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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犹自驻足观望,远近的情形尽收眼底。
十余头麟马,为几个粗壮的中年人所有。山坡上的草屋前,另有专人打理货物。
阿兽前去接洽相关事宜,无非是要设法奉上十张兽皮,以便抵作搭乘麟马的佣金。他所寻的是个叫作阿达的中年壮汉,一位驯兽者,所谓的修炼之人。
那汉子虽然身躯健壮,两眼如鹰,留着络腮黑须并腰插钢刀,甚为彪悍的模样,却非真正的修士,乃十足的一个凡人。不过,他有驯养麟马之能,并常年奔走于洪荒之中,或有过人的手段而犹未可知。
阿兽年岁不大,却甚为机敏。他三言两语道明了用意,又央求一番,得偿所愿之后,急忙扭头跑了回来。
那个阿达则是冲着林一远远打量一眼,很是不满地摇摇头。在其看来,一个手足健全的年轻人,却要与个半大的孩子合乘一头麟马,无非要省下十张兽皮罢了,哼
“林大哥,半个时辰后便将启程!”
阿兽跑到了木车旁。他分说了一句,不敢耽搁,着手搬运兽皮、兽骨等物。
林一依旧是悠闲站着,并未出手相助。
阿兽独自将兽皮、兽骨搬到了山坡下,再由那个阿达帮着捆扎起来并驮在麟马的背上。其他人同样在忙着动身前的准备,场面倒也热闹。
尚不到半个时辰,十二头麟马皆驮满了货物,一个个四肢伏地,并前后一字排开,等待着启程的那一刻。
阿兽收拾妥当之后,冲着木车旁的林一挥手示意。
阿达与三个驯兽的汉子,分乘两头麟马。另外的十八人,多为青壮,各带着自家的货物分乘了余下的九头麟马。
林一不作推辞,径自到了山坡下。
每一头麟马皆身躯高大,腿脚健壮。其丈五长、三尺宽的后背颇为平坦,即便是托着兽皮与兽骨之外,再坐上两、三人不在话下。
阿兽已爬上了所雇麟马的背上,一张满是汗渍的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
林一看着排成一行的麟马,以及山坡上送行的人群,忽而觉着少了些闲情逸趣。
琪儿与暮云的下落全无头绪,虎头、老龙与仙奴也是不知去向。如今的自己,虽临时起意而混迹于此,却还是有着消遣不去的怅惘,一如千百年来的踽踽独行
不过,与其坐看云起,不若脚踏实地。来日必有惊涛狂澜,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林一入境随俗,抬脚上了麟马,一撩衣摆坐在阿兽的身后。对方匆匆丢下一个笑脸,忙双手抓着捆缚兽皮的绳索,有些紧张地提醒道:“林大哥,且坐稳了”
有人嘴中发出一声尖啸,十二头麟马嘶鸣响应而轰然起身。
此时日头正盛,闷热的峡谷中突然刮起凉爽的风。尚不明风儿的来处,沉雷般的铁蹄声已响彻四方。随即便是一阵地动山摇,十二道庞大的身影逐尘而去。
阿兽的两脚叉开,手中紧紧抓着绳索,犹然俯下身子而不敢抬头,嘴里却喊着:“林大哥勿要惊慌!爹爹曾便带我乘过一回,如履平地般的稳当”他说的是他爹还在世的时候,已是三年前的往事。当时的一路之上,他吓得就没睁开过双眼。
林一盘膝而坐,稍稍居后,伸手便可触及麟马那粗大的长尾。当坐骑动身奔驰的刹那,强劲的风顿时扑面而来,耳畔隐隐呜呜作响,使人恍如在半空中飞行。而他对此无动于衷,却揣着几分好奇在留意阿达等四人发出的尖啸声。那是一种古怪的兽语
见阿兽自顾不暇,还不忘身后的自己。林一摇头微笑,便要以禁法加以呵护。而他迟疑了下,随即又收手作罢。
这世间,没有谁离不开谁的扶持。没了仙人,凡人依旧可以安然过活,并在生老病死与诸多的天灾**中,代代相承而繁衍生息。纵然是没了凡人与草木万灵,那日头还是照样升起,天地循环如常!
