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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完了!沈织织呻吟一声,轻手轻脚的连忙离开秦老夫人的小筑,心想,褚大娘现在一定气疯了。
在通往灶房的曲桥上,她差点跟迎面而来的小厮撞上。
“让开点!”小厮斥道,“要死人了!我得赶着去禀报老太夫人,不然大少爷就要被逐出家门了。”
逐出家门?沈织织的身体一僵。
这是怎么回事?
就算被责罚她也不管了,她心急的往大堂跑去,远远的就看到一群人聚在一起。才走近,便听到秦震冷淡的声音响起。“妳做尽一切,无非是想要赶我走!就连不是我做的事,妳也硬要赖在我头上。好,我走便是,反正这个家我早就不想待了!”
沈织织听到秦震的话,心下一惊。他真的要走啊?想到这,她的眼眶忍不住红了。她不希望他离开啊!秦府就他对她最好。
季燕沉下脸道:“老爷在这里,你可别给我乱扣帽子,我什么时候想要赶你走了?”她鼻头一皱,哭天喊地了起来,“老爷啊,在场的贵客们,你们看看,这就是秦府的大少爷,我尽心尽力的待他,到头来,得不到他一句感谢也就算了,还得让他说话糟蹋。
“也不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今天可是他二妹文定的大喜之日,他硬是把尚书令送来的龙凤呈祥灯给弄坏,现在不承认也就算了,还硬是赖给自己的兄弟。”
秦恩峰的脸因为她的话而异发阴沉,看着四周指指点点的眼神,沉声道:“震儿,你可知错?”
“我何错之有?灯又不是我弄坏的。”他进内堂赏玩王府送来的聘礼时,二妹出嫁那日要挂在秦府大门的那对龙凤呈祥灯早就已经破了,当时秦雷站在一旁,所以犯错的是谁,他与秦雷心知肚明。“雷儿说是你故意破坏的。”季燕没道理不相信自己的儿子,更何况秦震早就看他们一家子不顺眼。
“是秦雷,不是我!”秦震不悦的皱起眉头,举目四望,就是没见到秦雷的身影,这个从小便畏首畏尾没有胆当的家伙,早就不知躲到哪去了,他诅咒一声,沉静的看着父亲,“爹,你怎么说?”
众多宾客等着看好戏,秦恩峰将袖子一挥,很快的就下了决定。震儿再怎么样也是镇国大将军的外孙,就算东西不慎损坏,尚书令看在镇国大将军的面上,应该也不会太过追究才是。
至于事情的真相为何?可以等到关上门,自家人再来解决。
“你就跟沐容道歉了事,再写一封歉帖至王府。”
“我说了,”秦震的声音沉了下来,“不是我!”
“不管是不是你,”秦恩峰的口气不容置喙,“我要你怎么做就怎么做,明白不?”
秦震静默许久,最后轻吐了个字,“不。”
“什么?”没料到儿子竟然会在众宾客面前,不把他的话当成一回事,秦恩峰的面子一时之间挂不住。
“不!”他铿锵有力的表态,“不是我所为,就算死我也不认。”
“你若不照着我的话做,就给我滚!”秦恩峰气得冲昏了头,脱口说:“我就当家门不幸,出了你这个不孝子!”
“要我滚?”秦震的眼神一冷,“您说真的吗?”
“当然!”秦恩峰用力拍桌喝令,“去向沐容道歉!”
“不。”
“你说什么?”
“不!”秦震倔强的重申,“反正这个家从来没有我立足之地,二娘视我为眼中钉,走就走,天下之大,自有我容身之处。”
根本没费心去看季燕眼中得逞的狡黠神情,秦震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他脸上凶恶的神情使得下人们不敢挡路,自动让开路,他的脚步没有丝毫迟疑,大跨步走向大门。才踏出大门,他的衣袖突然被人从后头拉住,他板着脸转过身,却意外的看到沈织织。
“不是说了吗?”他连忙将她拉到一旁,“不要上前头来。”要是被二娘撞见,有得苦头吃了。
“我知道,可是……”沈织织迟疑的咬着下唇,此刻的他看起来冷漠、疏远,令人畏惧,她仍哀求,“你不要走!”小手不自觉的又拉了拉他的衣袖。
秦震低头看着她,她眼底的水雾使他的眼神一柔,“放手。”
“不放!”她也倔强得很。
他轻叹口气,“放开吧,这里虽然没有高墙禁锢,但是我处在这里却无一天自在。所以走了也好,可以尽情嘲风弄月,快快活活的过几年。”
“什么嘲风弄月?!我不懂这些,”率直的沈织织眼泪已流下脸庞,“我不想要你走!”只要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他,她的心就好痛、好痛!
