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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很好,花簇模样的绿松石对着阳光看时,闪闪发光,很漂亮。
覃婶赞了一句,“这簪子好看。”
小贩也赶紧吹捧,“那可不,姑娘这么美的人,簪着最好看。”
苏换举起簪子,笑眯眯地对着阳光看。
忽然身后蛐蛐大吼一声,“永荣哥!”
她吓了一跳,微眯眼看去,只见一个男子从前面不远处的药铺走出来,闻声转过来,看见他们,微微一怔,随即大步走过来。
哦,这个男子她认识,是叫永荣的,那晚醉仙居里,一桌人就他最和善,还识货。于是她端庄友好地笑了一笑。
永荣礼貌地冲她点一下头,去看蛐蛐,“蛐蛐你怎么没去马市?”
蛐蛐幽怨地看一眼苏换,“襄哥说,让我陪四姑娘逛逛。”他说着去看永荣手上提的药包,“永荣哥,你来给阿婆捡药呐?”
永荣点点头,“那你们逛,我还得去马市。”
蛐蛐是半大孩子,可这永荣却是正正经经的年青男子了,瞧着约莫二十三四岁,面目文雅清秀,抿唇时显得尤其腼腆,但却有一副瘦长而结实的好身板,想来是贩马走马磨砺出来的。
因此,苏换觉得,蛐蛐她可以说说话逗逗乐,面对永荣这种男子,就应该含蓄端淑了,她是嫁了人的。于是她抿着嘴微侧身,低头去继续看手里簪子,“老板,这簪子多少钱呐?”
永荣转身离去,眼角挂了挂苏换手里那支簪子。这簪子不错,但他觉得不如另一支石榴红的衬她。
最终,本着节俭的美德,苏换姑娘还是没舍得买那支簪子,走时她恋恋不舍看了一眼。
但很快她就忘了这茬,八卦地问蛐蛐,“那个永荣的阿婆生病了呐?”
蛐蛐说,“是啊,永荣哥家里只有一个阿婆了,他可孝顺了。”
苏换想,咦,他们这伙子人,怎么都觉着家人稀少呐,蔡襄父母双逝,覃婶说蛐蛐是个孤儿,这永荣家中也只有一个阿婆了。这么想着,就忍不住问,“那他父母呢?”
蛐蛐淡淡道,“家乡闹蝗灾,饿死了。”
他垂着头将菜篮子换了个手,不耐烦道,“走快些,磨磨蹭蹭的。”
苏换两眼一瞪,正要说话,覃婶却轻轻扯了扯她衣角,在她耳边小声说,“四姑娘,别问了,蛐蛐和永荣是一个地方的。永荣带他逃出来,他父母就是在路上饿死的。”
苏换啊了一声,惴惴不安地闭了嘴赶紧走。糟糕,又多嘴了,不小心触及蛐蛐小朋友的伤心事,好吧好吧,今天得对他好些。
埋头一阵走,覃婶忽然喊,“四姑娘,你不是要买布绸子吗?这里有,要不进去看看?”
哦哦哦,对。
这家布庄子很大,姹紫嫣红的各色布匹绸缎,裹成一条一条的,整整齐齐地陈列在架子上。不少穿红戴翠的夫人小姐,正悠闲地逛着看着,偶尔伸手一指娇声说,这匹布给搬来看看。
苏换低声问覃婶,“这里布绸子挺贵吧?”
蛐蛐在旁边发牢骚,“哎呀女人就是磨叽,要看就进去看呗。我去买糕吃,快点啊。”
说罢,提着菜篮子跑去旁边小摊买油酥糕吃。
苏换挥挥粉拳,“吃吃吃,晚上不给做爆肥肠!”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和覃婶进了布庄子。
江湖远 第六十五章 高手是他四姐姐
苏换从来没买过布绸子一类的东西,她摸不清价格,更不懂哪种好,于是一边看一边虚心请教覃婶。
覃婶说,“四姑娘是要给夫君做衣服?”
