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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镜-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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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个兽角模样,像是天生之物,而非是后天制作的器具,不知是什么来路,若此物效用可以持续,岂不是等于他擅长的手段给废了一半有多?
    越是如此,屠独越相信自己的判断。
    看得出,此子心志坚毅,有勇有谋,非常人可比。若强要动手,说不定会使个什么玉石俱焚的法子,将自家性命连带着将鱼龙之秘一起勾销,所以,强攻是不成的。
    但现,他进了天裂谷,击破了小辈的妄想,观其脸色,肯定是受到了冲击,并开始自我怀疑。如果接下来那小辈现,即使是有利于他的环境,威胁仍如附骨之蛆,甩之不去,那么,其心防必然会渐渐裂开,终出现可趁之机。
    这就是屠独的思路。
    当然,此之前,为保险起见,他应该为自己的阴神加一层防护才是。
    激涌的雾潮拍击崖壁,虽无声,气势犹壮,黑暗,余慈不见踪影,但屠独阴神感应之下,那强烈的血气便像是原野上燃起的篝火,是醒目不过。
    咒法阴气破开云雾,如长蛇般蹿下,不是要造成什么杀伤,而是持续不断地给余慈压力,迫使其及早崩溃。
    紧接着,天地间温骤升,呼啸的热风烧灼得空气哧哧作响,从天裂谷边沿吹下去,硬生生南去的云雾大潮,冲起一波逆流。
    便是已经深入谷数里的余慈,也能感觉到上方突变的环境。扭过头,视线穿过奔流而下的热浪,他看到了云雾上方,一个迎风摆荡的影子。
    那是一根长幡。
    然后,长幡直坠下来!
    长幡飘动,滚滚云浪之穿行。同时大放光明,金芒流转,如日东升,光芒穿刺云雾,所过之处,大气如滚如沸,别说坠下来丈,就是再降三五里,也能看得到。
    从下往上看,能够很清晰地看到此幡的模样。
    苍黑的幡布悬挂长约丈许的竿子上面,其上绣着一圈金芒四射的大日符纹,周围还有无数呈放射状的细小纹路,像是太阳挥洒的金光,那是次一级的符纹图象。
    长幡悬空飞掠,像是有着自己的生命。而事实上,那里面也确实有一个生命。
    那里面,正是屠独的阴神。
    这就是日魂幡。
    余慈感觉还好,因为,他早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此时他只是眯起眼睛,挡住幡上飞散的金光,心也计较着前些天得来的情报。
    次听闻日魂幡是明蓝和证严和尚的交谈,不过真正深入地了解,则是证严和尚讲解之后。他知道,这长幡是屠独祭炼了数年的法器,的情报是,按照“天罡地煞”的标准,这法器已经祭炼了超过四十层,乃是绝壁城一众法器,祭炼层次高,威力也大的宝贝。
    不过,此幡关键的不是它被祭炼了多少层,有多大的威力,而是多年来,它的另一项用途。
    藏神!
    屠独老怪今年已是三五十余岁,早到了还丹修士寿命的极限。虽然其间以各种手段延命,但肉身也陷入了不可逆转的衰亡过程,什么灵凡妙药也救不回来。
    照理说,这种情况下,便是他修为再高,受到肉身衰弱的影响,神魂也要随之慢慢湮灭,阴神修为要持续掉落。但是,这老怪也是有决断的,肉身不可逆转地衰弱之初,便着手寻找退路,他的退路便是日魂幡。
    日魂幡来历不凡,传说是金焕用一件大功劳,某个了不起的宗门换来的法器。幡蕴有极阳之火,与金焕的“太炫极阳法”可说是相得益彰,两相结合,威力可暴增一倍。不过屠独性命不保时,金焕还是将此件法器送给了老伙计,以保住他这条“臂膀”。
    屠独用这日魂幡,并非是给他提供杀敌之力,而是封藏其阴神,以幡上极阳火力卫护,使其免遭那些专门克制神魂的手段侵袭,重要的是避过那些可能会轰散阴神的天威劫难,比如雷暴之类。
    可以说,屠独肉身濒临崩溃的此刻,日魂幡就是他的“躯壳”,是他仗以飞过万里长途,到此天裂谷来的大依仗。
    当然,日魂幡虽是件宝贝,却也不是没有弱点。它终究是一件攻杀之器,威力卓著,防护力却是其短板,只要破得开外围的极阳火力,一把能够斩金断铁的世俗刀剑,也能对其造成伤损。屠独以之作为阴神的存身之所,也是无奈之举,所以以后的时日,屠独只将它作为存身之处,很少用此幡迎敌,慢慢地也熬到了今日。
    现,他将此幡放出来,一是看到了余慈预先准备了什么缚鬼咒、五雷符,都是针对他的阴神状态,有的放矢;二是那一枚不知来历的尖角,能挡住咒力攻伐神魂,让他施展不开,操驭日魂幡,攻击的手段便丰富起来;三就是追入天裂谷,终究还要有些其他的防备。
    一切准备做好,屠独驱动长幡,幡上大日金纹光芒灼灼,无形高热扩散,扭曲夜空,威势一时无俩。但厉害的还是隐于高温下的咒力,以阴法驱阳火,乃是屠独拿手好戏,无穷变化,都其了。
    这一刻,双方万丈绝壁上竞速。有所不同的是,屠独是控制着日魂幡向下飞行,而余慈已经不能再使用寻常纵跃的法子,那只会让他迅速被追及。所以,他做出了一件疯狂的事踏着近乎垂直的崖壁,向下狂奔。
    日魂幡的沉降速不必再说,余慈则是凭借着向下的重力,将速提升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短时间内,竟使得二者初始的丈距离没有丝毫缩短,甚至还有拉大的趋势。
    看到这种情况,屠独却一点儿都不着急。
    “这小子的极限到了!”
