦端坐点将台,很开心很雄浑地大声回道,“落马者输是指你们俩,你又理解错啦!”
蔡襄一口老血喷出三丈远,兵不厌诈啊你大爷!
永荣简直不忍直视,这都尉大人就把他们当猴耍吧?
霍安一听,也瞬间扭曲了,瞅着一个空子,挥棍猛击马臀,左手猛提马缰,身下座骑吃痛,扬蹄跃起,后腿一蹬,将几名骑兵蹬落下马,半空猛跃,霍安居高临下,趁机挥棍,接连挑翻一片人,连人带马硬生生破开一个缺口,跃出包围圈,猛然回马,从外层开始往里打,配合仍在里面的蔡襄。
魏弦看得津津有味,眸色炯炯。
昆爷看人,自是不错的。
场内,由于霍安猛发难,跃出包围圈,和蔡襄默契配合,一里一外,破开一个缺口,倒是一时乱了骑兵阵法,二人很快得心应手,挑翻一片人。
魏之之远远瞧着,惊讶地回看一眼苏换,“你哑巴夫君还真是能打呀。”
苏换面色一沉。最讨厌别人说她夫君哑巴了。
魏之之似见她面色微沉,赶紧咳咳两声,“呃马帮还真是有两下子。”
就在这时,一柱香燃尽,战鼓大鸣。
骑兵们一听令,毫不犹豫地撤退收兵,蔡襄和霍安气喘吁吁,内里棉衣都被汗水打湿,将军棍往地上一扔,一夹马肚子,勒马走向点将台下。
场上一派沧痍,被挑翻在地的骑兵正爬起来,无主马匹到处乱跑,尚稳坐马上的骑兵也纷纷翻身下马,收拾残局。
魏弦豪爽大笑,起身来,“好极了。传令下去,中午设宴都尉府,邀这几位好汉饮杯薄酒。”
远处的苏换松了一口气。
中午时,想不到成临青也来了,还携了成蕙。
蔡襄一见成蕙,眼睛就亮了,瞬间觉得上午的打斗憋闷都不算什么了。
成蕙看见苏换霍安,也眼睛一亮,笑眯眯地跑过来拉苏换的手,“小四你怎么也在?”
苏换说,“我”
魏之之却插话道,“成蕙,听说这段时日你爹瞧你得紧啊?”
成蕙撇撇嘴,“闷死我了。”
她端详苏换两眼,“咦小四,我觉得你长胖了,成天在家睡懒觉吧?”
苏换顿时紧张,“啊啊真的真的?”
魏之之端详她一眼,“我觉得吧,她和从前跟我抢布时,差不多呀。”
苏换不好意思了,“魏小姐,之前我们”
魏之之打断她的话,第一次笑微微去挽她的手,“我没生气。我又不是那种心眼跟针眼一样的小人。”
说着转头瞟了一眼默默立在蔡襄背后,正听着蔡襄和成临青寒暄的永荣。
永荣眼角扫着这鄙夷的目光,一抬头,又赶紧埋下头,心里腹诽,大小姐,你放过老子吧,老子手都抬不起了,您还没出这口恶气啊?
