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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琪不禁愕然,花燕来笑笑又道:“连进的事你不必负疚,他是自讨苦吃,至于名节二字,你不必对我抱歉,在我们习魔道的人心中,根本就没有那两个字存在,我们行事的唯一准则,就是欲达目的,不择手段,一切有利于我的事,我们行之毫无考虑,我如此,费长房如此,许许多多的同道莫不如此”
林琪连连叹息道:“前辈!我实在不明白,像您这样的人”
花燕来微微一笑道:“别说你不明白,连我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因为我对你种种的行为,简直大违我们的心性常例算了!不说了,再说下去会吓坏你”
林琪默然片刻,忽然也以感激的声音道:“前辈对我的栽培之德,晚辈将永铭心版,不管前辈怎么说,我心中对前辈的愧疚水远无法消除,至少因为我的缘故,您失去了一个女儿”
花燕来平静的脸上,突然涌起一片杀机,吓得林琪把底下的话都不敢再说出来了!
当林琪满怀惆怅的心情,离开了花燕来的小楼后,骤然被一种落寞的感觉浸染了他的全身。
这是一种从所未有的感觉,一种被人从世界中排挤出来的寂寞之感!
这些日子,他遇到许多事,接触到许多人,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怀有着他们的秘密,他们的欲与仇恨。
只有他,是一无所有的!
他不恨什么人,也好像没有爱过什么人!
他因为种种的机遇,使得武功的进展超过了他自己的想像,可是他并不因此而感到高兴,因为他觉得武功并没有使他的生命充实!
每一个人都有活下去的目的,他没有!
每一个人,无论是好的抑或是坏的,都有着他们所希冀追求的目标,他却没有!
于是这一刹那间,他的心情变为十分萧索,因此他的步伐也变为十分沉重!
本来,他为自己的行程的安排是去探望箫圣柳无非与铁剑无敌谢长风,想帮他们共同对付十三友的,现在,他感到这件事也很无聊了。
十三友已入费长房的控制,费长房虽是个狂人,却不是个恶徒,他的欲望是修成天下无敌技艺,进一步去达到水恒不死的仙业。
关于这一点,林琪的看法很透彻,生死有自然的定律,有生必有死,要想改变这定律是不可能,因此他不去作那样的梦。
侯行夫那种恶毒的人是应该被除的,可是他一直没有作恶的机会,二十年前,他的父亲阻止了他们的暴行,现在他们又在费长房的控制下,虽然不会有什么好事,但至少也不会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大恶事了,因为他们会被费长房利用着帮助他达成他那永远无法实现的梦想,不再有时间去作恶了。
柳无非他们虽以正义自命,然而他也清楚地看出这批素负侠誉的正人君子也不过是背着一个正义的幌子。
虽然他们与邪恶作对,真正的目的却是为了自己的生命与安全而已,十三友若是得了势,他们将是第一个被开刀的对象,因此他们所谓义的结合,倒不如说是自卫来得恰当些。
“有些人为了达到目的而杀人,有些人为了不被杀而杀人,我什么都不为,何若又去介入那种纠纷呢?”
这一个思想掠过了他的心头,使得他更有茫然无所适从之感!
在迷离的夜色中,他漫无目的地走着,既不留心身边的环境,也不在乎自己所走的方向!脑中只有混混浊沌的一片空白
直到他的身子快要撞上一样东西时,他才从混惑中惊醒。
他是顺着一条路而前进的,那条路很宽,路中心怎会有东西呢?除非有人!
他判断不错,那是一个人。
一个女人,一个他熟悉的女人。
月光下,那人的脸色异常苍白,两只眼睛中闪着灼人的光芒。
看清那人的面庞后,林琪不禁惊呼道:“费姑娘!原来是你!”
费冰的脸上有着一丝轻微的激动,哼了一声道:“是的!我在这儿等了很久了,你在那小楼上呆了很久!”
林琪点点头道:“不错!我同你母亲谈了不少话!”
费冰立刻高声叫道:“别再说我母亲,告诉你我没有母亲,那下贱的淫妇绝不是我母亲”
说到最后她几乎要哭了出来林琪不禁微怒道:“她的的确确是你的母亲,你怎么可以用这样口气说她呢?”
