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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苦涩。
「你没想过瞒我,是吗?」杂技团的人虽不正式在人前露面,但凤骁并没刻意隐瞒手下有这么一支暗兵。而流沙少年的遭遇,谈间透露曾执行的任,在在都指向同一方向。北冥脸容一黯,沉声说:「只是,我没想到你来,是为了任务。」
「不、不是!」流沙急急否认。事前他并不知失踪多时的前朝废帝居然隐於此间,「朝廷的事本来跟我再无关系,只是丧尸军团突然出现,我不得不管。」
「你已上报了?」那么天朝军队很快便会兵临此地。
「我不是要出卖你,那时你眼睛受伤昏迷,我并不知道当中关系。。。」
流沙著急地解释,但北冥却惘若未闻,只顾喃喃自语:「这一来时间不多了。」说罢,眼里忽地精光一闪,握剑的手再没犹豫。
「不要!」流沙一惊,再格。
两剑相交,北冥的手一阵酸麻,莫名的怒火和酸楚涌上心头。
为了这个男人,流沙竟然一再挺剑相向。
「退下。」北冥脸色冻结,冷得犹如万载玄冰。
「不行,我跟宇文无名有了约定,在他查清叛乱者前,保住他的爱人。」流沙苦笑。他很怀疑自己被耍了,心亦中早已悔恨不迭。可是,约定就是约定,男人不能违背彼此的约定。
「既然如此,你就以血来实践你的约定吧。」北冥的神色更冷。
◇◆◇
兵器交击之声震耳,每一下都刺痛人心。
「北冥!住手!」流沙悲叫。爱人的决绝让他伤痛莫名。
北冥只是咬牙不理,沉默背後的狠性和倔强彻底激发,手下没半点容情。
「你真的要杀了我吗?」暗忖长此下去只有两败俱伤,流沙的心好痛。一路走来,最後竟落个兵戎相见的地步。他们有必要走到这一步吗?
「不想死,让开。」随著冷冷的声音,凌厉的剑锋直刺。
流沙看著这无情一剑,一阵自暴自弃。
「好,你杀吧。」软剑中途变招,竟直插入地。
北冥大吃一惊,却也收势不及。
青钢剑直刺流沙胸膛。
第十章
『锵』一声清响响彻云霄,随著银蓝的剑光一闪,凌厉的剑呼啸著把地台划出一道深坑,北冥的剑亦在触到流沙胸口前的一刻被轰得断开几截,二人更是被震退三步。
是宇文无名,这号称武功天下第一的男人,在千钧一发之际赶至,挥动他的巨剑,阻止了一场悲剧。
从生到死走了一转的二人都呆住了,背心已全湿透。
北冥怔怔地瞪著眼前的男人,眼皮一阵发热。
只差一点点,便永远失去他了。
而流沙也凝视著他,素来淡漠的脸上浮出难过的表情,看起来格外让人心疼。
「对不起」只要能去这个表情,他愿意道歉一百次。
而被忽略了的宇文无名心系所爱,径自走向杨文帝。
痴呆的男子柔顺地被拥入怀里。那份病态的柔弱,令他透著一种飘缈的,不属於尘世的美丽。
「文儿,可有吓著了?」宇文无名在最爱额上轻轻一吻。
无比温柔的声音唤回北冥的神智。
锐利的目光令人如芒在背,宇文无名微一沉吟,却把直接越过不满的徒儿,落在另一人身上。
「有劳了,阁下是信人。」
「不敢。」流沙苦笑,看也不敢看北冥一眼。
「现在该我实践承诺了。我说过会查清出现不死军团一事,并给你交代。」说著,宇文无名从怀里掏出一株紫色的小草,「万罪之洲生有一种草药,名『长春』。服後会让人长春不老,不饥不渴,不痛不累。惟是世事有一得必有一失,服下此草亦同时令人神智不清,身体僵化,甚至陷入沉睡。」
流沙也算见闻多广了,却从没听有那么神奇的草药,不禁感到惊异。
「长春草若用量适当,再配以另外几只草药中和,便可制成一种让人变成兽的药。」宇文无名淡淡地说下去。
兽。流沙心中都涌起寒意,但回头一看却见北冥一脸淡然。
「你是知道的?」
「」北冥没答。但早在克搭玛山腹之内,初见丧尸军团之时,他已经意识到万罪之洲发生巨变。
「对,你自当知道,是我糊涂了。」流沙闷闷说。北冥居然没跟他透露片言只语。