如阿兽所说,麟马奔驰极快,却有着如履平地般的稳当。两人所乘居中,在微微的颠簸与激扬的风尘之中,一路浩荡
当一行人马冲出了数百里的峡谷,已过去了一个半时辰。
由此往前,乃是一片莽原,到处遍布着过人高的野草。放眼望去,仿若波涛起伏而辽阔无际。十二头麟马奔驰其中,好似在逐浪而行。
又去半个时辰,天近黄昏。据悉,在夜色降临之前,便可赶到巨峰谷。
便于此时,前方领头的麟马突然奋蹄跃起,并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
第一千二百零七章 混迹莽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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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大河挡住了去路。十余丈宽的河面上,奔流翻涌,浪花滚滚。
前方领头的麟马跑得太快,一个收足不住,忍不住奋蹄飞跃,猛然蹿出去八、九丈,而尚未抵达彼岸,已去势殆尽。那畜生昂首一声长嘶,无力落下。背上所驮的两人吓得哇哇大叫,瞬间随其威猛高大的身影重重砸入河水之中。
“砰——”
一声闷响,水花飞溅。
麟马不甘作罢,疯狂挣扎。其背上的两个人再也把持不住,双双被被抛入奔腾的激流之中。而不过喘息之间,那畜生竟然破浪而出,轰然蹿上了近前的对岸,犹自四蹄咆哮而折腾不休,闹不清它是受吓之后的惊魂未定、还是侥幸脱险的一种欢庆。
又是一阵嘶鸣乱撞,随后的麟马相继到了岸边。而随着阿达等人的尖啸声响起,一头头畜生总算是及时收住了去势。
不过,先前遭难的两个人已被激流卷走,眼看没影,下场可想而知!
阿兽,以及余下的众人尚自趴在麟马的背上而不知所措,林一却是抬脚跳下身来,轻风般滑过齐胸高的野草,不着痕迹地来到了河堤之上。而他看着那滔滔河水,以及渐去渐远并起伏不定的两个人影,并未再有动作,而是带着几分讶然回头张望。
与之同时,阿达与另外一个驯兽的汉子已从麟马的背上高高跳下,各自的肩头还挽着一捆细细的藤条。二人神色紧张,却忙而不乱,两脚才将踏上河堤,便双双循着着激流往左手一方狂奔,去势颇为迅疾,只怕与江湖中的先天高手相较起来,亦不遑多让!
不消片刻,阿达与同伴奔出去近百丈远,已然是追上了落水者。而对方在河面上挥舞几下手臂,再又沉入水底。两人不敢怠慢,飞快取下肩负的藤条并在一头打了结,随即齐齐出手。
那看着柔软纤细的两根藤条,去势如电,急急掠过河面,便如两道淡淡的风影而倏然入水。
阿达与同伴脚下不停,手臂轻抖,随即猛然止步而返身用力一拽。
不过闪念之间,河面上炸开两朵水花,随即“哗啦”飞出两道人影。那落水者已被打结的藤条给兜头束缚,双双扯离河面,再“砰、砰”接连跌落,相继又砸起了水花几朵。而几番如此,获救的两人离岸边愈来愈近。
阿达与同伴这才稳住身形,双臂疾挥,猛地收起了藤条。落水者终于飞离河面,“扑通、扑通”摔在了河堤之上,却是肚腹鼓胀而人事不省,显然是被河水呛得昏死了过去。
惊变乍起,落水者获救,前后不过须臾之间。
有余下两位驯兽者的驱使,十余头麟马消停下来,皆四肢伏地,老老实实地蹲卧在岸边的草丛之中。而对岸的那头麟马却少了管束,独自来回驰骋,享受着难得的逍遥。众人已各自回过神,忙跳下马背,并奔着阿达一方跑了过去,以便看护两个劫后余生的同伴。
阿兽随着人群越过林一的身旁,不忘惊嘘道:“哎呀!可被吓坏了!但愿那两位大叔安然无恙”
林一不欲多事,独自驻足岸边远远观望。
阿达与同伴收起了藤条之后,忙着将那两个获救的落水者给抱起并扛在肩上,径自穿过围上来的众人,一口气返回到了来处。两人手脚麻利,将昏死不醒的落水者给架在一头麟马的背上,并唿哨一声,驱使着那畜生在左近转起了圈子。
随着麟马的颠簸,与阵阵的肚腹挤迫,两个四肢朝下的倒霉人的口鼻中慢慢溢出河水。不多时的工夫,河水喷泻而出,两人“哇”的一声惨哼,随即翻身摔下了马背。
见此情形,众人雀跃而上,分别将两个醒转的同伴给扶坐起来,并揉肩搓背,予以妥善照顾。
直至此时,阿达才与同伴退后了几步,各自擦抹着脸上的汗水,随即又长长舒了口气。有惊无险,总算是抢回了两条性命!