费冰呛然一声,拔出腰间的长剑叫道:“你再说一声她是我的母亲,我马上就跟你拚命!”
林琪为之一愕,最后也生气了,道:“好吧!这是你自己的事,我不想为这个原因跟你打架!”
说完他闪身欲待离开,费冰却不肯放松,横剑拦在他前面道:“你跟那贱妇在楼中这么久,做了些什么?”
林琪被她这句话激怒了厉声叫道:“你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费冰寒着睑道:“没有什么意思,我就是想问问清楚。”
林琪哼了一声道:“假若你不知道该如何尊敬自己的母亲,也别再希望我回答你一个字!”
说时他的脸上流露出无限的鄙弃,使得费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然后以带哭的声音叫道:“假若你也有这样的一个母亲,你就不会如此说了!”
林琪怒喝一声,目中射出凌厉的光芒叫道:“住口!拿你与花前辈相较,我认为只有一个卑劣之人,那个人就是你!”
费冰怔了一怔,片刻之后,她才以狠毒的口吻道:“你一定也被她的淫荡迷住了”
这句话还没有骂完,她的脸颊上已着了两声很清脆的掌声,然后是林琪充满愤怒的声调指着她叫道:“你再说一句那样的话,我的剑就不会饶你!”
费冰挨了打之后,情绪反而稳定了下来,抚着发痛的脸颊,冷冷地道:“她究竟给你多少好处?才使得你这样维护她!”
林琪朗声道:“是的!她对我成全之德天高地厚,使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报答她,因此你纵然是她的女儿,我也不容你侮辱她”
这几句话使得费冰呆住了,林琪顿了一顿又道:“你之所以睨视她,一定是为着她的那些行径。”
费冰痛苦地道:“难道还不够吗?当我第一次看到她与别人那个样子时,我真恨不得马上死去”
林琪的态度略为温和了一点道:“所以你才跟梅华混在一起”
费冰点点头,咬着牙齿道:“是的!我”
林琪轻叹一声道:“你太冲动了,假如你为着这些才恨你的母亲,那你应该恨我才对,因为是我害得她那样做的”
费冰的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流露出无限的惊奇与不信。
林琪只得叹了一口气,把她与花燕来见面之后的情形与经过以最简单的词句说了一遍,最后才叹息道:“所以你该恨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我,我若不夺去她的功力,她便不需如此自苦,另一个是你父亲,假若你父亲不去逼她,她不用急着去恢复功力”
费冰如痴如呆地听完了,才如梦幻般地喃喃道:“这太令人无法相信了”
林琪轻吁一声道:“岂仅是你,连我这个身经目受的人也无法相信,可是事实的确如此,令我无法不信,现在你还恨你的母亲吗?”
费冰想了一下才道:“我不知道!”
林琪一怔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费冰痛苦地道:“我只知道她那些可耻行为的解释,却无法决定她这种做法是否值得原谅!”
林琪也怔住了,费冰却仰着脸再问道:“你比我清楚,你能告诉我吗?”
林琪摇摇头道:“抱歉得很,我也无法告诉你,你母亲为了恢复功力,她的手段无可厚非,可是她杀人而夺取其功力之举,我不能说是对的!”
费冰却展颜为笑道:“经你如此一说,我倒有了答案了,我母亲是对的!”
林琪愕然地道:“为什么?”
费冰兴奋地道:“只要我母亲所做那些事不是以淫荡为目的,她的任何行为都是对的!”
林琪更为愕然地道:“杀人也是对的吗?”
费冰点头道:“不错!这是求生存的手段,人为了裹腹,同样也杀死鸡鸭鱼以为食,你能说天下听在吃荤腥的人都不对吗?”
林琪一时为之语塞,费冰却以充满悔疚的声音道:“过去我不明内情,的确是太任性了,我一定要找到母亲,去祈求她的宽恕我母亲还在那小楼中吗?”
林琪呆了一呆才摇摇头道:“关于是非的问题,我一时也无法想清楚,但是你要去祈求花前辈的宽恕,我倒绝对赞同,她此刻大概正在为天外醉客筑墓,你快去吧!”
费冰正待回身去,却突然闪来一条人影,以激动的声音叫道:“孩子!冰儿!我终于得到你的谅解!”