    屠独并没有用全力,只是缀着丈云雾之下余慈的身影,像是驱赶猎物的猛兽,将前面的小辈逼上绝路。
    以类似的速的飞降,那急剧累积的冲力,先不说肉身能否承受得住,真到要停下的时候,那小辈又该用什么法子来缓冲?旁的什么都不需要,只要前面有一块稍稍凸出来的岩石,一个失神,那小子就要给撞得粉身碎骨!
    所以,屠独所说的极限,不单是指余慈的肉身,还有其精神上的承受力。很显然,现的余慈因为屠独毫不迟疑的追击,脑子大概已是不清楚了!
    屠独幸灾乐祸。
    咒法无功,又连吃了两道专克阴神的灵符,他的想法已经有些改变:没必要拿一个囫囵的家伙回去,只要留一口气就好,算是给于舟老道一个交待。
    这一前一后、一人一幡均以高速沉降,早就惊动了谷的猛禽凶兽。一路行来,禽鸟惊飞,凶兽咆哮,不知有多少嗜血的生灵看着这飞速坠落的人影流口水。只是谷顶往下这一段,生灵强还是偏弱,没有多少麻烦,可到了十里以下,想伸爪子的家伙一下子多了起来。
    嘭嘭两声闷响,前方接连炸开两团血雾,余慈的身形几乎没有任何停滞,依旧朝着下方无边云雾冲过去。带起的狂风上卷,将一蓬血雨全都赠送给后面的屠独老怪。
    极阳之火蒸腾,转眼将血雨蒸,但血腥气还是有所扩散。谷以扑击神准著称的血雕循着血腥气冲过来,却是转眼间便翻转飞腾的火焰化为焦炭。
    “哦,还有力气剑!”
    屠独居高临下,以阴神探知余慈的剑术修为,略有惊讶。那剑术,可是高妙得很哪!

第69章 反弹
    第69章 反弹
    刚刚余慈连连两剑,有如电光石火,非但速绝顶、剑气强绝,且高速下行的状态,对时机的把握也是分毫不差,甚至还借力缓了一下几乎要失控的速。这种眼力手法,一看便是经过千锤炼的,与那些纯以上乘剑诀压人的家伙截然不同。
    这时候,屠独开始有些了解黄泰的申辩了:“若是这般水准,还有那些诡诈心思,刘四维死他剑下,也是不冤。”
    但越是明白余慈的水准,他心便越有一团火焰烧得厉害。
    小辈活泼得很哪,欺老家伙烂肉一团,比不上你么?