苏换点点头,“这么热,他没几件衫子。”
覃婶说,“要说做襄爷他们这趟营生的,又是夏天,最紧要是衫子凉快,穿着方便。”
她伸手指着一匹布说,“平日吧,穿这种蜀地产的棉麻布做的衫裤最好,吸汗又透气,价格也适宜。”
苏换赶紧喊,“老板,这匹布给我瞅瞅。”
一个小伙计乐颠颠地跑过来取布。
覃婶又转手一指,“那匹布也不错,是湘绸,又薄质地又好,就是价格贵些。这种锦绸做对襟长衫什么的最适宜。”
苏换想了想说,“他和马打交道,穿这种锦绸浪费了吧,再说,他们时不时要遛马,长衫子不方便啊。”
覃婶笑道,“四姑娘这就不知道了,襄爷他们那营生,除了走马贩马,有时也是要有些应酬的,且不说谈生意,就是打通保宁本地关系,有时也是要出去吃酒的。这个时候,总得穿得体面些,对襟长衫子是要的。做长衫子剩下的材料,还可以做中衣,这种湘绸最是柔软贴身了。”
苏换听着十分有道理,不由佩服道,“覃婶,你知道的真多。”说着又叫小伙计搬了两匹湘绸来选。
选来选去,最终选了两匹棉麻布,一匹淡蓝色,一匹黑色,又选了一匹天青色的湘绸。因为覃婶说,霍安长得高,肩宽臂长,一匹布做两身衣裤是不够的,如果两匹的话,好好裁,就可以做三身衣裤。
苏换于是想,两匹棉麻布给他做三身衣裤,那一匹湘绸做一身长衫子,再加两身中衣,简直太完美了。
覃婶看她忙得团团转,瞄一瞄她身上穿的灰青色粗布衣裙,“四姑娘不如也给自己做两身衣裙罢。”
苏换头也不抬地说,“我用不着,又不怎么出门,再说我又不会做。”
覃婶笑着说,“那是,姑娘衣裙做起要繁复些。他们这布庄子卖了布,也做衣的,四姑娘不如看看。女孩子,便是嫁人了,也是要拾掇的。”
苏换一听,有些心动了。天气越来越热,她那几身衣裙穿着有些热了。再说,过些天要去拜访白少爷和昆爷他们,她总得穿体面些。
于是又兴致勃勃看布。
覃婶说,“做女子衣裙,那种花软缎适合,轻而薄,颜色又亮。哦这种天香绢也是不错的,不易起皱,最是凉快。”
苏换吃吃道,“有些贵吧,算了还是不要了。”
说着转身要走,覃婶拉着她说,“那这种吧,双宫绸,价格比缎和绢都要便宜些。”
苏换抬眼一看,覃婶指的是一匹浅烟霞红的细绸,隐隐有暗红花纹,很是漂亮。
于是她又心动了。覃婶笑着说,“小兄弟,将那匹烟霞红的双宫绸取来看看”
谁知,她话还没说完,一个女子声音说道,“那匹烟霞红的双宫绸,给我看看。”
苏换转头去看,一个穿桃红撒花长裙的女子斜睨她一眼,又冷艳地转过头。她身旁站着一个穿蓝裙的婢女,正瞪眼叱责那小伙计,“愣着做什么,快拿给我家小姐看呐。”
小伙计挠挠头,赔笑道,“小姐,这位姑娘先说看的。”
蓝裙婢女不屑地瞄一眼苏换,“她买了吗?”
苏换扯扯覃婶的衣袖,低声道,“覃婶,不看了。”
她想,初来乍到,霍安那么辛苦,她不能给他惹妖蛾子。再说,这种姿态,她了解,跟她那二姐一样,走高贵冷艳路线的,向来用鼻孔看人,犯不着去惹。
覃婶瞧着这主仆二人很是盛气凌人,倒有些气不平,淡笑一声,对那小伙计客气道,“小兄弟,你再取一匹出来给我家姑娘看,这匹就取给这位小姐。”
小伙计为难道,“可可这种花色的双宫绸,小店只剩一匹了。”
蓝裙婢女赶紧抢过话头,“那我家小姐先看。”
她话音刚落,一个声音嚣张地响起,“我家四姐姐先看。”
苏换转头一看,吃着油酥糕提着菜篮子的蛐蛐跑进来了,放了菜篮子在脚边,吊儿郎当地斜倚在曲柜边吃糕,昂起下巴,一副你惹老子老子正闲的模样。
那蓝裙婢女气得脸红,“你”
蛐蛐不耐烦道,“伙计你耳聋呐,快把绸布取给我四姐姐看。”
小伙计赶紧去抱布匹。
那桃红长裙的小姐终于转过头来,嫌恶地看一眼满嘴油糕的蛐蛐,又转过头去,冷声道,“这匹布我买了。明翠,付银子。”
说罢,似乎不愿多看苏换他们一眼,转身就要走。
那叫明翠的蓝裙婢女哼了一声,又鄙夷地看一眼穿粗布衣裙的苏换,穿得还不如她呢,买得起这绸子吗?
