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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霄见此人甚是陌生,便拱手道:“这位兄台请了。”
那瘦削男子瞧了瞧龙霄的模样,又瞥了一眼碧痕,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跟着便还了一礼道:“不敢,请二位里面一叙。”
龙霄点点头,带着碧痕走了进去,而那伙计便告了辞,匆匆走开。
三人进了屋,分宾主而坐,那瘦削男子凝视了龙霄一阵,才又拱手道:“还未请教兄台的大名,是何方人氏?”
龙霄一时不敢断定这人是否顾子通派来的探子,便道:“在下吴明,祖籍广州,一向浪荡天涯,四海为家。”
瘦削男子闻言道:“那这么说,兄台并不是威远王领地里的人了。”
龙霄颔首道:“正是,不过威远王恩泽四海,我是不是领地里的人,倒也并不重要。”
瘦削男子又道:“听说兄台一定要住在下暂居的房间,是与不是?”
龙霄道:“在下确有此意,但不知兄台可否割爱?”
瘦削男子望着他道:“此事原也是小节,只是在下有两位朋友要从远方赶来,约定要在此处见面,一时只怕错过。”
龙霄一听这话,便知这男子八成是自己人了,微微一笑道:“不知兄台要等的这两位朋友是什么人,吴某或许知道下落。”
那瘦削男子道:“一男一女,女的模样与这位姑娘差不多,不过男的相貌却与仁兄相差甚大。”
龙霄此时再无怀疑,从怀中掏出了那半枚翠绿的玉钱来,挟在手指上一晃道:“此物兄台可还认得?”
瘦削男子瞧见玉钱,脸上顿时露出欢喜之色,连忙也拿出了一物来,正是另外半个玉钱,与龙霄的一相接,刚好吻合。
见到玉钱相合,那瘦削男子急忙向龙霄跪了下来道:“属下高通义,拜见大人。”
龙霄听他叫自己“大人”而不称呼“王爷”便明白是顾子通生性谨慎,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堂堂的逍遥王已亲至威远王领地的消息,故而隐瞒了他的身份,便让碧痕也来与他见过了礼,报了姓名,这才问道:“高通义,你来这里多久了,又是什么时候知道咱们要来的?”
那高通义抱拳一拱道:“回大人,因为属下在威远王的领地的亲威甚多,打小又在这边生活过,对此地的环境非常熟悉,所以顾军师才从军中挑了属下前来打探军情,一直住在这天字第一号房里,前两天才接到大人要来的书信,不过信上曾描绘过二位的相貌特征,这位姑娘倒是相符,只不过大人却不知道变成了这付模样,因此属下迟迟不敢相认,还望恕罪。”
龙霄笑道:“我的容貌重新装扮过,难怪你会认不出来,出门在外,自然要处处小心,你何罪之有。对了,你们一共有多少人在这领地里,引起威远王的警觉没有?”
高通义道:“一共有七个,全是精明老成之人,在这里又都有亲威掩护身份,威远王还不知道咱们的存在。”
龙霄点点头,转入正题道:“高通义,你知道玉容郡主现在正在向外招募女校书么?”
这高通义专门负责打听渤州府的大小事宜,这么大的事情如何会不知,连忙一揖手道:“知道,这事是玉容郡主亲自下令督办的,选拔之日便定在后天,先选品貌再考文才,最后还要由玉容郡主亲自定夺胜者。”
龙霄一听,不由暗忖:“奶奶的,还算赶得及,不过这个什么玉容郡主选个女官,倒象是挑附马似的,别是同性恋吧。”
想到这里,向碧痕瞧了一眼,腹中甚是担心,但碧痕却是一脸的沉静,似乎是大有信心。
龙霄思及一事,向高通义道:“这女校书的选拔只怕要自报家门,到时候碧痕该怎么说?”
