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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会议的除了董事长,以及集团内几位重量级的一级主管外,还有几名政府官员,会谈的议题主要是公营银行释股的问题。
“……台湾的银行家数太多了,规模都太小,很难具有国际竞争力,迟早非整并不可。”赵仁和发表意见。
“公营银行的绩效也很差,还有超贷的问题,这些都得想办法解决。”一个政府官员也发表意见。
“我们的确希望公营银行民营化,不过要怎么做还得再斟酌。”另一个政府官员说。
“这就是我请各位来的原因了。”赵仁和微笑。“我这边有一些想法——”他侃侃而谈,谈公营银行释股的重要性,但这股权也必须集中在几家大型民营金融机构手中。
赵英睿也列席在会议中,看著父亲意气风发地主持会议,嘴角冷冷一撇。
父亲邀请官员来参加这场会议的用意是什么,他很清楚,想必是想买下公营银行的股权,扩张“弘信集团”的版图。
“……英睿,你有什么意见?”赵仁和忽然点名问他。
“公营银行民营化确实是潮流所趋,但该怎么释股,得好好规划,否则只怕有些既得利益者抗拒,会给我们扣上一顶图利财团的帽子。”
这倒是!
几个政府官员面面相觑,确实很担忧会引来如此争议。
赵仁和冷酷地瞪儿子,责备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赵英睿可不管。“比起这个,我更关心权证课税的问题,以前的课税方法太不合理了,我们是做一档赔一档,希望政府能正视这个问题,不然没有券商敢发权证了。”
“这个我们知道,关於这点,我们已经在研拟一套合理的课税机制,还有几个财经立委也在帮忙。”
“那太好了。”
“回到公营银行释股的问题吧。”赵仁和急著把议题拉回主轴。“关於这个——”他话头才刚起,就听见三下清脆的敲门声。
他皱眉,认出进门来的是赵英睿的首席秘书。
“Peggy!”他语气冷冽。“谁让你进来的?我不是交代过,无论是谁都不能进来打扰吗?”
“抱歉,董事长,但是我有重要的事必须跟赵总说。”
“有什么事比这场会议还重要?我们在开会,出去!”赵仁和不由分说地下逐客令。
“可是——”Peggy焦急地将目光投向赵英睿。
赵英睿看出她眼底的祈求之意,知道事情非同小可,站起身。“董事长,各位,不好意思。”他一面跟与会的人道歉,一面走向Peggy,压低嗓音问:“到底什么事?”
“赵总,夫人现在在你的办公室,她刚刚羊水破了。”
“什么?!”
乍然提高的嗓门震撼了会议室内每一个人,赵仁和整张脸气到发青。
赵英睿无暇顾及自己的失礼,紧拽住Peggy肩膀。“你的意思是……蕴芝要生了?怎么可能?离预产期还有两个礼拜啊!”
“她早产了,第一胎常会这样的。”
早产?!
赵英睿瞪大眼,先是发了一会儿愣,然后才恍然回神,回头跟在座诸位致歉。“各位,不好意思,内人要生了,我先失陪!”说著,他大踏步就走。
“英睿!你去哪儿?!给我回来!”赵仁和警告地喝斥。
他当耳边风,甩都不甩。
赵英睿开著车,一路狂飙,终於把老婆平安送抵医院。
他抱蕴芝下车,也不管旁人惊奇的眼光,三步并两步冲进医院,叫住第一个碰见的护士。
“护士小姐,我老婆要生了!她阵痛得很厉害呢!”
“赵总经理!”护士小姐认出是他,吃了一惊,目光一转,很快领悟发生了什么事,忙叫其他人帮忙。“快!送赵太太进产房!”
进了产房,几个护士将蕴芝安顿在舒适的病床上,一个护士替她擦汗,一个护士观察她的生理状况。
“怎么样?蕴芝是不是要生了?医生怎么还不来?”赵英睿在一旁焦急得团团转。
“赵总,你别急。”护士小姐安抚他。“阵痛才开始呢,没那么快就要生。”
“什么?还没要生?!”赵英睿惊骇。
“照这阵痛的间隔,应该还要再等上几个小时吧!”
“还要等上几个小时?”赵英睿脸色发青,他望向蕴芝,她躺在床上,星眸半闭,痛得全身冷汗直流,却一声不吭。
“蕴芝,你觉得怎样?”他冲到床前蹲下。“是不是很痛?”
