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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梦寰被她几句责问之言说得羞惭地垂下了头,良久之后,才长叹一声,说道:
“我纵然此刻不死,也不能再活过七日,因为七日后,我眼用的‘化骨消无散’毒丸,即将流入骨髓,全身骨骼开始软化,那时,就是想死,只怕也不能够了。”
李瑶戏惊叫道:“什么?你服了‘化骨消元散’,你!你哪来的这等绝毒药物?”
杨梦寰忽然淡淡一笑,道:“生死之事,我也不放在心上,只是我这一死,便宜了你心肠狠毒的陶师兄,又害你受此委屈,心中实在难安。”
李瑶红道:“怎么?是我陶师兄下的毒手?”
杨梦寰黯然一叹,道:“他借着交还我《归元秘笈》的机会,突然出手,拿住我关节要穴,强我服下‘化骨消元故’,让我熬受那慢性的化骨之苦,我自信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纵然为《归元秘笈》,也不该下此毒手,唉!令师兄心地狠毒,只怕举世难再找得出第二个人了。”
李瑶红凄凉一笑、道:“他作法自毙,也害了他自己的师妹”
杨梦寰道:“唉!纵然倾尽三江之水,也难雪此大恨,只望姑娘原谅我为药力所乱,我当留书自白罪状,上呈恩师,昭告天下武林。然后剖心一死,替姑娘洗刷冤枉。”
李瑶红垂泪说道:“事情丝毫怪不得你,你被药力所乱,本性迷失,但我却神智清醒,要是真的把这羞于见人的事,公诸天下,我就是化鬼泉下也羞见列祖列宗了。”
杨梦寰叹道:“事已至此,我只有愧疚终生,姑娘但有所命,杨梦寰无不遵从。”
李瑶红红眼睛一亮,问道:“你这话可是当真吗?”
杨梦寰坚决的答道:“字字出于肺腑只要力之所及,无不全力以赴。”
李瑶红列嘴一笑,忽然感觉到一阵羞意,迅快的滚到石室一角,抓些柔细的茅草,遮住自己的全裸的身体,说道:“第一件事,我先要你答应不许寻死。”
杨梦寰心头一凛,暗道:是啦,她是想要我忍受那漫长的化骨之苦,当下铁青着脸答道:“别说要我忍受那区区化骨之苦,就是零剐碎割,我也答应就是。”
李瑶红知他误解了自己心意,不禁又是一笑,故意重复的问道:“那你是答应了?”
杨梦寰道:“大丈夫岂能反覆无常,我既许下诺言,自然是要答应。”
李瑶红指着那一堆碎裂的衣服说道:“你把我那破碎的衣服拿过来。”
杨梦寰不知她捣什么鬼,但却依言把她碎裂的衣服移送到她身侧。
忽见她笑容一敛神情变的十分紧张,在那堆碎裂的衣服中,很仔细的擅寻起来,杨梦寰呆呆的望着她,虽然不知她找寻的什么东西,但从她紧张的神态上推测,定然是我寻十分重要之物。
但闻她长长吐一口气,说道:“皇天见怜,这东西还没有被你扯丢。”
只见她从一片扯破衣袋之中,取出一个白绞布包,很细心的打开,取出一粒猩红色的丹丸,交给杨梦寰,道:“第二件事,是立刻把这粒药丸吞入腹中!”说话神情郑重,丝毫不带笑意。
杨梦寰接过丹丸,忖道:这又不知是什么绝毒的药物,反正是死定了,多服一点毒药,又有何不可?当下一举手,把药物放入口中吞下。
李瑶红看他吞下药丸,神情为之一松,笑道:“你现在要闭上眼睛,静静地坐息一阵。”
杨梦寰道:“我已来日无多,眼下时刻,宝贵无比,趁我神智还在清醒之时,不如让我出去,替你找件衣服来,你好早些离开此地。”
李瑶红道:“你已占有我清白之身,我哪里还能见人?”
杨梦寰道:“那你要怎么样呢?”
李瑶红道:“我要永远和你守在一起;今生今世,不离开你一步。”
杨梦寰道:“我已眼下奇毒药物,纵然还有几年好活,也很难熬受那慢性的化骨之苦,而且半月之后,即将变成疯癫之人,你和我守在一起,有什么好处。”
李瑶红咧嘴一笑道:“你说过,不管我说什么话,你都要照着去做,是吗?”