    想到远万里之外,随时都可能断气的残弱之躯,屠独想咬牙,但很快便记起来,他有很久没有尝到“咬牙”是什么滋味儿了。
    余慈不知自己已被屠独恨得咬牙切齿,因为他此时根本顾不上别的,眼前心,完全被前所未有的凶险和刺激填得满了。
    他从来都没有把自己的生命寄望于屠独会遵守那个所谓的禁令,也从来不认自己的目标就是脱开屠独的追击,安然逃遁。相反,他要屠独追下来,追到天裂谷深处来,好是一直追到四十里以下的幽暗地域。
    所以,从隔空交锋开始,他一直撩拨、却从没有真正地激怒过屠独。整个过程像是放出的渔线,而他本人就是钩上的香饵,引着屠独前来。
    屠独确实追了下来。
    按照后面理想的状况,余慈的计划应该已经进行到了尾声。因为这个地段的正下方,有屠独绝不会想到的情况:
    数以计,不,现应该是数以千计的妖魔,已经幽暗地域扩散开来,像是一片致死的瘟疫,飞速蔓延。
    鬼相花尚未送达的这几天里,“入口”处时刻都有妖魔涌入,大部分无所凭依的虚空坠入深渊,但终究还是有一些存活下来,慢慢形成规模。
    余慈没有具体统计过有多少妖魔聚集天裂谷,也不知为什么这些凶残的怪物,没有继续往上爬。但这并不妨碍他以此为契机,给屠独下套。
    他依据的就是止心观,于舟老道曾对他说起过的那件事:
    还丹修士以上,气机放射过远,其血肉神魂对妖魔乃是大补之物,一些妖魔可里之外,感应到这股气息,追摄过来!
    余慈的计划就是,让那些妖魔感觉到屠独的气息,把他视为美餐,然后追过来!
    毫无疑问,这是冒险。
    余慈非常清楚,没有任何试验,仅根据于舟的闲谈,便定下这种计划,轻了说是冒险,重了说就是愚蠢。但他还是选择了这条路,人事而听天命当然,要是老天爷真不愿意,他还要再争上一争!
    大概是真不愿意天底下除了自己之外,再有那么一个算无遗策的家伙,老天爷表现得确实是不那么情愿的样子。
    其实按照于舟讲述的理论,早悬崖之上,就应该有妖魔注意到阴神出游的屠大长老。当然,也许是与天裂谷的物种圈子相克,那些妖魔有什么顾忌,也没没有妄动,但到了天裂谷,到了足够的深,那些妖魔还忍得住?
    余慈就是抱着这个心思,闷头下冲,可老天爷偏要给他开个玩笑。
    那些妖魔还真忍得住。
    十里、十里、三十里深增加,去除初入谷时争取的那段距离,屠独的有意纵容下,余慈已经用这疯狂的跑法狂奔了二十里路,可下方的妖魔仍没有动静。
    事态正转向失控。
    即使有“先天一气”傍身,即使有牵心角护住神魂,可是屠独刻意为之又持续不断的强压下,便是隔空丈,日魂幡的热力也像是一个烧得通红的铁球,他背上乱滚。
    躁乱的气机强势干扰着他的元气运转,由此再作用于他的肉身,使他每一个动作作出来,都要消耗比正常多出一成的力气。
    而当无数个“一成”累积,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时,余慈便开始失控了。他的速超出了他的控制极限,脚掌也渐渐抓不住崖壁,至于方向的转折、危险的避让等等,是提也休提!
    若非他今夜之前,千挑万选,选了这样一条适合极速狂奔的路径,并将上下四十余里的地形牢记心,他现早已层出不穷的障碍前粉身碎骨。
    直到现,近三十里的深,下方妖魔仍旧没有半点儿动静。这个距离上,浓重的妖魔体味儿乘着上升气流冲上来,只他鼻前乱滚,偏偏就没有任何进一步的意思!
    呜呜的风啸声里,这气味儿像是深渊伸出的大手,漫山遍紧的讥笑声里,要拽他下去。
    真要下去,也只是一转念间的事!
    便这种境况之下,余慈的心境反而安定下来。
    正如他评价先前山林决死拦路的白日府府卫:抱着绝望的心思去拼命,后只会绝自己的命!
    余慈是有资格说这番话的。
    常年生死线上打转,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越是要命的时候,越要有必胜之心,越要有把握命运的自信。这一刻,不用去想任何旁杂之事,只需要相信自己,坚信预设的计划,全不动摇,便是强可靠的破敌之策!
    所以,余慈脑一切杂念都烟消云散,只还原为一个简单的事实:
    这种局面,我也想过!
    余慈仍未动摇,因此,他开始使剑!
    所谓使剑,不是说真的返身拔剑与屠独拼命,因为这一刻,他明白了真正的敌人所。那不是上方屠独如附骨之蛆的威胁,也不是眼前闪掠奔流、随时会让他粉身碎骨的山石草木;不是上下左右盘旋跳跃的猛禽凶兽。
    至少,不仅仅是真正的敌人,应该是将此三者统合,再彼此交错化生,形成的一个整体,或者明白点儿说,就是他此刻感知、踏足、经历、乃至于对抗的这一片山谷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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