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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卫摇了摇有曲柄的电话把手,不到一分钟,一个脸面陌生的年轻神父急匆匆地走进门房,一边在袍子上抹着手,以备她想要握手。她没握。
“你是谁?”
她问道。
“路易斯修士。”男人说着,抚慰着他的兔子精灵,“教会法庭书记处的书记员。如果你肯赏脸——”
“我不是来这儿与书记员会谈的,”她告诉他,“带我去见麦克菲尔神父,现在就去。”
那个男人无可奈何地鞠了一躬,把她领开了,她身后的门卫腮帮子一鼓,舒了口气。
路易斯修士想跟她交谈,试了两三次后他放弃了,默默地将她带到庭长在塔里的房间。麦克菲尔神父在祷告,可怜的路易斯修士敲门时全身剧烈地颤抖着。他们听见一声叹息和呻吟,然后沉重的脚步跨过地板。
一看到眼前的人,庭长的眼睛就睁大了,他贪婪地笑了。
“库尔特太太,”他说道,伸出手来。“见到你非常高兴。我的书房很冷,我们招待不周,但是进来,进来。”
“晚上好,”她说道,跟着他走进阴凉的石屋;他略显激动,指着一把椅子让她坐下。“谢谢你,”她对仍站在那儿不走的路易斯修士说,“我要一杯巧克力。”
并没有人问她要喝什么,而且她知道把他看作仆人对他是一种羞辱,但是他的态度是那么卑躬屈膝,所以活该。庭长点了点头,路易斯修士不得不极为恼火地出去处理此事。
“当然,你被捕了。”庭长说着,拿过另一张椅子,打开灯。
“噢,为什么还没开始就把我们的谈话给搅了呢?”库尔特太太说,“我是一逃离阿斯里尔勋爵的要塞就自愿来这儿的。事实是,庭长神父,我有关于他的军队和那个孩子的大量信息,我来这儿是要把这些信息带给你的。”
“那就开始吧,从孩子讲起。”
“我女儿现在十岁,很快她就将进入少年期,到那时我们任何人想要阻止那场灾难都太晚了,本性和机会会像火花和木头一样走到一起。多亏你的介入,现在那件事的可能性更大了,我希望你满意了。”
“把她带到这儿来交给我们照顾是你的职责,而你却选择躲在一个山洞里——不过像你这样聪明的女人怎么会希望躲起来呢,这对我来说是个谜。”
“大概有很多事情对你来说都是谜吧,我的庭长大人,首先是母亲与孩子的关系。如果你曾经想到过我会把我的女儿送进那种照料——那种照料!——让一群疯狂沉湎色欲、指甲肮脏、浑身臭汗、满脑子狡猾念头的男人像蟑螂一样爬遍她的全身——如果你以为我会让我的女儿承受这一切的话,我的庭长大人,那你就比你认为我的还要蠢。”
他还没能回答就传来敲门声,路易斯修士用一个木托盘端了两杯巧克力进来。他紧张地鞠了一躬,把托盘放在桌上,朝庭长一笑,希望他叫自己留下,但是麦克菲尔神父朝门口点了点头,年轻人不情愿地离开了。
“那么你原打算干什么?”庭长问道。
“我原打算把她安全地保护起来直到危险过去。”
“会有什么危险呢?”他说着,递给她一杯巧克力。
“噢,我想你是知道我的意思的,在某个地方有一个诱惑者,或者说是一条蛇,我得阻止他们见面。”
“有一个男孩跟她在一块。”
“是的,如果你没有干扰的话,他们两个都会在我的控制之下。目前这情形,他们有可能在任何地方,至少他们没有与阿斯里尔勋爵在一起。”
“我敢肯定他会在找他们,那个男孩有一把威力非凡的刀子,光那个东西就值得他们穷追不舍。”
“那个我知道。”库尔特太太说,“我设法把它弄断了,他又把它修好了。”
她在笑,她肯定不赞赏这个可恶的男孩?