高通义道:“这事我早安排好了,碧痕姑娘报名时只管说是宁州府杏林村人便是,大人可与她兄妹相称。”
龙霄与碧痕同时点着头,表示记住了。
又聊了一阵,高通义便出去另寻房间,而龙霄想到既然与碧痕兄妹相称,在外人面前可不能露出破绽,叫他多准备了一间房留给碧痕。
光阴迅速,转眼两日已过,高通义带着两人出了客栈向北而行,穿街过道,走了大半个小时,便见到一个极大的府宅,一围绝高的粉墙,全无边际,而粉墙之下,都有手持长枪的士兵们把守着。
顺着粉墙前行,不一阵便到了一处飞檐画栋的门庭,前面两个纯金打造的狮子狰狞威严,显得极是富贵,而那高高的门匾之上,正是写着“威远王府”四个龙蛇飞动,绵里裹铁的大字。
这时王府之外已来了不少参加应试的女子,处处是红装翠衣,裙裾飘香,莺声燕语,细柔清啭,好不热闹绮丽。
第四卷 叱咤帝业 第37章
就在王府外数丈远的地方,设着一个大棚,一名珠翠满鬓的中年妇女在一个暂时设的案堂上坐着,身边跟着几名王府侍女,正在挨个对前来应试的女子的相貌进行挑选,若有合意者,便叫侍女领入王府,而龙霄瞧了大半天,却只见到有两名女子入内。
那高通义去领了号牌,交到碧痕手中,然后对龙霄轻轻道:“大人,那个负责选人的女子便是玉容郡主的奶妈林三娘,等一下碧痕姑娘入选,你是她兄长,也可以陪同进去,属下便先告辞了。”
龙霄正想到王府里面去瞧瞧,闻言点点头,任由高通义远去。
前来应试的女子虽然不少,但那林三娘却挑剔得紧,许多女子只瞧得一眼便挥手打发去了,并不耽搁时间,因此碧痕虽然来得甚晚,但很快就有一名侍女高声喊到了她的牌号。
在龙霄的点头鼓励下,碧痕越众而出,来到了那林三娘的案堂之下。
那林三娘正在郁闷这次前来应试的女子虽多,但单是相貌能郡主瞧得起的也是极少,正自感叹,却见到一名眉黛青颦,莲脸生春,体若凝酥,腰如嫩柳的女子走上前来,眼睛不由一亮,暗忖:“这样的人儿,小姐只怕能够满意了吧。”
当下便和颜悦色的问了碧痕的姓名籍贯,现住何处,家中还有什么人,而碧痕便依着高通义所吩咐的说了一遍。
林三娘见她回答问话,声音清柔,举止文雅,心中更是高兴,当下就要一名侍女领入府中复试,碧痕想起龙霄,忙道:“这位姑姑,小女子还有一位兄长在外等候,能不能陪我一同前往?”
那林三娘道:“自然可以,若是姑娘的表现能够让我家郡主满意,令兄还会得到荫庇,你快唤他前来。”
碧痕当下叫了两声哥哥,龙霄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那林三娘见到此人威猛粗犷的面容身材,全然与碧痕娇怯瘦弱的样子不同,不由奇道:“碧痕姑娘,他真是你的亲兄长么?怎地你两人如此迵然不同?”
龙霄不等碧痕说话,一揖手道:“这位大姐此言差矣,碧痕与我确然是一血之亲,并无半分虚假,俗话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我兄妹两人性别有异,相貌自然也会不一般,又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林三娘听他这话有理,便不再说,点头让一名侍女带两人进入王府。
进至王府之内,但见峻宇雕墙,金瓦碧栏,假山玲珑,花木清绮,层层叠叠的院落楼阁似乎无穷无尽,虽比不上应天府的皇宫,但自己的逍遥王府与之相较,却是逊色了太多。
逶迤之间,便到了一座幽雅的庭院,只见一些老者妇人正站着向大厅里张望,而厅里设着一道轻纱幕帘,幕帘之外,则分左右设着十余间案桌,上面放着笔墨纸砚各物,八名娇柔的女子依案而坐,龙霄瞥了几眼,纵然都有几分姿色,然而都比不上碧痕。
那侍女让龙霄在外等着,让碧痕自行到厅里落坐。
寂静之中两个小时过去了,又有三名女子进入大厅坐下,便听到有个清脆的声音道:“玉容郡主驾到。”
所有的人顿时都跪了下来恭迎,龙霄虽然大是不情愿,但不得不随着众人曲下了膝盖。
立刻便有一名侍女叫了平身,大家才齐刷刷的站了起来,龙霄隔着那层轻纱极目望去,只隐隐的见到里面站着几个婀娜的身影,却不知那一个是那玉容郡主。
只见一名有七八分姿色的紫衣侍女钻出幕帘来站住道:“各位才女,本次的女校书选拔还是和以往一样,比的便是琴棋书诗画这五般,优者取胜。
说话间便又有两名侍女端出一个小小的桌案来,上面放着一付黑白相间的围棋残局,白多而黑少,瞧样子黑子败局已定。
那紫衣侍女道:“这是个珍珑棋局,诸位才女来瞧清了,各自用纸写出它的谱名,落上自己的名字与来自何处,然后与我对弈,持黑能破解者,为胜。”
她这话说完,顿时裙裾飘飘,所有的女子都凑上前去观看,但大多都露出的失望茫然之色。
龙霄虽知碧痕的祖上本是饱学的宿儒,但并不知她根基如何,胸中甚是担忧,却见到碧痕第一个回座,挥毫便写了几字,脸上显得极为平静自信,这才放下心来。
没一会儿,便又有一名侍女将众女面前写好的答案收了,交到那紫衣侍女面前。
那紫衣侍女全数翻看完,立即宣布:“十一名才女观答完毕,准确无误者,唯有宁州府杏林村的吴碧痕姑娘。”
她说着,环视了一眼座位道:“不知哪位是碧痕姑娘?”