蛐蛐冷笑一声,左手肘一抬,正正压住小伙计放到曲柜上来的绸布,“不好意思,我四姐姐先看上,先买下。”
小伙计好纠结,左右赔笑。两个女人抢一匹布,这种戏码他时常见,大多是赶紧去库房抱出同一花色的布匹出来,息事宁人。可是今天不巧呐,这双宫绸不算什么稀奇绸子,可这烟霞色好看,卖得只剩一匹了。
桃红长裙的姑娘蓦然回身,柳眉倒竖,冷脸冷色将蛐蛐看着,又去看苏换。
苏换觉得没必要闹妖蛾子,低了头去拉蛐蛐的衣角,“蛐蛐,走。我不喜欢这匹绸子。”
蛐蛐头也不回,上下打量那桃红姑娘一眼,“四姐姐,你漂亮,这绸子颜色最衬你,换成别人穿,搞不好糟蹋了这绸子。”
明翠气得发抖,跳过来指着蛐蛐鼻尖道,“你晓得我家小姐是谁不?”
蛐蛐嗤笑一声,“哈,她脸上又没刻字,我晓得她是谁?走大街上往人群里一扔,都辨不出个子丑寅卯,神气个屁!”
啊啊啊,苏换好崩溃。这孩子就被那蔡襄养成了一好斗的小公鸡吧?还有,孩子,你稳重点好吧?说一个走高贵冷艳路线的姑娘不漂亮,她是要发飙的啊。
那桃红姑娘的瓜子脸气得白了又红,最后咬着牙冷笑一声,“这匹绸子我出三倍价钱买了。”
蛐蛐想也不想,“我出五倍价钱。”
苏换阻止不及,简直急得跳。
果然,蛐蛐小朋友悲催地中招。桃红姑娘瞬间变脸,笑了一下,“好,小哥,你买。男人大丈夫,说话当是掷地有声。你若出不了五倍价钱,那我可就买了。”
蛐蛐一噎,傻了。
哦哦哦,难怪襄爷说,不要轻易惹女人。
他居然转眼就被那死女人摆了一道。好崩溃。
好吧,苏换姑娘冷静地抚抚头发,蛐蛐小朋友还嫩,不晓得说一个姑娘不漂亮的可怕后果。不过他是为她出头,怎么着也该她来收场。
于是端庄大方地冲那桃红姑娘一笑,“这位小姐,你皮肤白,长得又美,腰还那么细,烟霞色最衬你不过了,这双宫绸你买吧,买自己心仪的东西,三倍价钱也不算贵。”
她说着,转身一指刚看过的花软缎,轻言细语道,“覃婶,我觉得那绯色花软缎好,你觉得呢?好吧,小兄弟,给我包起来。多少钱?”
说完,低头就掏银子。
蛐蛐小朋友目瞪口呆。啊啊啊,原来高手在民间,高手是他四姐姐。
他四姐姐爽利地付了银子,很有闺秀风范地转头看他,“蛐蛐,愣着做什么,把这四匹料子抱回去。”
蛐蛐赶紧点头,“哦哦哦。”
覃婶唇边微含笑,弯腰去提蛐蛐脚边的菜篮子。
明翠似乎很震惊她家小姐吃了瘪,跳过去扶着她那气得发抖的小姐,一起发抖。
桃红姑娘冷声道,“你给我站住!”
苏换姑娘头也不回。烦死了,你喊我站住就站住,绸子都让给你了,还闹个屁,又不如她二姐苏湄漂亮,还学她二姐高贵冷艳颐指气使,哼。
小伙计弱弱问,“小姐,这绸子”
桃红姑娘断然娇喝一声,“不要!”
蛐蛐抱着四匹布,回头看了一眼。哦,两个姑娘气得好发抖啊。
这么一闹,蛐蛐小朋友被苏换姑娘的气场征服了一半,回到家里,笑嘻嘻喊,“四姐姐,你才是高手。”
但苏换毫无成就感,她肉痛啊,花了整整五两银子,买了一匹花软缎。霍安那么辛苦,她却这么败家,好羞愧的呐。
可是没办法,这种意气之争她是不入眼的,她要入眼,早些年就被气死在苏府后院了。只是今日蛐蛐小朋友为她出头,怎么着她也要护了他的面子,这种半大孩子,最是爱惜颜面,不能伤了他的少年心啊。
于是她有气无力地瞅蛐蛐,“为什么你吃着糕还可以说那么多话啊?”
蛐蛐忿忿地跳起来,“哎搞清楚,我是帮你出头。”
苏换懒得跟他说,转身就走。
覃婶却是个明白的,扯了扯蛐蛐的衣袖,低声道,“蛐蛐,不要责怪四姑娘,要不是为着你,她不会舍得买那匹花软缎。你的心意,她是懂的。”
说完,提着菜篮子匆匆去后院厨房了。
蛐蛐傻立在那里半晌,终于回过味来了。
晚上,蔡襄和霍安回来时,蛐蛐小朋友第一时间迎出去,向二人详细汇报了此事,并请教他最最信任的襄哥,“襄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