蕴芝摇头,气喘吁吁。“没……关系,我……还好。”
还好?怎么可能好呢?赵英睿瞠视她。她整个脸色白到不行,豆大的汗珠每进出一颗,他的心就跟著紧缩一次。
“睿,你不是……要开会?你先……回去。”
“去他的开会!”赵英睿急得飙粗话,不敢相信都到了这地步,老婆还要自己离开。“我要在这里陪你。”
“可是……还要很……久。”
“多久我都陪你!”
“可是——”一阵剧痛袭来,蕴芝闷哼一声,大口喘气。她看著丈夫,失焦的眼神有些迷蒙。“爸会……不高兴。”
“你别管了!蕴芝,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管爸高不高兴?”赵英睿又气又急。“理他做什么?!”
“不能……不管。”蕴芝痛得双手死拽住被单。“他会骂你。”
“我才不在乎他骂不骂!随他去骂好了!”
“睿,我不要爸……骂你——”
“别说话了,蕴芝,你省点力气吧。”赵英睿听著她说一句喘一句,胸口像有铁鎚猛敲。“护士小姐说你还要阵痛很久,你别浪费力气了,你——”他一顿,眼见妻子正痛得紧拽住床单,嘴唇抖颤。他扳开那纤纤十指,让她握住自己的手。
“你别说话了,算我求你。”黝黑的眸子漫过一丝恐慌。
蕴芝看著他,头很晕,下腹很痛,全身上下都痛楚难当,但脑子仍然运作著,像一台录音机,一遍又一遍播放著方才Peggy对她说的话。
“睿,那天……你说要……离婚那天,你是不是……买了……礼物要……送我?”
“你说什么?”她的嗓音太沙哑,又断断续续,他一时没听懂。
“耳环。”她深深呼吸。“你要……送我吗?”
“什么耳环?”赵英睿愣了愣,片刻,恍然大悟。“你是说我们吵架那天,我本来打算送给你的耳环?”他睁大眼。“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Peggy……”
“是Peggy出口诉你的?”
她点头。
“那女人可真多嘴。”赵英睿咕哝著抱怨。
蕴芝看著他略微尴尬的表情,唇角斜斜地、颤抖地一扯。“睿。”她又低声唤他。
“什么事?”他专注地回应她。
“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他怔住,眼神变化万千,一下亮一下暗,思绪复杂。“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辜负……你。”
他瞪她,皱眉。
她以为他没听明白,想解释。“你对我好,我却……”
“别再说了!”他低吼著阻止她,话刚出口,又察觉自己语气太粗暴了,咬咬牙,深吸一口气。“蕴芝,我拜托你,像个产妇吧!别的女人生产的时候都是又叫又骂的,怎么你还能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明明很痛不是吗?为什么哼都不哼?”
她没说话,只是颤抖地拉拉嘴角。
那是个微笑,他知道,他勇敢的妻不但没呼天抢地,反而尝试对他微笑。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的忍耐力简直可比超人!
反而是他耐不住了,焦躁地转向一旁的护士。“到底还要多久?护士小姐,蕴芝还有多久才会生?”
“你别急,赵总,自然生产是这样的,你不是也上过妈妈教室吗?要等子宫收缩得更剧烈的时候才会生呢!”
等子宫收缩得更剧烈,意思就是等蕴芝更痛的时候吗?她怎么能受得了?怎么能撑得住?
但她可以的。赵英睿痛心地想,痛心地凝望著脸色惨白的妻子。她真的可以!
别的贵妇平常再怎么优雅,再怎么从容不迫,到了生产的时候也要成为泼妇,甚至怨妇,惊天动地地呼号。
但他的蕴芝,即使到了最痛的时候,也会试著对他微笑。
她不是装的,也不是为了顾形象,她是真的很自然地就这么做。
他曾经怨她太内敛,没有一丝情绪,冷漠得像个瓷'奇+书+网'娃娃,但他不得不佩服她,尤其在这种时候。
他心疼她。
她愈是不喊不叫,愈是坚强忍耐,他就愈难受,愈不知所措。
他宁愿她喊、她骂,她怪他怨他,他宁愿她尽情宣泄身体所承受的痛楚。
可是她不会。
他的蕴芝,就算是到了最无法忍受的时候,也不会怪罪於他,她就是这么一个女人。
他深爱的女人。
他好爱她!
