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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棒!”赵英杰在她身后喊。
蕴芝闭上眼,用力一挥。
铿!清脆声响,球平飞出去,蕴芝一时怔住。
“安打安打!”赵英杰鼓掌。“快跑啊!蕴芝!”
经他提醒,她才慌忙丢下球棒,匆匆往一垒跑,一垒的小柚子则是早早就起跑,一下子便直冲回本垒。
她扑进本垒,整个人趴在本垒前,右手死命贴住本垒板,捕手接到球,来不及刺杀她。
得分了。蕴芝站在一垒,难以置信地瞪著这精彩的一幕。
几秒后,她才回过神。
这一分虽然是小柚子跑回来的,但可是她那一支安打贡献的。她望向站在投手丘的赵英睿,看他的表情。
赵英睿耸耸肩,拉下棒球帽檐,遮去双眼,很不情愿似的朝她竖起大拇指。
呵!他也不得不承认她这一球的确打得好了。蕴芝甜甜地想,一颗心飞扬。
“蕴芝,了不起!”赵英杰在一旁大声喊。
“对啊,第一次打就安打,真不赖!”其他人也称赞。
大伙儿都拍手,夸她厉害,蕴芝忍不住笑,风吹在她脸上,戏弄著她柔细的发,她轻轻拨开,感觉好淋漓畅快。
可不过数秒,她脸色便愀然一变。
她看见自己的母亲。她不知何时也来到庭院,正隔著半片车坪望著她,秀眉颦著,眼神沉冷,一脸的不赞成。
蕴芝心一凉,满腔愉悦顿时消散於无形。
她垂下头,没等母亲开口,便默默地退出这场棒球游戏。
“你太让我失望了!”
是夜,回到家后,欧母来到蕴芝房里,严厉地责备她。
蕴芝端坐在座椅上,敛眉低眸,不解释更不顶嘴,乖巧地听训。
“你忘了我是为了什么才把你从英国带回来的吗?你现在居然跟那些野孩子一起玩,把自己弄得跟个没教养的野丫头似的!你自己说说看,你是不是让我很失望?”
“对不起,妈咪。”她小小声地道歉。
“你现在道歉?来不及了!你赵伯伯跟伯母都看见了,看你又叫又跳的,完全没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她没叫,也没跳,只是打了一颗球而已啊,只是抿著嘴笑,这也不行吗?
她脸色苍白地想。
但显然地,在妈妈眼中,即使是这么一点点小出格也是忤逆,甚至还放大成好几倍。
“对不起。”她再度低声道歉。“我以后不会了。”
“唉,蕴芝。”见女儿温顺地认错,欧母气渐渐消了,叹了口气,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你别怪妈对你太严格,我也是为你好。”
“是,我知道。”
“我送你去英国寄宿学校念书,就是希望你长成一个仪态端庄的淑女。这么多年来,你一直没让我失望,一直做得很好,不是吗?”
“……”
“都怪那个赵英睿。”欧母不悦地皱眉。“那孩子也真是的,明明是同个父母生的,又是双胞胎,怎么跟他哥哥完全是两个人?以后离他远一点,别让他带坏你!”
蕴芝咬唇。
其实她本来就不敢靠赵英睿太近,对他,她是有些惧意的,只是听母亲这样批评他,她莫名地还是感觉不舒服。
“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蕴芝。”欧母见她不回答,稍稍提高声调。
“……听见了。”
“很好。”欧母满意地点头,瞧了瞧女儿苍白的容颜,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冷凝的表情软化。“蕴芝,妈知道自己有时候确实逼你太紧,但你能谅解的,对吗?”她放柔语气。
蕴芝心一动,抬起眸。
欧母正一脸凄楚地看著她。
她顿时惊骇。“怎么了?妈,你不舒服吗?是不是该吃药了?我帮你拿药来。”连忙起身。
“不用了。”欧母拉回女儿,让她在自己身畔坐下,握著她的肩,很慈蔼很温柔地凝视著她。“妈的日子不多了,蕴芝,你答应我,不要让我离开人世的时候不安心好吗?”
“妈,你别这么说。”蕴芝鼻问一酸,眼泛红。“你不会有事的,医生不是说了吗?只要你好好配合做化疗,你的病能好的。”
“他只是说也许而已。”欧母淡淡地说。“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妈!”蕴芝低唤一声,说不出话来。
“你别哭,傻女儿,人生本来就逃不过生老病死啊。”
“可是——”她哽咽地望著母亲,泪眼蒙胧。
欧母伸手替她拭泪,神情再度凝重。“我死后,你爸一定会把那个女人带回家来,还有她的女儿。”
“你是说……妹妹吗?”
