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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我们从来没有应付过,像刘独峰这样正义、强悍、坚忍而武功高不可测的敌手!”
于是他俩到了思恩镇。
一入思恩镇,他们便听到那种很特殊的犬鸣声。
息大娘当然明白这犬鸣声的意思。
她往犬鸣处走去。
最后来到了“安顺栈”。
犬吠声骤然而止。
息大娘与戚少商互望了一眼。
息大娘点了点头。
戚少商遂举起了手,叩响了门,叫道:“店家,店家。”
开门了。
一个胖子、一个老者、一个年轻人,站在店门。
年轻人掌着灯,灯光映在戚少商和息大娘的脸上。
蓝衫胖子一见到他们,就笑眯眯的打量戚少商一眼,然后又看了六、七眼,再瞪了七、八眼,才在脸上挤满了笑容,道:“大娘,这位就是教赫连小老妖自古多情空遗恨的戚寨主是吗?现在这个模样,我是做生意的,看准你这桩买卖蚀定了老本。”
息大娘冷凝了脸孔,道:“高老板,你让不让我们进去?”
高鸡血涎着笑脸道:“让又怎样?不让又怎样?”
息大娘道:“让就少说废话,不让咱们立即就走!”
高鸡血慢条斯理的道,“我打从老远赶来这儿,累死了四匹马,磨破了三条裤裆,眼巴巴赶到这儿来,刚刚才在楼上收拾了三十来个军兵,十来名衙差,五名高手,一位大捕头,就是等你来;不让你们进来,让谁进来?”
“再说,”高难血用他那条血红的细长舌头,又一敌鼻尖,道:“你们要是不进来,还能往哪儿跑去?前头,据报,那姓顾的新贵,还有那用黄金买的狗官,加上些什么乌鸦、驼背大将军的,已直逼而来,你们能逃到哪儿去?”
“还不止,”息大娘道:“后面跟上来的还有当代捕神刘独峰。”
高鸡血忽然笑不出来了。
他突然收起笑容的时候,连灯火也为之一黯。
他喃喃地道:“陶清他们”
息大娘道:“连花间三杰,罗盘古也凶多吉少了”
高鸡血紧接着问:“赫连小妖呢?”
息大娘道:“未知生死”
高鸡血长叹了一声,退了两步,微微欠身,意即招呼息大娘入内:“我实在不该答允相助你们的!”
他叹了一声又道:“这会使我们‘老头子’一脉全军覆没的!我们原本只是殷实的生意人!”
息大娘并没有立刻进去,道:“所以我要先把实情告诉你;你要是后悔,还来得及!”
高鸡血回头看了看,店里有一处神龛,正在上奉看,神坛上是一位老婆婆的塑像,老婆婆的神态,虽然塑得栩栩如生,但全不似一般供奉神像的容态,倒不似神仙,而直如平凡人“迟了,迟了。”他摊摊手道:“别忘了我已在家慈名位立过誓。”
“这誓约只要我不提,你当着没见到我,也并不算毁约!”息大娘道:“我现在没有了毁诺城,不能给你要的东西,你有充份的理由毁约!”
高鸡血笑了笑,想了想,眯起眼睛,道:“我是生意人。生意人讲究眼光,放长线,钓大鱼,我的眼光一向不差,生意也做得很大。”他指了指息大娘,“你还是息大娘,”又指了指戚少商,“他还是戚少商,”顿了顿,接着:“只要戚少商、息大娘都还活着,谁又知道哪一天又建一座毁诺城,起一座连云寨!”
戚少商忽道:“高老板,你若能助我,他日连云寨重建,你就是我寨的供奉——”
高鸡血连忙摇手道:“谢了免了,你们大寨,讲的是仁义道德、劫富济贫、锄强扶弱、理所当然,我讲的只是钱,可不要跟官府朝廷作对,也不空谈什么志气理想,他日如果还有连云寨,有钱可赚的事,尽可来找我,若无油水可捞,光谈侠义,我可不干!”
戚少商一时为之气结。
高鸡血又堆起机警的笑脸,道:“请进来吧,我们就躲在这儿,躲得过则是最好,否则占着地利,跟刘独峰、顾惜朝。黄金鳞他们打一场硬仗又如何!”
戚少商向那老者一拱手,道:“阁下想必就是与高老板齐名、一时瑜亮的韦掌柜了?”