“蕴芝,对不起,我不会让你再生了。”他握住她的手,感觉她因为痛楚,指尖掐入他掌心,他心疼得几乎喘下过气。“我如果知道,怀孕生产会让一个女人这么痛苦,我不会让你生的,是我不好,我应该避孕的,是我不好。”他不停地自责。
她昏沉沉地看著他,好讶异。“睿……”
“我不会让你再生了,我发誓,以后不会让你再受这样的痛苦,再也不会了。”他哑声自白,一字字一句句都是掏心挖肺,极真诚极不舍的,近乎哽咽的自白。
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Peggy会说许多陪老婆进产房的男人之后都会短暂地性无能,因为他们太爱自己的妻子了,不忍她们再受苦。
“蕴芝,对不起。”他低下头,抵住妻子发汗的额头。“真的对不起。”他不知道该怎么帮她,只能一再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历经将近十个小时的折磨,宝宝总算平安来到这世上报到了。
是个女婴,好小巧好可爱的女婴,赵英睿从护士小姐手上接过她时,感动得眼泛泪光。
这是他的女儿,是他和蕴芝的心肝宝贝,是蕴芝经过十月怀胎,好不容易才孕育出的结晶。
是他和蕴芝的女儿。
“你看到没?蕴芝,她长得好漂亮!”他喜悦地抱给妻子看。
她气力放尽,强撑著最后一口气看了女儿和丈夫一眼,很虚弱地微笑后,终於晕去。
她晕去后,赵英睿又是一阵惊慌,差点没把产房的天花板给掀了,医生护士们又好笑又感慨地劝他,总算让他平静下来。
蕴芝被送入早就预备好的头等病房坐月子,赵英睿天天来看她,晚上也睡在病房里陪她。
赵仁和气得不得了,骂他不像个男人,男人志在四方,冲事业最重要,整天陪在老婆身边算什么?
周美兰也不高兴,儿子为了妻女无心工作还是其次,最气人的是他竟然宣布不会再让蕴芝怀孕,说什么生一个女儿就很足够了。
开玩笑!女儿能继承家业吗?这笨儿子是没听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吗?生女儿有啥用?他们赵家要的是男丁,是继承人!
可是儿子怎么劝都不听,还是坚持己见,幸亏儿媳妇还算懂事,答应她一定会继续努力。
“你啊!从小就任性,要是有蕴芝一半懂事就好了!”周美兰怒骂儿子。
赵英睿只是撇撇嘴,懒得反驳。
反倒是蕴芝替他说话。“妈,你别怪睿,他是为我好,他怕我生孩子太辛苦。”
“有什么苦的?”周美兰冷嗤。“你是我们赵家的儿媳妇,为了替赵家延续血脉,再辛苦也是应该的。”
“妈!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赵英睿拧眉低吼。
“睿。”蕴芝忙拉住他臂膀,制止他和自己母亲起冲突。“妈说的也没错,你别跟她吵。”
“什么没错?她把你当成生产机器了吗?为什么非生儿子不可?我以后就让宝宝来继承赵家!”
“你胡说八道什么?女生怎么能继承家业?”周美兰倒抽口气,跟儿子杠上了。
“为什么不能?”
“我说不能就是不能!”
“妈,现在是什么时代了?你讲理些好不好?”
“是,你妈我就是老古板,就是不讲理行不行?”
“你——”
“睿,别再说了。”蕴芝柔声制止丈夫,看著他的眼蕴著恳求。“别再跟妈吵了。”
赵英睿一窒,满腔愤懑在她柔情似水的眼波下无奈地压住。
为了不让妻子夹在中间难做人,他暂且让步,但没想到他的让步换来母亲更多的干涉。
蕴芝出院回家后,周美兰嫌儿子媳妇太疼女儿,看不惯两夫妇每天都绕著小婴儿转,她坚持替孙女请保母,还不许蕴芝喂母奶。
“你是傻子吗?喂母奶胸部会下垂的,以后参加社交宴时穿礼服多难看,你别管太多孩子的事,都交给保母,专心恢复身材最重要。”
对周美兰来说,赵家的儿媳可是要能在社交场合发光发亮的,这样才有助於拓展丈夫事业,要是为了喂母奶这种小事赔了外表形象,可是大大划不来。
不仅不准蕴芝喂母奶,她也不许两夫妇太宠小婴儿,如果晚上一听见哭声就急著起床安抚,白天精神怎么可能会好?肯定会影响儿子的工作表现。
“你爸最近对你很不满,你还不振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