“别哭啦,傻丫头!”秦震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我又不是不回来。”
“你会回来?”
“当然。”抬头看着秦府,大门匾额上烫金的秦字,“我会回来的。就算不回来,也一定回来看妳!”这个家只剩姥姥和她令他依恋,其它人事物,对他而言已毫无意义。亲生父亲又如何?不过是逼死他娘的间接凶手,这会,他听信谗言赶他离去,他们之间亲情已一刀两断。
“真的?”
“我何时骗过妳?”
“什么时候回来?”沈织织焦急的问。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反正,在该回来的时候,”他的手恋恋不舍的轻触着她的脸颊,“我会回来。”
“你可以不走啊!只要你道歉,老爷不会―”
“记得我告诉过妳的吗?”他悍然打断她的话,“人善被人欺,对于妳,让步不过就是退开一步,可对于我―让一步就等于全盘皆输!”他太过骄傲,如果妥协,就等于承诺灯确实是他所破坏的,他不想让人指指点点,更不想向季燕低头认输。
“大少爷。”石南老泪纵横的赶了出来,“奴才方才已经派人去找老太夫人,只要老太夫人一声令下,老爷绝不会赶你出家门。”
“我心意已决。”秦震转身看着石南,“姥姥说情也一样!替我好生照顾姥姥,还有这丫头。”轻轻的将沈织织的推向他,“要她能离主屋多远就多远,可别让恶婆娘看到她。”并低头交代她,“有什么事就去找姥姥,姥姥一定会帮妳。”
沈织织知道他说的恶婆娘指的是季燕,她双眼满是泪水的看着他。
“记住我说的话,”他的手轻点着她的额头,“人善被人欺,强悍一点,知道吗?”
她似懂非懂的点着头。
看着她,秦震不由得叹口气,“丫头,若是脑子不好的话,日子会过得很辛苦的。”
她当然听得出这句话不是在夸赞她,但是她没有反驳他,眼泪直掉的啾着他,想将他的身影牢牢刻在心坎上。“保重自己!”他忍不住伸出手,一把搂住娇小的她。“要读书、要习字,明白吗?”
“明白。你要去哪里?”她关心的问。
“或许上京城去找我外公。”他对她一笑,“我似乎没有告诉过妳,我外公来头不小,他可是官拜镇国大将军。当年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在我娘死时,秦府早就被满门抄斩了。”
她对他的了解确实不多,她只知道他虽然是秦家大少爷、是她的主子,但是对她说话总是温温柔柔。这个世上,只有他待她最好,但是他却要走了……她的心突然觉得好空洞。
秦震翻身上了匹骏马,除了胯下这匹马之外,他没从秦家带走一丝一毫,头也不回的绝然离开。
第四章
五年后―
阳春三月,岸上一路垂柳,到处呈现生机,令人心醉神迷。
沈织织出神的望着远处,空中此时出现一群归鸟,她的嘴角不由得扬起一个弧度。
黄昏时候,倦鸟知返,那么人呢?是否也该回来了……一转眼,五年寒暑过去,景色依旧,只是人事全非。
“织织啊,又在发什么呆?”
听到身后的叫唤,沈织织立刻收敛自己的心神,拿起桶子,面向声音来处应了声,“石管事。”
“天气虽然转好,但早晚还是有点冷,”石南瞄了她单薄身子一眼,叮咛着,“多加件衣服!”
“谢谢石管事关心。”
看着她手中提着沉甸甸的水桶,他意会的开口,“怎么?又要去替大少爷打扫东风阁吗?”
“是。”沈织织顺从的回答。
不知不觉,五年过去,秦震负气离家之后,没再回来过。但是她依然日复一日的将他的居所打扫得一尘不染,因为她依然记得当年的誓言,他一定回来―回来找她!