韦鸭毛道:“不是瑜亮,而是畜牲,他鸡我鸭。他会做生意,搞阴谋;我会打算盘,学人笔迹刻章,如此而已。”他指指那小店伙,道:“别小看他,他就是江湖人称‘冲锋,禹全盛。”
禹全盛仍小心翼翼的掌着灯,把两人领进来后,再返身上好了栓。韦鸭毛道:“今晚,这儿上上下下,住的全是我们自己人,刘独峰他们要是查到这儿来,也未必能瞧出跷蹊,暂时躲得三五天,把伤养好,那也是好事。”
“是。”戚少商,却瞥见高鸡血正向他母亲的灵位上香,十分恭诚,心中觉得这位“好商”,有这份亲念孝心,可谓十分难得。
“是了,”息大娘忽然记起了什么,问:“刚才你们不是说擒住了一批人,那是些什么”
话未说完,外面的犬吠声又起,凄厉之余,竟有些似狼嗥。
高鸡血仍对他母亲灵位叩首,专心诚意,神色不变。
禹全盛脸上微微变色,道:“来得好快!”
韦鸭毛银髯微飘,疾道:“上楼去!”
禹全盛立即领戚少商与息大娘上楼,进入那一间刚才格斗过的房间里。
他们隔着布帘的缝隙,在偷窥楼下街上的情形。
来的是什么人?
怎么来得这么快!
来的不止是一个人。
是一队人。
浩浩荡荡的一队军兵。
火光猎猎。
军容肃整。
这一队人马,虽历经数场厮杀,连日奔波,但依然威风有势,皆因军纪森严。
这一队人马,除了军兵之外,还有连云寨的徒众,以及神威镖局的高手,足有四百余人,在火光与马蹄声中,进入了思恩镇。
为首的是黄金麟。他指挥全军。
全军分三个队次:军队乃由鲜于仇负责,镖局高手由高风亮调度,连云寨徒众则由游天龙率领。
顾惜朝与冷呼儿则不在其中。
他们去了哪里?
他们进入了思恩镇,就挨家挨户的搜查。
这一搜的结果,他们很快的就发现一件事情。
——李福、李慧兄弟及手下一群差役,就在这镇里失踪的。
——还有“连云三乱”,宋乱水,霍乱步和冯乱虎,还有三十多名高手,全不知下落。
这一查的结果,很快便勾勒出这些事情,或多或少都跟“安顺栈”有关。
大队立刻调到“安顺栈”来,重重包围了这个地方。
戚少商知道这次再也逃不了。
他没想到高鸡血。韦鸭毛等人的掩护,反而成了瓮中捉鳖。
可是息大娘神色仍然如恒。
因为这时候,“咿呀”一声,一人开门,走了出去,迎向箭扣弩张的大军。
却正是蓝衫胖子高鸡血。
高鸡血,打开门,缓步走出。
黄金麟一见此人,也吓了一跳,心忖:怎会是此人!忙叱道:“没我下令,不许放箭!”
全军一齐喊:“是。”声量齐整有力,足可把胆子小的人吓倒当堂。
黄金麟招呼道:“可是高大老板?”
高鸡血遥相拱手,笑道:“来的大官可是黄大人?这火花炫眼的,我可看不见您的全面!”
黄金麟心中奇道:果真是他!这好钱如命的角色,做生意做到朝廷上去了,怎么会在此地出现!当即下马,笑道:“原来真是高老板!”
高鸡血笑着上前,相拥道:“黄大人,去年京城一会,没想到咱们却在此地会合,果真有缘!哈哈哈”
黄金麟运劲于身,防他突袭,却不觉高鸡血有何异动,心想此人跟朝廷各方大员都有交往,与傅宗书也有渊源,却不知因何要冒这趟浑水,便说:“下官原不知高老板在此居停,因公务在身,来此勘查。骚扰之处,尚祈恕罪则个”
高鸡血一愕,小声道,“公务,却不知是什么公务?”
黄金麟笑容一敛,小声道:“实不相瞒,见高兄是自己人,我才敢说,我这回来,是抓拿朝廷钦犯来着的”
高鸡血即道,“朝廷钦犯?戚少商!”
黄金麟没料他竞一语道破,呆了一呆,道:“你也知道“当然知道,这阵子捉拿戚。息两个叛贼,招贴榜文,天下不知者几稀矣;”他笑了笑,低声道:“何况,刑部文大人便是叫我在这儿伏着,等戚少商那干逆贼入彀!”