「这是本是万罪之洲最大的秘密。」宇文无名一顿,续说:「经过训练的兽,便是你所早前所说,在路上遇上打不死的丧尸。」醇厚悦耳的嗓音陈述著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实。
「不痛不累,无畏无惧,只知执行命令。」流沙喃喃说:「的确是无敌的兵团。」
宇文无名沧桑一笑。朝代更迭,现在已鲜有人知道,杨国百多年打下江山,正是靠宇文一族训练出来的无敌兽军。
「这药有伤天和已经禁用几十年。」不然杨国也不会积弱。
「既然如此,在下在路上遇到的,又是怎么一回事。」流沙沉声问。
「门下不肖,把药方偷走了。」宇文无名说。
「这种毒草早该全毁掉!」流沙忍不住吼。世间一切操纵人心的东西都该毁掉。
「说的是,所以今天之後,长春草不会再在世上存在。」他会派人烧光拔光,宇文无名恬淡地说:「这亦是算是对阁下的一个交待。」
「还有那些人」流沙还没说完,一群灰衣仆人押著二十多个锦衣华服的男人进来。这群人或曾在江湖上雄据一方,或曾乘著乱世兴风作浪,全是叱吒一时的枭雄。
万罪之洲环境特殊,聚集了一群天地间最邪恶的人物。把他们置於这天然笼牢中,在宇文无名管治下确可教天下太平。但这样的人岂会甘於伏雌?若他们捸到机会作乱,处理起来也的确麻烦。难怪朝廷对万罪之洲又爱又恨。
「请把人交给我。」流沙说。
「手下犯的错误,为上者自有责任承担。」宇文无名淡淡拒绝。
眼看对方就这么把事情揽到身上,流沙皱眉说:「你这是一心包庇了。」
「万罪之洲的人犯错,自当以这儿的规矩处分。」宇文无名软硬兼施,淡然中带著威严,道:「而且逆谋一事牵连甚广,涉及的人等关系盘根错节,外来人不易掌握。」
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且沙漠之王许诺,道:「一如以往,万罪之洲的人不会踏足中原,若阁下能劝退天朝的军队,便可免去生灵涂炭。」这话不卑不亢,虽然天朝大军人数占压倒性优势,而且已在死亡沙丘外围城。但他们有天险可守,大军闯入死亡沙丘必大有损折。这亦是各国多年来不敢进犯万罪之洲的原因。
稍有良知的人都不会渴望战争,而宇文无名的话亦很可信。虽然无甚理据,但流沙知道这个男人不屑说谎。可是尽管如此,流沙还是无法消除对宇文无名抗争的心态
事事听从等若向对手低头,气势上已输人,而狠狠挫败情敌是男人心头的渴望。流沙天人交战之际,一直默不作声,彷如置身事外的北冥突然开口:「答应他。」
无论怎样,北冥的心始终向著那人。沙流思之内心顿感凄苦又生气,拳头勒得格格作响,眼睛都红了。
北冥看见他的表情,抿了抿唇,眼神始终坚定。
那是一双清澈得不带感情的眼睛,在它感染下,激动的男人冷静下来。
紧握的拳松开,流沙板著脸拂袖而去。
北冥知道他尽管不悦,还是依从了自己的心意。
「宇文无名。」掀帘而去的一该,流沙冷然回头,道:「别忘了你我的约定。」
约定?什么约定?看著孤清隐怒的背影,北冥心头猛地一颤。
宇文无名把一切看在内,嘴角勾起一点淡然的笑意,唤道:「孩子,你回来了。」
一声久违的腻称,让北冥回神。
诀别多年的师徒四目交投。
北冥细细审视这无一刻忘怀的男人,心中忽然升起一阵奇怪的感觉。
为什么?宇文无名对他的法术失效了吗?他爱了他这些年,活著和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再见这个男人一面。但此刻他忽然感到一切都没有意义。
北冥心头茫然。像终生囚禁的犯人,在习惯了之後却然被释放,反教人感到手足无措。
宇文无名见他魂游太虚,又再柔声问:「你怎么回来?」
北冥不言,眼神惘然若失。柔和悦耳声音一如往昔,但却不再教他心如鹿撞。
看他的表情,男人失笑了。这徒儿冷漠的外表下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散漫,有出众的才华却没有争雄之心,浪费了一身绝佳的资质。这些,不知刚才那倔强的男子知道否?
