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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些,他沉默望向远方,不再与羌浅多做交谈。羌浅只有一个人悻悻在火堆旁坐下,这一夜久久未眠。
……
次日,风沙难得小了些。到得傍晚时,左愈明便又带领手下人马将戚烨与羌浅团团包围。
戚烨冷冷看看众人,对左愈明道:“夕阳未落,大人为何已如此心急?”
左愈明须臾间亮出钢刀,刀尖再度指向戚烨:“不过是希望能如戚公子昨日所述,见到想见到的东西。”
羌浅见左愈明又以兵刃相胁,心下立时焦躁难安,但想起戚烨的话,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不做反抗,被左愈明手下拿住,眼睁睁瞧着众人再次陷入僵持。
时间不断流逝,天边光芒不见,黑夜开始侵袭大漠。一轮圆月升入碧空,左愈明阴森的眼眸望向圆月,手中的刀不离戚烨眉心。
“戚公子,现在时辰到了,可我想见的东西还未见。”左愈明目露凶光。
戚烨却在此刻垂眸,瞳光似将地面穿透。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时,众人脚下忽地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惊天巨响。一时间狂沙滚浪卷起千层烟尘。众人视野皆被翻天覆地的沙土弥漫,足下土地剧烈震颤,再不能平稳站立,满天迷雾中一座庞然城廓自地底腾起。
等待轰然巨响与漫天烟尘皆尽散去的这段时间冗长而煎熬,在此过程中,许多人站立不稳几近跌倒,但没有一个人出声,仿似所有的人都被眼前景象所震慑。众人只是静默无言地见证着那被岁月侵袭却不倒的残壁与屋舍似幻象般惊现于大漠深处。
圆月的光华一如既往地笼向了颓败的城墙,洒在了沙漠中众人的衣衫足面,也同时涌进了左愈明的爆红双目。
“这里就是海市?”他的手中仍执着刀,刀尖仍指向戚烨的面门。
“这里就是海市。”戚烨冷眸的焦点穿透刀光,与左愈明的赤目相交。
“那座楼就是蜃楼?”左愈明扬首扫向颓城中一栋突兀耸起的危楼。
“那座楼就是蜃楼。”戚烨保持着不变的眼神,无惧无畏。
“戚烨,自你提起‘海市蜃楼’,我就很奇怪,这百十年来无人知晓的秘境,你是如何得知?”
“清风寨立足大漠,偶入无人之境的几率本就大些。”
“哼,江湖中人只道这秘密藏于唐门之中,却不知清风寨的戚公子一早便已得见‘海市蜃楼’真容。可是如此,我就更是不解,因为按常理讲,那楼内宝藏早应被戚公子据为己有才对。”
“若是这‘海市蜃楼’可由人随意出入,大人以为长久以来的传闻还会存在么?”
“如此说来,那里很危险,你是想借我之力求取宝藏?”
“可以说,大人与我有着共同的目标。只有像大人如此身手的人,才有可能全身而退。”
左愈明收回远眺的目光,再度狠狠凝视戚烨:“你带路。”
戚烨渊瞳微移,不愠不慌道:“好,但大人的人马最好留在此地。”
“为什么?”
“为了大人。若是这些人见到宝藏后起了祸心,对大人不利就不好了。”
左愈明沉吟片刻,手臂一挥,对手下众人下了留守命令,身边只留下最值得信赖的三人,而后刀锋一转,立身戚烨身侧道:“走。”
戚烨侧首看看一直被挟持在一旁的羌浅,对左愈明道:“海市蜃楼,只在月圆之夜现形,一旦天亮便会复沉地底。我只有一身残躯,而海市中道路崎岖,我怕自己会耽搁了大人的宝贵时间。”
“你想怎么样?”
“带上她。”
左愈明眉宇间闪过思索之意,狠目瞪向羌浅:“你过来。”
羌浅接触到左愈明的狠戾瞳光后方猛地一怔,努力定了定惊魂,走到戚烨身旁。左愈明与他手下三人已走向海市边缘。
“轮椅在沙土中难行,里面的路更不好走,我需要你的帮助。”戚烨望着城廓,轻声对羌浅道,“入城后,你要一直在我身旁,寸步不离。”
羌浅闻言一愣,戚烨已驱动轮椅。她只有极力叫自己莫慌,将手搭在了轮椅椅背上。戚烨不再言语,由她推着自己直向海市外围的断垣残壁行去。
☆、第11章 诡异的城
羌浅虽已被发生在眼前的一切震撼到无言以对,但当她置身在被静谧月色拂过的诡异城池内,行走在凹凸不平的道路上,眼望四周散发着诡谲阴气的残屋与断壁,满目苍夷间却又觉得此情此景似乎并非是她今生头次所见。
就在羌浅因这种似是而非的感觉惴惴不安时,几人身后突地又传来了震耳轰响。这响声与先前城镇自地底涌现时发出的声音很是类似,只是这次的轰响好似不及上次剧烈。
左愈明与羌浅不约而同回头望向那一段他们刚刚踏过的路程,然而来时路却已不在视野之内!