“我们知道。”他简短地说。
“好啦,好啦。”她说,“弗拉·帕维尔一定得快点。当我知道他的时候,他恐怕已花了至少一个月的时间弄懂所有这一切。”
她抿了一口又稀又淡的巧克力,多么像这些乏味的神父啊,她心想,把他们自以为是的节制也强加在客人身上。
“告诉我有关阿斯里尔勋爵的情况,”庭长说,“告诉我一切。”
库尔特太太舒适地往椅背上一靠,开始告诉他——并不是一切,她也压根没想过要告诉他一切。她告诉他有关要塞、盟军、天使、矿洞和铸造厂。
麦克菲尔神父坐在那儿一动没动,他的蜥蜴精灵吸收和记住了每一句话。
“你怎么来到这儿的?”他问。
“我偷了一架旋翼式飞机,燃料烧完了,我不得不把它丢弃在离这儿不远的乡下,然后徒步走过来。”
“阿斯里尔勋爵在积极地寻找那个女孩和男孩吗?”
“当然。”
“我想他冲的是那把刀子,你知道它有一个名字吗?北方的悬崖厉鬼称它是上帝的毁灭者。”他穿过房间,走到窗前,俯瞰着那些回廊,继续说,“那就是阿斯里尔的目标,对吗?毁灭权威者?有些人声称上帝已经死了,阿斯里尔大概不是其中一员,如果他保存有杀害他的野心的话。”
“唔,上帝在哪儿?”库尔特太太说,“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他为什么不再说话?在世界开始时,上帝在花园里散步跟亚当和夏娃说话,然后他就开始退隐,摩西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后来,在巴比伦王伯提沙撒时代,他老了——他属于古老的岁月了。现在他在哪儿?他仍然活着吗?老弱年迈、昏聩癫狂,无法思考、行动、言语,连死亡的能力都没有,只是一只腐朽的废船?如果这就是他的处境,那么最仁慈的事情,最能真实地证明我们对上帝的爱的,不就是把他找出来赐给他死亡这个礼物吗?”
库尔特太太说话时感到一种平静的兴奋,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会活着出去,但跟这个人这样说话让人陶醉。
“尘埃呢?”他说,“从异教的深处看,你对尘埃是怎么看的呢?”
“对于尘埃我没有什么看法,”她说道,“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我明白了。好吧,我一开始就提醒你,你被捕了,我想现在我们该给你找个地方睡觉,你会很舒适的,谁也不会伤害你,但是你不得离开,我们明天再接着谈。”
他按了一下铃,路易斯修士几乎是立即走了进来。
“带库尔特太太去最好的客房,”庭长说,“把她锁起来。”
那间最好的客房破败不堪,摆着廉价的家具,但至少还干净。当身后的门被锁上时,库尔特太太立即四处找传声器,在精心设计的灯光调节器里找到了一个,另一个是在床框下面找到的。她把两个都断开来,这时她突然吓了一大跳。
洛克勋爵正从门后的抽屉柜顶上望着她。
她大叫一声,一手扶在墙上稳住自己,那个加利弗斯平人正搭着二郎腿。悠闲自得,她和金猴都没看见他。等她的心跳放慢,呼吸减缓以后,她说道:“你本来打算什么时候才会有礼貌地让我知道你在这儿,我的大人?在我宽衣之前还是之后?”
“之前,”他说道,“叫你的精灵安静下来,不然我就废了他。”
金猴龇牙咧嘴,毛发倒竖,他那充满极度恶意的表情足以使任何一个普通的人感到恐惧,但是洛克勋爵只是笑了笑,他的靴刺在昏暗的光线中闪闪发光。
小间谍站起来伸了伸懒腰。
“我刚跟我在阿斯里尔勋爵的要塞里的特工通过话,”他继续说,“阿斯里尔勋爵向你致意,并请你一弄清楚这些人的意图就立即告诉他。”
她感到呼吸急促,仿佛在角斗中被阿斯里尔勋爵重重地摔了一下。她双目圆睁,慢慢地在床上坐了下来。
“你是来这儿监视我还是来帮忙?”她问。
“两者兼而有之,有我在这儿是你的运气,你一到,他们就在下面的地窖里开动了某个电力设备,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现在正有一群科学家在忙活着,你好像给他们通上了电流一般。”
“我不知道是要感到受宠若惊呢还是震惊,事实上,我累了,我要睡了,如果你是来这儿帮我的,那就给我站岗吧,你先别开头去。”