“石管事也知道我动作慢,所以我得要早点来打扫,”沈织织俏皮的说,“不然我可赶不上帮褚大娘做晚膳,会挨骂的。”
事情的变迁有时令人觉得讽刺,原本富甲一方的秦府,因为二少爷不学无术,如今状况已经大不如前。
秦记布庄的生意一落千丈,就连府里下人的月钱也一拖再拖,于是走了大半奴仆,留奇#書*網收集整理下来的几只小猫只好咬着牙,做着比以往更多的活儿。“也不知该说妳这丫头愚蠢还是执着,”石南跟着沈织织登上木梯,走进了以前秦震所居住的东风阁,坐在椅子上,看着她勤快的拧布、擦拭桌椅,忍不住劝她说:“妳该知道,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纵使老太夫人再宠爱妳,妳还是个奴才。”
千万别想飞上枝头做凤凰。
沈织织的动作没有因为石南的话而有任何的停顿。
当年遇到秦震时,她只不过是个七岁大的孩子,对于秦震除了爱慕之外,更有说不出的崇拜。但随着年纪增长,崇拜依然,爱慕更浓,但是她也慢慢明白自己与他之间的距离。
对于秦震,她从不做任何非分之想,因为他对她的心,让她想默默的替他做些事罢了。
“天气虽然转暖,老爷子的身子骨却没什么起色,再这么下去,如何是好?”
石南忍不住叹口气。这府里上上下下没半个人的嘴是牢靠的,除了织织这孩子,不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会胡乱说,所以他自然而然的在她面前说着心里话,“明明已经派人捎了消息给大少爷,但怎么找了个把月,大少爷都还没有送消息回来?”
就算是有再深的深仇大恨,他的父亲都已病入膏肓,大少爷说什么也得回来一趟才对。
沈织织闻言也忍不住轻叹。
最近夜里,看着天上繁星点点,她也会祈求老天爷让大少爷快点回家,她没有爹娘,所以没法子尽孝道;但是秦震不一样,他还有爹,纵使当年闹得不欢而散,但父子哪有什么隔夜仇。
更何况,她心里头明白,虽然秦震外表不驯,但骨子里还是关心自己的父亲,若他再不回来,只怕会遗憾终生。
“这些年来,老太夫人虔心礼佛,老爷身子骨又一日不如一日,布庄的生意大半都交到二少爷手上,偏偏二少爷根本就不是块做生意的料,对布料又不懂,搞得乱七八糟,大少爷再不回来,我看我们秦记布庄早晚会毁在二少爷的手里。”曾经秦记布庄的布匹是江南花色最美、质量最好的,无奈二少爷任意妄为,得罪了老师傅,能做事的人都被气走了。再找进布庄的伙计,除了会逢迎拍马屁之外,根本没半点本事,于是质量一落千丈,上门的客人一日少过一日。
俗话说得好,慈母手下多败儿,二少爷秦雷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季燕宠爱有加,宠得二少爷不学无术,天天只知纵情声色,但因为一切都有季燕在背后撑腰,所以没人敢指责他的不是。
提到秦雷,沈织织也忍不住喟叹。
二少爷总是喜欢捉弄府里的丫头,尤其是有些姿色的,上个月还有个丫头因为被二少爷轻薄,投身后院的明圣湖自尽了。
这件事差点闹上衙门,季燕硬是从已经很不宽裕的府里和布庄账房拿了一大笔银子堵了那丫头在乡下亲人的嘴,才让这件事就这么有惊无险的过去。
事情发生后,秦雷是安分了几天,但是这一阵子,听说又开始上妓妨去花天酒地,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织丫头,妳十七了吧?”石南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
“是。”
“妳这丫头长得还有几分姿色,”他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沈织织灵活的大眼睛,“倒要庆幸当年妳得罪了如夫人,让妳因祸得福跟着老太夫人,这才让二少爷没机会见到妳,不然这还得了!”
织织当年因为大少爷的关系,惹火了如夫人,大少爷走后,靠山没了,她本来也要被卖进青楼,最后因为老太夫人开了金口要人,所以这些年来,她就跟在老太夫人身旁,才能远离二少爷的魔掌。
也因为织织绝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老太夫人的房里,所以没有太多的机会可以见到府里的太多人,日子过得也还算平静。
沈织织闻言,露出笑容,“石管事,你说笑了。”
“我一向不胡说八道!”石南摇了摇头,“不过妳该知道,自古红颜多薄命,大少爷离家之际,要我多关照妳一点,这些年来,我也一直把妳当成女儿看待,所以我才想劝妳几句。大少爷离家这么多年,一人孤身在外,可能早已在外头成亲生子,所以妳可不要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