方才经过的残破小街竟已在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不知从哪里挪移而来的一片高矮不一的陋屋,而行在最后的左愈明手下三人竟也随小街不见。
“怎么会!”羌浅惊呼。
左愈明亦目露惊色,奔向来时之路,大声呼喊着手下的姓名。但街景早已换了模样,他的手下更是杳无声息不知所踪。
一时间,仍留在原地的就只剩下羌浅戚烨与左愈明三人。而在留下的人当中,只有戚烨仿似对这城镇布局突如其来的变动毫不诧异。
羌浅只见左愈明一个纵跃到达陋屋屋顶,仍大喊着手下几人,在几间陋屋上方飞速来回一趟,将双目可及之处一瞬望尽。待他回首时,额上已青筋暴突,眼神如山洪喷射。
“戚烨!”他在咆哮声中飞身而下,如鹰爪般的手毫无预兆直抓向戚烨胸膛,一把揪住戚烨的衣襟,竟将戚烨的轮椅打翻。
戚烨在须臾间失去平衡,身体跌出轮椅重重撞向地面,发丝散乱在脸颊两侧,匍匐在地上的身躯看来甚有些狼狈。紧接着,令人揪心的咳喘声便从他身下传出。
面对左愈明这突来的攻击,羌浅的心猛地一紧,看着戚烨无助倒地的那一刻,她就好比感觉到一根尖刺狠狠地在心脏上戳了一下。
她飞奔至戚烨身侧,矮身想去搀扶,却见戚烨已辛苦用双手撑起了上身,在艰难的喘息中抬眸。
“我早向大人说过,不是什么样的人都能在此地自由来复。”即使音色夹着苦痛,他仍能冷眼静看左愈明,“这是座会吃人的城。”
左愈明的脸在月色下泛着阴森的光,仿佛下一刻他就要痛下杀手。
这时却听戚烨又道:“左大人,您若想到达蜃楼,就应快些走,继续呆在这里,下一刻便也有可能与那三人一样被这城池吞噬。”他在说话间缓缓移目,望向了街市拐角处,高耸的楼宇被一排低密房屋遮挡,只可见一隅。
而也正是在这短短瞬间,地表又发生震颤,地心之内好像正酝酿着另一场巨变。
左愈明盛怒之中双眼如血般赤红,狠凝戚烨的同时似也察觉了地面的震感。
“走!”他厉喝一声,忽然带着满身戾气转身,却是朝楼宇的方向而去。
羌浅见左愈明重步走向街角,悬着的心终于稍稍安定,赶忙将戚烨的轮椅扶起。
“我们也要快走。”戚烨一面低声说着,一面将手撑在轮椅的扶手上。可他正要用力时却又开始不住低咳,撑住身体的手臂一下子泄了力,身体眼看就要倒向地面。
羌浅大惊,不及思索便飞一般擎住了戚烨的身躯。不待戚烨开口,她已架着他的手臂将他扶上轮椅。
“谢谢。”戚烨有气无力地看了羌浅一眼。
与戚烨相处多日,羌浅还是头一次听到戚烨致谢,不免有点意外,她虽强自笑了笑,但仍难掩满心忧悒。
“刚刚左大人手下的那三人……难道真就这样死了么?”她不禁问道。
“这城池中道路不时挪移,他们不及逃出,怕是没有活路了。”戚烨道。
“啊!”羌浅惋叹,“左大人既已看到这里如此危险,为什么还要继续深入?”