杨梦寰黯然一叹,不再多说,闭上双目,静坐调息。只觉丹田之间,缓缓上冲起一股热流,逐渐的延展全身,初时尚不觉有什么难过之处,顿饭过后,只觉全身如投在炉火之中一般,汗流如雨注全身有如水淋一般。
李瑶红圆睁着一双星目,神情十分紧张地望着梦寰,直待大汗渐消,痛苦神情全失,才放下心中一块石头。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杨梦寰忽觉百穴气畅,精神随之一振。睁眼看去,只见李瑶红身覆一片柔细茅草,沉沉甜睡未醒,海棠春睡,玉体莹光,虽铺石覆草,但睡态却很娇甜,嘴角间笑意盈盈,鼻息微微可闻。想到昨宵被药力迷乱本性,横加诸眼前少女的残暴,不禁顿生爱怜愧疚,长长叹息一声,理理她散乱的长发,暗道:她一身衣服,都被我撕得片片碎裂,这等寸缕未挂,如何能够出此密洞,难道我们真要守在山腹密洞之内,活活饿毙不成,就是自己亦是衣难遮体,不如趁她甜睡未醒,回到天机石府,坦然的告诉朱若兰诸般经过,顺便取些衣物回来,然后自己再找一处隐密所在,坐待药力发作。
想到伤心之处,不自觉热泪夺眶而出,正滴在李瑶红玉颊上。
只听李瑶红长长的嗯了一声,突然睁开眼睛,一跃而起,伸出两条玉臂,抱住梦寰,问道:“你现在可觉着好些吗?”
杨梦寰看她脸上情爱横溢,倒不忍推开她的身子,答道:“刚才我运气调息,想不到竟已能气畅百穴”
李瑶红急急接道:“还有什么异样之处没有?像腹痛、欲呕等感觉。”
杨梦寰道:“没有,精神很好”他忽然叹口气,道:“也许药力已侵入骨骼关节之中,尚未到发作的时候。”
李瑶红只听得笑绽樱唇,道:“很好”三个字刚刚出口,忽然脸色一变,偎入杨梦寰情怀中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这突然的变化,大大的出了杨梦寰意外,不知如何来劝慰她。
只听李瑶红一面哭一面说道:“我真后悔给你那粒丸药吃”
杨梦寰拂着她秀发笑道:“反正我已经眼下了无药可救的‘化骨消元散’,再多服一点毒药,岂嫌多了,你大可不必为此抱愧!我丝毫没有恨你之意。”
李瑶红愈发伤悲的说道:“我如不让你服用那粒丹药,我们还有几天厮守,可是我”
杨梦寰道:“七日时间,弹指即过,早死数日,也可减少几日痛苦。”谈话间,一转眼见石室门口放着一堆整齐的衣服,不禁大吃一惊,推开李瑶红,纵身跃到石室门口。
李瑶红也为那一堆突然出现的衣服,惊骇得收住了眼泪。
杨梦寰检起衣服一看,只觉心头如受剑穿,原来那堆衣服正好两套,一套是自己的衣服,另外一套玄色女装,正是朱若兰穿用之物。
他拿着两套衣服,呆了一阵,缓步走到李瑶红身侧,道:“这是朱姑娘的衣服,你穿上看看是否合身?”他虽然心痛如绞,但外形却仍能保持镇静。
李瑶红略一沉忖,随手抹去脸上泪痕,变得一脸坚毅之色,迅速的穿好衣服,佩上宝剑,道:“你见着朱姑娘时,请代我谢谢她送衣服之恩。”说完,转身向石室外面奔去。
走了几步,忽然一皱眉头,紧咬樱唇,轻轻地啊呀一声,双手捧腹,蹲下身子。
杨梦寰正待赶去相扶,忽见李瑶红二咬牙,忽然站起,回过头说道:“第三件事,你要好好的待琳师妹,不要以我为念,更不必为昨之事,感觉痛苦不安,因为是被药力所乱”
杨梦寰淡淡一笑,接道:“反正我只有几天好活,纵然有什么对不起琳师妹的地方,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李瑶红似想对他说什么,但却欲言又止,幽幽一叹,缓步走近梦寰,道:“我心里想离开你,而且以后永远不再见你”
杨梦寰笑道:“就是咱们寸步不离的守在一起,也不过只有数日时间”
李瑶红道:“要是你真的要死,那我就不会离开你了,可是你”
杨梦寰淡淡一笑,遭:“你如果愿和我守在一起,就守在一起吧!那也没有什么关系。”
要知他自己认定了自己只有数日可活,同时也准备把昨宵经过之事,很坦然的告诉朱若兰,良心上沉重的负担,使他不敢丝毫拗违李瑶红的意见。
李瑶红黯然一笑道:“我知你此刻因心中的愧疚,不便再伤我的心,其实你并非真的喜欢我,假如你不会死了,只怕就不会再理我了!”