这番话倒出乎黄金麟意料之外,他神色不变,却忍不住“哦”了一声,自然表达了一点诧异和不信。
“你不信么:也难怪,”高鸡血自襟内掏出一份火漆密封的函件,递给黄金麟,道:
“你看看便知个中内情。这是文大人的手令。”
黄金麟一手拈接过书束,小心翼翼的拆封。打开、展读,瞧他的小心防范,高手一眼可以看出,他在提防信封内沾有毒药,在戒备高鸡血的突施暗算。
火光照着他的脸肌,在读信的时候,突突的跳动着。
火炬发出轻微但清晰的声响。
一群军队,鸦雀无声,只等黄金麟一声令下。
黄金麟读罢信函,摺信入封,递回给高鸡血,道:“大水冲着了龙王庙,真是自家人不识自家人,得罪之处,万请见谅。”
匿伏在楼上的戚少商和息大娘,虽不明信里内容,但知高鸡血已暂时应付过去了,正要舒得一口气,忽闻黄金麟一字一句地道:
“不过,下官职责在身,这座客店,还烦高老板行个方便,让我们作个例行公事,进去搜一搜。”
第四十一章 尤知味的滋味
世上的官僚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翻脸不认人”。
这种做法,在清官叫做克尽职守,大公无私,有时可以叫做铁脸无私,执法如山;在贪官也叫做公事公办。依法行事,甚至可以叫做六亲不认、大义灭亲,总之一个“法”字,在他们手上,既可颠三倒四,也可逆行倒施,法理伸缩自如,借法行私,自是得心应手,为所欲为。
大凡官员,自有一番官腔。
听官员打官腔,那是非同小可的事儿,因为官腔既不好听,但又不得不听,万一在恭聆时神态出个什么差他,重则灭族,轻则抄家,事情可大可小,谁敢轻惹?
黄金麟这下子跟高鸡血打的就是“官腔”。
幸好高鸡血这个人,已听惯了“官腔”。
甚至可以说,他这一世人,都在“听官腔”和“打官腔”里度过。
有些人已习惯了天天打官腔,有朝一日忽然不打官腔了,心里就会不舒服,难受得很。
就像天天坐轿子的人有朝忽然要用双脚来走远路一样。
高鸡血眉开眼笑的道:“自是应该搜一搜的。不过,却也有些儿不便。”
黄金麟盯着高鸡血的全身,眼睛眨也不眨:“既然该搜,那就不会有什么不便,莫非高老板隐藏些什么见不得光的在客店里?”
高鸡血笑眯眯的颔首:“确是。”
黄金麟眼神转为凌厉:“高兄隐衷,无妨直言。”
高鸡血道:“奉皇上圣谕,来此设下天罗地网,来抓拿逆贼戚少商,大人这一带军人内,不是把在下苦心布置的局面搞砸了吗?这又何必!”
黄金麟想了一想,一揖道:“高兄,下官也是军令在身,不得不执行公务,入内一搜。”
高鸡血眉毛一挑,道:“黄大人不赏情面?”
黄金麟道:“高老板言重了。”
高鸡血道:“别无他策?”
黄金麟道:“下官也希望有别条路径,为了不伤和气,这儿既然无窝藏钦犯,何不让下官带七十精兵,入内一搜?”
高鸡血笑道:“说得也有道理。”他好整以暇地接道:“我没有问题,可惜有一位朋友不会答应。”
黄金麟盯着他的双手,神色不变,但全身都在戒备状态,道:“不知是哪一位朋友,不妨请他出来相见。”
忽听远远一个声音道:“是我。”
只听一阵得得的蹄响,黑夜里,一匹灰马自远而近。
这匹马奔行的速度也不算怎么快,姿势奇特,黄金麟等虽然人多势众,但也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灰马迅即奔近。
马背上却无人。
弓箭手立即瞄准马腹。
马腹下也没有人。
没有人的马,怎么会说话?
难道说话的不是人,而是马?
黄金麟的脸色,在火光里忽明忽暗,有点笑不出来。
高鸡血问:“我的朋友来了,你不认识吗?”
黄金麟的手已搭在剑柄上。
只听一个奇怪的语音,缓缓的道:“听说这个人升官发财以后,就再也不认得老朋友了。”
这人的声音,竟从马嘴里传出来。
火炬。弓箭。刀枪,都对准了那匹怪马。
怪马裂开,像一尊石膏像被击碎。
马碎裂,人在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