不过,暮色渐近,晚霞挂满了天边,想要在入夜之前赶到巨峰谷,只能是一厢情愿。谁能想到会有河水拦路
阿达与三位驯兽的同伴换了个神色,彼此皆暗暗摇头。他清了下嗓子,冲着一旁的众人说道:“许是上游突降大雨,致使河水暴涨。而我兄弟料事不周,这才受阻并差点酿成大祸。每人免去两张皮子,以弥补过失”
闻得此言,众人皆露出了笑脸。虽惊吓一场,却并未损及性命、财物,反而赚回了两张兽皮。即便为此耽搁了路程,倒也值得!
阿达又说:“天色将晚,河水难渡。且夜宿于此,待明日再寻去路。不过”他的手搭在腰间钢刀的刀把上,接着说道:“此间荒无人烟,夜深之时多有蛇虫出没,还须多加小心”
“由此溯游而去三十里,河道狭窄、且深不足五尺。以麟马的脚力,飞渡、涉水,皆轻易可过。不妨择道另行,以免节外生枝!”
阿达话没说完,有人要提出了异议。他闻声看去,不由得脸色一沉。
那个身着灰袍的年轻人,自始至终都在袖手旁观。此外,还一毛不拔,存心去占一个半大孩子的便宜。而正当决断之际,他却躲在一旁冷言冷语,真是可恶!
“我意已决,无须多言!”阿达不假辞色地回了一句,又不耐烦地叱道:“若非念在阿兽及他死去老爹的情分上,我绝不容你随行,哼”
林一独自在河堤上背手而立。他见阿达言语不善,根本无意辩驳,只作淡淡一笑。原本好心提醒一句,却招来嫌弃。
阿兽尚在人群中凑着热闹,倒是耳听八方,忙转过身来赔笑道:“大叔息怒!那位林大哥乃修炼之人,适才所说并无恶意!嘿嘿”他不说则罢,张口便提到了修炼之人,更是让阿达心生不屑。
“修炼之人?是懂得驯兽、药道,还是巫术”阿达虽然是冲着阿兽质问,用意不言自喻。他瞥了眼林一,讥讽道:“难不成他是仙人,竟能一眼看尽三十里外的情形?”其话音才落,惹来四周的一阵哄笑。
浅而易见,阿达的威望颇高。众人宁肯信他,也不会在意林一的说法。
阿兽挠了挠头,跟着笑了起来。林大哥怎会是仙人呢?若是不然,他还用得着搭乘地上奔跑的麟马?据传,仙人会飞
既然要在此地夜宿,免不了又是一番忙碌。
两个落水的汉子已然无恙,起身与阿达道了声谢。余下的众人奔上河堤,三三两两围坐一起,并拿出了水囊、干粮吃喝起来,趁机享受着河水带来的清凉。
阿达与另外三个驯兽的汉子则是各自散开,并抽出钢刀在草丛间来回抽打,以免有蛇虫的侵袭。其常年奔走在外,行脚的见识与应变的手段颇为老道,倒也值得众人的信赖。
那头离群的麟马,独自在对岸徘徊。
晚霞黯淡,暮色四沉
林一在河堤上伫立片刻,一个人临水而坐。
这么多年以来,奔波不断,好似一只鸟儿般的飞来飞去,难得有栖息枝头的悠闲时光。如今身处异#地,与人结伴穿行于这洪荒的莽原,恍如又回到了过去的岁月之中,却少了那些熟悉的面孔,还有少年江湖的种种冲动。而茕茕彷徨之意,便如眼前的夜色愈来愈浓
阿兽慢慢来到了林一的近前,伸手勒紧了腰带,时不时的回头张望。
林一笑问:“可是腹中饥饿?”
“嘿嘿”阿兽难为情地笑了笑。
来时所带的几个饭团,已于午时尽数用下。不料途中过夜,一时难寻吃食。虽有他人拿着肉块相请,自家却是抹不开脸面。而肚子空落落的,着实不好受。说起来还是此前料事不周,并将娘亲的嘱托当成了耳旁风。眼下后悔,为时已晚。
阿兽在林一的身旁扑通坐下,忍不住好奇道:“不曾见过林大哥吃过东西”
林一抬起长袖中的右手,竟是拿着一个小巧的葫芦。他将之示意了下,昂首呷了一口,看着阿兽笑道:“有酒足矣!”
阿兽恍然,颇有见识地说道:“酒乃五谷、山果所酿,寻常人家可是消受不起。我爹在世的时候,在年末岁尾时分,方能饮上几回”他难以置信地接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