他鞠了一躬,面向墙壁,直到她在那个有缺口的脸盆里洗了脸,用一块薄薄的毛巾擦干,脱了衣服钻进床。她的精灵巡视了一下房间,检查了衣橱、画轴、窗帘,以及窗外漆黑的回廊。洛克勋爵观察着他的每一动作。最后金猴幺皋于回到库尔特太太那儿,他俩马上就睡着了。
洛克勋爵没有把他从阿斯里尔勋爵那儿得知的事情全部告诉她,盟军一直跟踪着共和国前线上空的所有飞行物,他们在西面注意到一大群东西,可能是天使,也可能完全是别的什么东西,他们已派侦察兵去调查,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了解到什么情况:它们悬挂在那儿,把自己包在无法看透的雾中。
间谍认为最好是不让库尔特太太为这件事伤神,她累了,他决定让她睡觉,并默默地在房间里走动,在门口听一听,朝窗外望一望,清醒而警觉。
在她进入这个房间一个小时后,他听到门外传来一个细小的声音:一阵微微的刮擦声和喃喃的说话声,同时一道昏暗的光线照在门上,映出门的轮廓,洛克勋爵转移到最远的角落,站在库尔特太太放衣服的那把椅子的一条腿后面。
一分钟过去了,然后钥匙在锁孔里悄悄地转动,门开了一英寸,就这么宽,然后光灭了。
在昏暗的光线中,洛克勋爵透过薄薄的窗帘看得清清楚楚,但是那个闯入者却得等自己的眼睛适应。终于门开得更大了,非常缓慢,那个年轻的神父路易斯修士跨了进来。
他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洛克勋爵准备扑过去,但是那个神父只是听了听库尔特太太平稳的呼吸声,凑近去看她是否睡着了,然后就转向床头柜。
他用手捂住电筒的灯泡,把灯打开,让一线窄窄的光从指缝里泄出来。他凑得近近地去看桌子,鼻子差点碰到桌面,但是不管他是在找什么,他没找着。库尔特太太上床前放了一些东西在那儿:一两枚硬币、一个戒指、她的手表;但是路易斯修士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他又转向她,然后就看见了他要找的东西;他从牙缝里发出轻轻的嘶嘶声,洛克勋爵可以看见他的沮丧:他要找的是库尔特太太颈项的那个金链上的小盒。
洛克勋爵悄悄地沿着踢脚线朝门口挪去。
神父又划了个十字,因为他不得不碰她了。他屏住呼吸,俯身下去——金猴动了。
年轻人伸着双手,一动不动。他的兔子精灵在他的脚边发抖,一点作用也没有:她本来至少可以帮这个可怜的人放放哨,洛克心想。猴子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又安静下来。
保持着蜡像般的姿势过了一分钟,路易斯修士颤巍巍的手落到库尔特太太脖子上,他笨手笨脚地弄了这么久,以至于洛克勋爵想天亮前他都打不开那个扣,但是他终于轻轻地拿起那个小盒,站直身体。
在神父转身之前,洛克勋爵像老鼠一样迅速和安静地出了门,他在黑暗的走廊里等着,当那个年轻人蹑手蹑脚地走出来,把钥匙转上时,那个加利弗斯平人开始跟踪他了。
路易斯修士朝塔走去,当庭长打开门时,洛克勋爵飞奔进去,飞向房间角落的祷告台。在那儿,他找到一个隐蔽的壁架,趴下来倾听。
房间里不只是麦克菲尔神父一个人:真理仪家弗拉·帕维尔正忙着翻他的书,另一个人影紧张地站在窗前,那是库珀博士,来自伯尔凡加的实验神学家,他们俩都抬起头来。
“太棒了,路易斯修士。”庭长说,“把它拿到这儿来,坐下,给我看看,给我看看。太棒了!”
弗拉·帕维尔移开他的一些书,年轻的神父把那串金链放在桌上,其他人俯身过来看着麦克菲尔神父拨弄着那个扣子,库珀博士递给他一把折叠刀,然后是一声轻轻的咔哒声。
“啊!”庭长叹了一口气。
洛克勋爵爬到桌面以便能够看见。在石脑油灯光下,只见一道深金色的光:那是一卷头发。庭长正把它卷在手指间,把它转过来转过去。
“这肯定是那个孩子的吗?”他说。
“我敢肯定。”传来弗拉·帕维尔那疲惫的声音。
“这够不够,库珀博士?”
那个脸色苍白的男人俯低身子,从麦克菲尔的手指头上取下那卷头发,举到灯光下。
“噢,够了。”他说,“一根头发就够了,这足够了。”
“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庭长说,“现在,路易斯修士,你必须把这个小盒送回到那位优雅的女士的脖子上去。”
那个神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