杨梦寰叹息一声,道:“今生今世,我对你永抱愧疚”
李瑶红道:“愧疚不是怜爱,你可以不必为此抱憾。”
杨梦寰心知再说下去,只怕要引起一场口舌争论,当下一拉李瑶红右腕,道:“走!
咱们先出了这山腹密洞再说。”说完,当先向前奔去。
两人刚刚出了洞口,耳际已响起沈霞琳娇甜的声音道:“寰哥哥,黛姊姊要我们守在这洞口等你,果然等到你了。”
见白衣在山风中飘动,沈霞琳仗剑急奔而来。
待她看到杨梦寰微身后的李瑶红时,不禁微微一怔,停住脚步,道:“啊!红姊姊,你也在这里吗?”
李瑶红微微一笑,牵着霞琳左手,道:“嗯!你怎么会想到来这里找他呢?”
沈霞琳叹口气,道:“我哪里会知道呢?这都是黛姊姊带我来的。”
杨梦寰一直静静地站在旁边听着,极度的痛苦,使他暂时麻木起来,呆若木鸡,一语不发。
沈霞琳忽然发觉了寰哥哥的异常神情,不觉芳心一震,挣脱李瑶红牵的左腕,丢了右手宝剑扑向梦寰,叫道:“寰哥哥,你你怎么不讲话呢?”双臂一展,向梦寰怀中扑去。
日光照耀之下,只见她艳红的嫩脸上,满是关怀之色,星目中情爱横溢,嘴角间似笑非笑,只着她一身白衣自裙,愈觉纯洁崇高,不可逼视。杨梦寰忽然心头一凛,不自主往后退了两步,右手一拦,横向沈霞琳伸张的双臂推去。
他被一种因羞愧而产生的自卑占据,忽感自己已不配再和这天使一般的纯洁少女耳鬓斯磨,这一个强烈的潜在意念,支配了他,那伸手一推之势,力道竟然很大,沈霞琳在骤不及防之下,被梦寰挥臂一推,连打了两个转身,摔在地上。
他惊恐地全身颤抖了一下,本能地抢前两步,伸手去扶霞琳,但当他伸出的右手将要触到霞琳的手臂时,忽然又缩了回来,疾退三步,仰脸望着天上一片浮动的白云。
沈霞琳对梦寰这突然的伸手一推,大感意外,过度的震惊,使她在事情发生的瞬间,忘去了伤悲,她缓缓翻个身坐了起来,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垂挂在嫩红的玉颊上。
她圆睁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呆呆地望着梦寰,她希望他再突然改变心意,扶她起来,那怕是象征性的伸出一只手来,让她轻轻的抓着也好但她失望了,杨梦寰不但没有伸出手来扶她,即使连转头望她一眼也没有。
泪水像争涌的山泉般,从她嫩红的双颊滚落在她的白衣上,一缕凄凉哀怨的声音,迸出她颤抖的樱唇,道:“寰哥哥我我做错了什么事吗?
你为什么不理我了?”每个字的音韵,都拖的十分悠长,像寂静的深夜里,哀弦弹出的音符,字字血泪,句句动人肺腑,是那样凄苦、幽绝。
但闻霞琳大叫一声:“寰哥哥!”忽的喷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原来她见杨梦寰转头望了自己一眼后,相应不理、反而缓步而走,不禁心头一急,只觉胸中血往上冲,挺身跃起,用尽全身气力,叫出一声:“寰哥哥”那上冲热血已到咽喉,血涌气塞,当场晕倒。
只听那尖锐震耳的呼喊之声,响澈群山,震的人耳际间嗡嗡作响,空谷传音,荡漾不绝,尽都是呼叫寰哥哥的声音。
如果杨梦寰回头望望,必不忍看到沈霞琳晕倒不救,但他只管想着死亡在即,不愿以有限的数日生命,留给沈霞琳漫长无尽的相思之音,是以,连头也未回一下。
蓦然间衣袂飘风,三手罗刹彭秀苇,身若疾风般由他身侧掠过,翻身拦住去路,冷冷地喝道:“站着,再往前走动一步,就要你试试我七步追魂沙的味道。”
杨梦寰停住脚步,望望他套着鹿皮手套的右手,果然捏着一把毒沙,而且蓄势待发,淡淡一笑,面不改色的继续向前走去,神态镇睁,毫无惊恐之色。
他那视死如归的镇静,反而使彭秀苇怔了怔,飘身疾退数已,又扬了扬手中毒沙,喝道:“我这七步追魂沙绝毒无比,中人后七步毒发”
杨梦寰冷漠一笑,忽的加快脚步,直对三手罗刹冲去。
彭秀苇似是想不到杨梦寰竟把这世间绍毒无伦的暗器,视若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