“为什么……大概是因为*吧。”戚烨眼波流转,“他本就是为宝藏而来,损兵折将在所难免。如今他身至此地,便更加料到生死早成未知之数。此时他与宝藏似乎仅余一步之遥,即使蜃楼之内刀山火海,他也是无论如何都要入内的……”他说到最后语音渐低,又咳喘起来。
“你的脸色很难看,快别说话了。”羌浅在戚烨身后轻语,推着他快步走向楼宇。
……
苍穹之上月色正浓,摇摇欲坠的危楼与地面形成了一个诡异倾斜的角度,无数细沙与烟尘不住自楼宇四壁向下洒落。银月的光芒只能投射到楼宇的一侧,有月光的一侧便反射着皎皎银华,而月色不至的另一侧则又被掩埋在阴寒的暗影之中。
左愈明已立身楼宇之前,阴沉的身形像是嵌入了楼宇的巨影,直教人不寒而栗。
羌浅打了个哆嗦,在楼宇前侧忐忑停住脚步。左愈明仰视楼宇顶端,忽然踏上高阶提足破门。一阵迷人眼目呛人咽喉的尘土袭面后,蜃楼内部如老树盘根般扑朔迷离的结构便呈现面前。
左愈明立足在一快狭小的境地,借着月光向内里望去,可以见到一幢巨柱自地底而出,似是苍天大树的主干般生长向天际。巨柱上端直达楼宇顶部,而蜃楼顶端处又有数级全无支点的阶梯,凭空悬浮交错排列,将巨柱层层环绕。
左愈明见了楼内景象,立身于楼前高阶之上,怔立半晌却不入内。“看来‘海市蜃楼’的传闻的确非虚……”他自口中发出喃喃自语。
戚烨与羌浅身在阶下,以他二人所在的位置却是望不到楼宇的内里。
“左大人,这里就是蜃楼,传说中不尽的宝物就深藏于这危楼之中。”戚烨的声音仍清冷,只是很明显给人力竭之感。
左愈明回眸凛视戚烨,倏然再度横出手中钢刀:“光一座城池已能要人性命,那若是踏入这座楼,岂非便要九死一生!”
“大人说的是。”戚烨的回答冷淡干脆却毫不游移。
“戚烨,你究竟是否已亲眼见过楼内宝藏?”左愈明单刀横指,一声爆喝。
“不瞒大人,这蜃楼我从不敢轻易入内,楼内宝藏至今无缘一见。”
左愈明略一沉吟,扬起刺目刀影直指向戚烨:“那就请你入内。”
戚烨苍白面色流露苦意:“大人刚刚已见到了我的窘境,该不会仍旧以为我也能如您一样,说走就走来去自如?”
左愈明目露寒芒,倏地自高处纵跃而下,身形直落于戚烨身侧,仅以独手握住戚烨轮椅一侧,猛然发动臂力,戚烨竟在一瞬之间被连人带椅擎至楼宇入口前。
“戚公子,请吧。”左愈明示意戚烨先行。
戚烨微一叹息,自己驱动轮椅行入楼内。
仍在阶下的羌浅已目瞪口呆,此时却不知自己是应紧跟戚烨与左愈明二人,还是应等在原地不动,可她在踌躇下最终还是咬咬牙快步跟了上来。
楼宇的斑驳大门在三人全部入内后猝然于背后紧闭,天地间顿时一片漆黑。羌浅赶忙从怀中摸出火折子,点点火光方才将三人身前身后几米距离幽幽燃亮。
这时又再听闻一阵重物挪移时发出的巨响,左愈明与羌浅定睛去看时,蜃楼大门却已联动一侧的墙壁向另一侧墙壁内滚动,一堵高墙又从这一侧壁内滚出,彻底取代了可以开合的大门,将三人困在了突转而来密不透风的空间内。
羌浅从未见过如蜃楼般构造的楼阁,这楼宇结构诡谲,似大厦将倾却仍斜立不倒,早已超出了她的认知。
方才所见的巨柱与浮梯全然消失不见,她发现他们正被莫名压抑的封闭四壁笼罩,几乎没有向蜃楼深处前行的余地。
足下几块纵横的木板搭出一方突起的平台,平台周身几步之外,只有一条单单可容一人通行的细长路径,而路径尽头连接着一道奇形怪状的门。
羌浅能够观察到的事,自然更逃不出左愈明的眼睛。左大人站在平台之上环目四望,目光准确地降落在那道奇门之上。
那唯一的一道门,即是现如今他们唯一能够去往的地方。
转眼之间,左愈明已用迅雷之速到达了门前。
奇门之上没有把手,左大人环视一周似也不知应用何种方法开启,终究还是等待羌浅戚烨一路缓行而来。羌浅跟在戚烨身后也随之立于一旁。
戚烨双目平视来到门前,在仔细观察奇门后侧首看向左愈明,惜叹道:“左大人,看来今夜您要无缘宝藏止步于此了。”
“为什么?”左愈明怒目圆睁。
“这大概是道死门。”戚烨轻轻摇了摇首。
死门,字面意思可以理解成打不开的门,但也或许可以解释成门后暗藏着凶险,只要入内便是死路一条。
“你知道这是机关门?”左愈明掌中又溢出了寒芒,然后这寒芒随即又一次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