碧痕连忙起身祍裣一福道:“民女便是,这位姐姐请了。”
那紫衣侍女见碧痕美丽文雅,便含笑着点了点头道:“碧痕姑娘,你说这是个‘烂柯局’,可还能它的来历么。”
碧痕微微一笑道:“这棋局名唤‘烂柯’,原本是有段故事,说的是晋时信安郡石室山,有一位叫王质的樵者无意中进了深山之中,见到两位童子下棋,便将斧头放在一边,上前观看,一时有些饿了,那两位童子给王质吃了一枣,便再不觉饥,结果一盘棋还没有下完,那童子就忽然不见了,再一瞧自己带来的那斧子,斧柄处已经腐烂不堪,而回到家乡,才知道已过了百年,村里的再不认识他了。这棋谱据说便是当年两童子未下完的残局,不过只怕多为后人牵强附会安上去的。”
那紫衣侍女听她解释得详尽,不由又笑道:“碧痕姑娘,你既然认得这局棋名,可愿来破之?”
碧痕负有重任,怎么会推辞,当下道:“那就有请姐姐承让了。”
说话间已走了上去,持黑先行,纤指挥展之间,飞托提跳,粘接外气,已做出无数的活眼,顿时将黑子的劣势扳了回来。
那紫衣侍女见到黑子已起死回生,并不下完,便弃子道:“碧痕姑娘,这一局是你胜之,请回座去,咱们开始下一场。”
碧痕闻听,又是一福,这才重新归位。
紫衣侍女叫人撤走棋局,清声道:“第二场,比的是书法与诗词,大家以《初春》为题,写一首七律来,书写必须工整,郡主将亲自过目点评。”
碧痕一听,便知这个玉容郡主果然是个行家,要知咏春之诗并不繁复,而正因简单,才能愈见其人的诗力高低,是否能够以浅入深。
碧痕胸有成竹,挥毫有神,没一会便作成一诗,仍是第一个停笔。
那紫衣侍女待众女写完,便亲自来收了钻入幕帘中,好半天才出来宣布道:“郡主说了,碧痕姑娘的诗错彩缕金,别出机杼,当数第一,而笔下临摹的卫夫人体,有如美女簮花,艳姬舞镜,妩媚自然,深得其髓,也是众女之冠,书画相通,这丹青一途就不用再试,郡主想碧痕姑娘听一曲琴音,若是能说明出处,这女校书之位,便除碧痕姑娘之外不作他想。”
碧痕连忙起身一福道:“民女鲁顿,还请郡主赐教。”
正在这时,帘幕里传出两下拔弦之音,紧接着便传来了一阵悠扬的琴声。
这琴声一出,便如春风缭绕天地,全屋内外皆是鸦雀无声,就是龙霄这样不通音律的人闻之,也觉得煞是动听悦耳,但好在那里,却又说不出来。
第四卷 叱咤帝业 第38章
然而碧痕却是内行,听到这郡主的琴声澹恬清远,和静逸雅,指法间重而不虚,轻而不浮,疾而不促,缓而不驰,已至极高的境界,心中不由深是佩服。但在这时那琴音徒地一转,变宫为征,渐觉激昂慷慨,悲壮淋漓,一声高似一声,一声厉似一声。激越破空,隐有金戈铁马的杀伐声,让人宛见大漠孤烟,寒霜雪雨。
龙霄等人听了还没什么,碧痕闻见,脸色一变,已是拜服在地。
她这一拜倒,那琴声便杳然而止,紫衣侍女道:“碧痕姑娘,你可听出这是什么曲子了么?”
碧痕抬起头来道:“郡主前半曲,弹的是俞伯牙随琴师连城在东海蓬莱山所弹的‘水仙操’。而后半阙,却是唐朝乐师李龟年为高适所谱的‘燕歌行’,但这两首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