听声音就知是花燕来,费冰毫无犹豫地扑向那黑影的怀中哭叫道:“娘”
两个人影紧紧拥抱在一起,半晌之后,当这一对母女在无限依依中分开的时候,林琪已经不知在何时离去了!
***
夕阳照着古寺,微风中荡漾着晚钟的余韵,这是一个令人忘俗的境界。
林琪身背着长剑,情意落寞,漫步在山道上,被目前的情影勾引得出了神!
满山的红叶,晚寺疏钟,这才是真正的人间静土呀,此地没有杀伐,没有名利的纷逐,这才是我追求的乐土啊!
于是他慢慢地走到寺门前面,敝旧的木扉紧闭着,里面传出流落的钟声,木立片刻之后,他拔出腰间的长剑,伸指轻敲剑叶,叮然微响中,那柄剑断成两截了。
他又解下剑鞘,连同那两截断剑,一起掷得远远的,然后以坚定的口吻,自言自语地道:“不管这里面住的是谁,我都要请他分我一席之地,然后我就终老此处,再不参与人世的纠纷了!”
说完他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气,整整衣襟,伸手朝门上轻叩了几下。
剥剥的叩门声很清楚的传了进去,可是门口钟声依旧。
很久很久了,仍是没有人出来开门!
林琪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自言自语地又道:“从这寺院荒废的程度看来,此地一定是很少有人居住,也许只有一两个离世独隐的老僧,所以他们才不欢迎来的访客,为了怕人打扰清修吧!”
“不管了!反正我也是来出世的!打扰他也没有关系。”
说着手上用了一点力,木扉呀然地开了,原来那木门并未上闩,只是虚掩着的,林琪跨了进去,又把门带上了!
开门,关门,都发出了不算小的声音,可是并未惊动里面的人,钟鸣如旧,一声接一声,听来十分清楚,却不像是就近发出。
因为那钟声空明幽远,好像从颇远的地方传来,林琪倒不禁奇怪了道:“这所寺院倚山而筑,院落不深,那鸣钟之人又在什么地方呢?”
随着钟声的引导,他慢慢地向前走去,穿过荒草蔓生的空虚,来到寺院的正殿,殿中空空的,不见一尊佛像,林琪更奇怪了。
在靠墙的地方,还留下了块大石,雕成莲座之状,莲座旁边的右楹上,还留着斑驳的字迹!
“紫竹林中现自在,白莲台上现如来”
这分明是一尊观世音的雕像,由石座的大小看来,那佛像的体积一定十分巨大,可是佛像不见了。
殿屋犹存,石雕的佛像一定个会塌圯,就算是倒塌了,地上也一定会有碎石,可是此间四壁皆空,唯一的可能是石像被搬走了。
把石像搬走干什么呢?那么大的一座佛愕,搬动可不是易事。
地下打扫得很干净,可见寺中一定有人居住,那居住的人还在敲钟,非憎即尼,既是佛门弟子,又为什么要移走石像呢?
这一切都像那钟声一般地神秘不可解,可是林琪懒得去花脑筋推索,只要找到那鸣钟之人,一问就知道了。
钟声仍在断断续续地响着,由殿旁的云门中传出来,林琪立刻又折向云门,往殿后走去,来到一间偏殿。
那里也是一样,空无一物,地上留着一些大大小小的石座,座上的神像都被搬走了由石座的安排看来,两旁应该是十八罗汉,正中的大石应该是佛祖如来!
林琪在偏殿中没有多留,循着钟声,又穿过一扇洞门,一殿连一殿,约摸经过五六座宝殿,所见的情形完全一样,除了被移去的石座外,空无一物。
一直来到最后一进,佛殿到了尽头,触目是一片岩壁,岩上原来也刻着佛像的,可是都被人削掉了,只留下一个个的空穴。
而那钟声却像是从身后传来了。
林琪怀着满腔的疑惑道:“怪了!我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别的通路,也没有看到人迹,怎么会走过头,把钟声滑到后面去了呢?”
再说这钟声听来仍像是从远处发出,忽而在前,忽而在后,前后都没有其他寺院,那击钟的人又在什么地方呢?
他不前死心,回身又走了出去,一直走到寺门,听了钟声却又在身后了。
奇事!怪事!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