“她不是你妹妹!”欧母冷冷打断她。“她只是你爸的情妇生的野孩子而已。一个酒家女的女儿,怎么能跟你比?”
何必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呢?妹妹的母亲不好,并不代表她也一样啊。
蕴芝默然,知道母亲不高兴,聪明地选择不出声。
这些年来,爸爸身边总是有女人来来去去,妈妈从来只是一笑置之,并不把丈夫的风流当一回事,只是没想到这一回,他竟然闹到让情妇带著女儿上门来,要求认祖归宗。
那个女孩,大概只比她小一、两岁吧,显见爸爸几乎是从刚跟妈妈结婚不久,就在外头流连花丛了。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有一回妈妈去英国看她,曾经如此不屑地评论。“只要有点钱,肯定会在外头作怪,要他们乖乖待在家里,是不可能的。”
那时候蕴芝就明白,妈对爸很失望。
但失望归失望,她从不跟丈夫吵,一派云淡风轻、自在雍容,直到这一次。
当爸爸认真地考虑要将情妇的女儿接回家住时,妈妈隐忍多年的怒气终於爆发了,直言表示反对,并且立刻把她从英国接回来。
蕴芝很清楚妈妈这举动的用意,她是藉此宣示自己的女儿才是欧家的正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休想踏进这个家。
爸爸不是傻子,当然也懂了,很识相地让步,夫妻俩暂时相安无事。
但妈妈对她的教育却更严格了,钜细靡遗地要求她,饶是她性格柔顺,偶尔也会觉得被逼得喘不过气。
只是她从来不表现出来,对母亲严苛到近乎无理的管教,全盘接受。
“除了你,我没有谁能够期待了,答应我,蕴芝,千万别让我失望!你听到了吗?不许让我失望,否则我就算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答应我——”
第三章
不久以后,母亲就去世了。
母亲去世后,父亲果然把在外头的情妇跟女儿接回家里住,但跟母亲料想的不同,父亲并没娶那位阿姨,也没因为多了个女儿便忽视了她。
或许是因为对母亲感到歉疚吧?他比以前还疼爱她、关心她。
而她也一直谨记母亲的教诲,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是中规中矩,做欧家的好女儿。
唯一会令死去的母亲意外的,大概只有她最后是嫁给了赵英睿,而不是母亲一向欣赏的赵英杰吧!
但即使嫁的不是母亲看中的人,她也一样战战兢兢,很认真地做好赵家的媳妇,她相信自己做得很好,不会给谁丢脸。
可是——
“为什么你要那样做?”蕴芝喃喃地问,看著床上昏睡的男人,眼神变得蒙胧。“为什么你明明知道大家会说闲话,还是要做出那种事?”
为什么要当著她这个妻子的面跟别的女人调情、耳鬓厮磨地跳慢舞?为什么要让她在众人面前下不了台?
难道只因为他是男人吗?
就像妈妈一再告诫她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他们永远不可能对一个女人专情,也不可能尊重婚姻的誓言。
这是常态,尤其像他们这种上流社会的联姻,夫妻之间经常是各自过各自的生活,互不干涉。
但即便是互不干涉,他也没必要做得那么绝啊!
他就这么讨厌她吗?蕴芝苦涩地叹息。
她闭上眸,思绪百转千折,幽幽渺渺,夜色一点一点加深,万籁俱寂,她却毫无睡意。
忽地,耳畔传来一阵呻吟。
她睁开眼,看著赵英睿不舒服地翻动著身子,他的脸色很苍白,眉间冷汗直冒。
“怎么了?”她俯下身,轻拍他脸颊。“睿,你没事吧?”