「你还是没变。」
「你却变了。」北冥说 。
「不是我变了,我从不是你想像中的样子,只是你太寂寞了。」宇文无名叹了口气。因为寂寞,懵懂少年一头栽进自己编绘的梦中。因为寂寞,这些年来男子一直舍不得从假像中抽身出来。
北冥闻言一颤,下意识撇转了脸。他不愿意承认男人看透了他的弱点。
「无论如何,谢谢你帮腔。」不想刺激弟子,宇文无名淡淡地转移话题。
北冥回神,沉声说:「何必让无辜者代罪。」
男人一笑,不置可否。
「你这到底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了。」北冥的声音很平静,可是越平静,压迫力却越是沉重。
宇文无名眼内精光一闪,旋又低下头浅笑,修长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拨著爱人的发丝,半晌,沉声道:「我说了,我的人犯错,责任由我承担。」
北冥听了再也沉不住气,提剑的手一紧,暗室霎时精光闪动。
北冥拔剑手法快绝。但他快,世上有人比他更快。
宇文无名乾净好看的手优雅地在七弦琴上一拨,琴音彷佛幻化为锋利的刀,无情地劈向昔日的弟子。
无形气劲凌厉无匹,北冥不得不挺剑抵挡。
『嗡』的一声清响,四下扬起滚滚灰尘。北冥手中长剑剑尖不住颤动,他的心亦在颤动。他一身的武功尽得宇文无名真传,唯独这一手,宇文无名没有教他。
「孩子」柔和悦耳的声音响起,宇文无名已经抱著杨文帝退到暗门之处,「你到底为什么回来?」
这问题阻住了狙击的脚步。
「是为报仇吗?你跟北武家那并不深厚的感情,足以让你苦苦纠缠十多年也放不开?若说是为了天下苍生,为师从不知你有这份心事。」眼里勾起一抹怜悯,宇文无名叹息:「若是为了我孩子,你只是迷路了。」
脑门轰的一响,男子彷佛遭到停身法。
少年从不敢表露的感情、师徒二人从未触及的禁忌话题。此刻,亳无准备的,被狠狠撕开,肉帛相见。
明明只差一点点,一切都过去,都会被流水般的光阴冲淡,可是北冥忽然痛恨起来。宇文无名,这狠心毒辣的男人,他装糊涂了一辈子,偏偏在这个关头把一切都揭出来。
这教他情何以堪。
谁咽得下这口气。
可是在北冥反应过来前,宇文无名已带著所爱从秘道离去。
来迟一步的男子不得其门而入。
而宇文无名临别的赠言,则在空洞的小芦中著一句。
「孩子,你还要迷途到什么时候,可别错失了你等了半生的东西。」
◇◆◇
草芦外,月淡星稀,清溪流水潺潺。
北冥抱膝而坐,内心思潮起伏。
『你还要迷途到什么时候。』
『可别错失了你等了半生的东西。』
等这个词儿勾一段久远的往事。
犹记某年的中秋夜宴,带著几分酒意的宇文无名忽然文兴大发,命人备了纸笔即席挥毫。
众手下见了纷纷上前凑趣,向主子讨个墨宝。
怀著不可告人的心事,青涩少年也悄然上前。
兴致奇高的男人来者不拒,但看到孤僻的徒儿也不禁讶异极了。
「冥儿?你也要吗?」
「嗯。」
「你希望为师写什么给你呢?」
「随便。」写的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是写的人。
「你真是奇怪的孩子。为师还没见像你那么奇特而矛盾的人。」冷漠,但体内却有著一团不灭的火在燃烧;淡泊,唯对某些事情非常执著;性格孤独,但害怕寂寞,内心深处始终在暗地里等待著渴望些著什么。男人想著苦笑了一下,叹喟:「你这性子是要吃苦的。」
「」那时,少年的北冥抿抿唇,什么也没说。
而宇文无名也不再多说,低头沉思了很久,终於提笔写下一个苍劲的『等』字。
「等?」他不明白。抬头却见自己倾慕的男人眼里射出怜惜。
男人笑笑摇头,随手把字撕了。
北冥更是愕然,但他师父只是淡淡地说:「写得不好,这字也不好,忘了吧。」说罢翩然离去。
当年,少年望著师父衣袂轻飘的背影,出神了好久也想不明白。
但若干年後的这一刻,北冥却悚然惊觉。原来,宇文无名早已一语道破他的宿命。
等,这个字概括了他半生。
好像自出娘胎,他便开始等待。在漫长而迂回的人生里,他一直默默地等著。等一个真正关怀了解,愿意去接纳和去爱自己的人。这个人可以是一个父亲,一个母亲,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