成蕙惊奇地看看魏之之,又瞧瞧苏换,“你们两个”
魏之之不看她,风轻云淡说,“我们见过几次面,觉得呃其实还算投缘。”
然后她略有些尴尬地说,“我们去后花园逛逛吧,我爹和你爹他们要说话。”
于是三个姑娘就去了后花园。
苏换觉得蛮高兴,大小姐不敌视她了,成蕙又被放出来了,有年龄相仿的女伴一起逛园子,好开心。
中午设宴在花园的亭台里,四周垂了银青暗花缎帘,点了暖炉,让亭台里暖意溶溶一片。
宴席分两桌,一桌自然是男人坐,一桌是女眷,中间座了一道白绢花鸟屏风,将男女宾虚隔开。
都尉大人的三个侧室也来了。
苏换很好奇怎么不见都尉夫人,也搞不清魏之之的娘,到底是在座的哪个。
成蕙似看出她的好奇,趁魏之之和一个姨娘说话时,低低和苏换八卦,“魏之之的娘是正室,可惜出家了,所以魏弦宠魏之之极了,大概觉得对不住她娘吧。她还有两个庶出妹妹一个庶出弟弟,都还小着,却怎么也不如她得宠。”
苏换想,啊啊居然出家了,放着堂堂都尉夫人不当,魏之之她娘走的路线真是好扭曲。
成蕙又低声叮咛,“记住,绝对不可以在魏之之面前提她亲娘,要发飙的。”
苏换赶紧点点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江湖远 第一百章 小姐你别想不开
一顿饭吃得和气。
魏之之和苏换原本就是个姑娘家斗嘴的小别扭,也无深仇大恨,这一来二去已正式化敌为友。魏之之觉得吧,这小四笑起来傻乎乎的,也没什么心眼,唧唧呱呱话不停,比她那些传说中门当户对的闺阁女伴,要有趣多了。
于是大小姐面色一好,其他人自然懂得察颜观色,对苏换也热情起来的。
但女人多自然八卦就多。
一个姨娘笑眯眯说,“成小姐待字闺中,我们是知道的,这位小四姑娘见着这般年纪,想来也是未曾许人吧?”
苏换说,“夫人,我已经有夫家了。”
魏之之问,“你成亲多久了?”
苏换含含糊糊道,“大半年。”
成蕙好奇道,“你和霍安怎么认识的?”
苏换硬着头皮道,“他来提亲。”
成蕙说,“你们既是南边的,干嘛跑北边来啊?”
苏换继续硬着头皮,“霍安他从前打猎,可咱们成亲了,总得好好养家。”
养尊处优的姨娘们一听,原来这姑娘和夫家都无什么背景,面色中不免有些轻视,很快把注意力转移到成蕙身上了。
另一个姨娘掩唇笑着说,“听说成小姐有个规矩,媒人不得上门说亲。成小姐生得好,这可不得急坏了那些少爷公子?”
成蕙淡淡一笑,“夫人说笑了,我们这样的江湖女子,不太讲究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那一套,白首一世,自己的夫君还得自己合意。”
魏之之低头夹根菜,若有所思,忽然问成蕙,“那你想挑选个什么样的夫君?”
成蕙笑了笑,“得自己有本事啊,就像小四的夫君一样。小四好眼光。”
苏换正喝汤,啊了一声,咽下汤笑笑,她也觉得自己蛮好眼光,果断地把霍安拐私奔了,否则指不定他就在桃花村娶了花穗。
她沉浸在内心的自我表扬中,没曾觉得成蕙似有尴尬,好像对脱口而出的话有些懊恼。
所幸上些年纪的姨娘们最是八卦,又叨叨开了,“我们家之之啊,也正当出嫁的年纪,上门提亲的人那排得可长,要不是老爷最是心疼之之,早两年就给承了门婚事。”
成蕙笑道,“之之生得好容貌,家世又是好的,自然该细细选一选。”
一个姨娘趁机对着发呆的魏之之说,“之之啊,上次二姨娘上香时,和承毅伯家的大夫人巧遇上了,说着说着,便说到他家大公子了。他家大公子是大夫人嫡出,今后自是要承他父亲的爵,又饱读诗书,生得也是玉面郎君模样。大夫人与我说,去年秋天有日赏菊,她见着你一面,只觉端淑慧洁,便挂记了在心间,让我回来先探探老爷的口气。”
魏之之慢慢吃菜,不作表示,任由她说。
那姨娘见魏之之面色平静,便继续说下去了,“我回来和老爷提了提,老爷也觉得承毅伯的家世不错,虽手中无甚实权,但却是正宗世家,家风清白,根荫深厚,要说配也是配得上咱们之之的,便说要择日登门去会会承毅伯”
魏之之将包银雕花乌木筷轻轻放下,磕得碗沿砰的一声脆响,三姨娘急忙在桌下扯了扯滔滔不绝的二姨娘。
二姨娘忙住口。
魏之之抬起眼皮,凉凉看她,“二娘是盼着我早些嫁出去吧?”
二姨娘心里一个劲儿说,那是那是,一旦你嫁出去,就再也没人跟我儿子抢老爷欢心了,但面上却柔柔笑着,“这不是帮老爷操心着”
魏之之冷冷打断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