他紧紧皱眉,神智处在半梦半醒之间。“我想……吐……”
“想吐?”蕴芝惊愕地瞪大眼,一时手足无措。
“嗯——”强烈的呕吐感促使赵英睿猛然从沉睡中惊醒,坐起身,捣住嘴,脸上肌肉抽搐。
“等等,你忍一下!”蕴芝这才回神,忙扶著他下床,踉跄地往套房里的浴室走去。
还没抵达浴室,他便忍不住先吐了些秽物出来,一部分落在自己的衬衫,一部分弄脏了妻子的衣襟。
蕴芝吓了一跳,却没停下脚步,继续扶他进浴室,让他对洗手台狂吐。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停止呕吐,双臂撑在洗手台上,脸色铁青。
“好了吗?”蕴芝问,想过去。
“别过来!”他难堪地阻止她,一阵恶心感又涌上来,他对著洗手台乾呕片刻。
但什么也吐不出来了,胃里可怕的翻搅感暂时消失,赵英睿颤著手想打开水龙头。
“我来。”蕴芝见他动作迟缓,主动抢上来替他开水龙头,冲去洗手台上的秽物后,她拧了条湿毛巾,替他擦脸。
“我自己来。”他想抢过毛巾。
“别动。”她难得强硬,拉下他的手,仔细地替他把脸擦乾净,然后她放下毛巾,替他脱下弄脏的衬衫。
衬衫脱下后,她又拧了条湿毛巾,抹拭他裸露的胸膛。
“我替你放水洗澡好吗?”擦乾净胸膛后,她扬起眸,温声询问。
他瞠视著她,一声不吭。
她当他是同意了,扶他在圆形浴缸的边缘坐好,开始放热水。
趁著放水的时候,她迅速清理了自己的衣襟,热水放好后,她退出浴室,让他好好泡个舒适的澡。
他泡完澡后,下半身裹著浴巾走出来,她也已经换上睡衣了,递给他一杯刚泡好的牛奶。
“喝点牛奶吧,会舒服点。”她微微地笑。
他捧著马克杯坐在床沿,动也不动,失神似地瞪著她神态温柔的脸。
“怎么了?”她关怀地扬眉。“是不是还很不舒服?”
他瞪她,像好不容易找回说话的声音。“为什么你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什么?”她不懂。
他又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将马克杯搁在床头,伸手拉她过来,强迫她坐在自己怀里。
她骇然,惊呼:“睿!你做什么?”
他转过头,右手掐住她下颔,灼亮的眸锁住她,近距离,咄咄逼人。
她觉得好尴尬,他拥著她的姿势太亲昵了,她完全能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热气,她能嗅到他男性的味道,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浴巾底下的大腿根部似乎……微微突起。
老天!蕴芝脸爆红,心脏几乎跳出胸口,她不自在地僵著,一动也不敢动。
他却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只是定定直视她。“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可以做到这地步?”
“你说什么啊?我不懂。”她呐呐地低语。
健臂收紧,两人的躯体更加靠近,几乎完全贴在一起。
“你都不觉得恶心吗?”他咬牙切齿地质问她。“一个男人喝醉了酒,还吐在你身上,你居然可以若无其事地服侍他!”
蕴芝惊骇地望著丈夫近乎扭曲的脸,他似乎很生气,眼中喷出的火焰像可以烧伤人。
她身子不自觉发颤。
“睿,你……”她强笑著,极力保持镇静。“你说这什么话啊?你是我丈夫,我当然要——”
“当然要怎样?要尽一个妻子的责任吗?”他更怒了,指尖掐进她细嫩的肌肤里。
好痛!
她轻呼一声,疼得眼眸泛出泪光。
他看著那泪光,看著她强忍著痛楚的表情,这才猛然惊觉自己用力过度了,连忙放开她,但她美丽的下巴已被他掐出几道红痕。
他抚过那明显的痕迹,眼中闪过懊恼。“很痛吗?”
“没、没事。”她气息急促,眼眸垂下。“你放开我好吗?”
他不肯放。
“拜托你。”她细声细气地请求。
他听了,反而更粗暴地搂紧她。
“你就这么讨厌跟我接近吗?”他乖戾地质问。
她吃惊地抬起眸。
“你说实话,欧蕴芝,把你心中所想的坦白说出来!”他粗声命令。
“为什么你要这么问?”她低声说:“我怎么会讨厌自己的丈夫?”
他愕然无语,恍惚地瞧著她遭他如此逼问,依然温和的神情。他看著,眸光渐渐黯淡。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他朦胧地问,嘴角噙著一丝很像是苦笑的笑意,手指来到她耳畔,替她收拢鬓边的细发,指尖在她贝壳状的耳垂流连。
他轻轻抚弄著她的耳垂,就好像在研究著某种古董珍宝一样,摸索著那敏感的肌肤,她心跳加速,脸颊莫名其妙发烧。
她忽然想起,刚新婚时他曾对自己说过,他很喜欢她的耳垂,那美妙的可爱的形状,透著粉红的玉嫩,会让人不自觉地想凑近去听听看,里头究竟会传来什么样悦耳的乐音……
“该说你温柔呢?还是冷血?”他嘴唇贴在她耳壳边,一面问,一面探出舌头舔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