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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儿,他一定得死,他死了,妳才能活,我没有别的选择。”医者的声音彷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却打不进她的心。
恭彦怎么会死?要死的人是她呀!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活不久……恭彦怎么可以死呢?他就要回日本了啊……等了十五年,终于等到归乡的日子,他的家人、他的未婚妻都等着他学成回乡呀!
祝晶抱着恭彦逐渐失温的身体,抱得那么紧,放不开手。
今天他们还那么开心的出游,今天她才明白,他先前说不爱,只是在骗她。
他没说过爱她的话,可是他是那么真实地用各种行动在爱着她。
看似温柔好说话的他,确有一颗比任何人都要坚定的心以及刚强的意志。
她怎么可以让他孤单地一个人死去……
眼泪无法停止,与他的血交融得分不清。
她缓缓地、用力地,抽出他胸前的银匕首,热烫的眼泪淌进他的伤口里。
“对不起,可是跟你在一起是这么的快乐……恭彦……吾友……”轻轻吻上他的唇,手中匕首坚定地插入自己的心。
祝晶随即倒下,医者接住她,眼神由冷酷转为温柔。“好了,祝儿,都没事了。”
他轻轻抽开祝晶胸前那把银匕首,下一瞬间,匕首化成灰。
原来一切不过是幻术。
苗女阿凤笑着讨赏:“阿莲,我做得好不好?”
医者没有回答。
恭彦已经转醒过来,看见祝晶昏倒在医者怀里,自己胸前的刀伤却已消失不见,一时间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了?祝晶?”
抱起甥女,医者回答了恭彦的问题。“恭彦,“相思咒”无术可解,是一种只能施术,却不能解除的强大咒术。”
送祝儿回长安后,这几年,他与阿凤到处寻找解咒之方,好不容易才从一位隐世仙人口中得知咒的秘密。
阿凤笑看着恭彦,补充道:“必须是真心相爱之人,才能承受这份咒力,我想你既然都愿意为这个小姑娘死了,应该也不会介意今生今世都只爱着她一个人吧!那意谓着,即使你返回日本,也不能再娶别的女人喔。”
医者点头。“若你同意,我们将为你施术,施下另一个相思咒连结你和祝儿的此生;从此之后,你们两人将会同生共死。不知你可否愿意,井上恭彦?一旦施术完成,就再也不能解咒了。”
“施咒后,假如我死了,祝晶也会死?”那万一,他也是短寿之人,岂不是反而害了祝晶?
阿凤笑嘻嘻地道:“那你可得好好保重自己,年轻人,假如你的命够长,我们小姑娘也就托了你的福呢。”
医者看着他道:“不施咒,三魂七魄少了一魄的祝儿绝对活不过今年中秋,她是生是死,就让你来决定吧。”
“吕大人知道这件事吗?”
医者回答:“我不让他们到后院来,是想先听你的决定。如果你不想答应,现在就赶快离开,不要让他们抱着不切实际的期望。”
“我不离开。”恭彦坚定地道:“我要祝晶活下去。”活过二十五,从此以后,尽情自己的人生。
“你要知道一件事。一旦施了咒,祝晶也不能再嫁给别的男人了。”这种咒术的效力,是双向的。原本祝儿就因为是单向继承,才会短寿。
“这么说,她只能嫁给我?”
医者知道恭彦在挂虑什么。“让她跟你回日本,这样的话,就没有关系了吧。”
让祝晶跟他一起回日本?因为唐朝廷不许本国人归化外国,所以恭彦从来没考虑过这个可能性。但此刻?这讯息是如此震撼着他。
“明着来不行?暗着来总是有方法的。”医者又道:“祝儿的爹就要辞官了?没有官籍在身,眼前的问题,更不是问题了。我只问你一句话,井上恭彦,你愿意娶祝儿为妻吗?”
如果这是唯一的方法……他走到医者身边,看着祝晶昏睡的容颜,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
“我愿意。”低垂着眼眸凝视祝晶半晌,他抬头又道:“不过先别让祝晶知道这件事,好吗?”倘若她知道他为了她……她一定不会接受的。
不是不了解自己甥女的性子,医者点头答应。
“好。”他总算露出微笑,将祝曰垄父给恭彦时,又问:“你可知道,为什么祝儿会比常人少一魄?”
恭彦当然不知道。但他知道医者有答案。
医者告诉他:“七年前,我们还在拂林时,祝儿因为太思念你而发病,当时她失去意识,魂归故乡,她的一魄入了你的梦,无论怎么招魂都招不回汨…我想,唯有在你身边,她才能真正快乐。今后祝儿就拜托你了,恭彦。”
正因为如此,才会心心念念,那么地相思。
“原来如此。”恭彦抱着祝晶的双手略略收紧,微俯下脸,颊肤柔情触。“吾友,该醒来了。”
那彷佛是一句情人间的问候。
吕祝晶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了井上恭彦。
知道不管是生是死,此心依然。
第十七章归乡
“看来我是回不了家了。”
在日本大使上表请求返国的前一刻,大明宫中传来帝王“优诏慰留”的旨意,阿倍与恭彦竟都在被慰留的名单上。
行李都已经收拾完毕,辞官却迟迟未获允许的阿倍仲麻吕,一扫往日的开朗,神色忧愁地看着他的日本友人。
“恭彦,你真的说对了。”阿倍仲麻吕不得不承认,大唐的明皇真的有收集异国朝臣的癖好。
当今的国师一行和尚在开元四年时,跟随善无畏大士来到长安布教,结果两人几度申请归国,明皇都以“优诏慰留”来处理。
同样的情形也发生在十几年前入唐的金刚智大士与其弟子不空身上,两人如今依然滞留洛阳、也无法如愿归国。
“别着急,时间未到,也许还有转圆。”吉备真备安慰着朋友。
恭彦则将他准备带回日本的一部分行李托给吉备。“倘若我无法回国,那么这些东西,请转交给我的家人。”
平民身分的井上家,当初为了帮恭彦筹措旅费,典卖了不少家产。恭彦将他为官数年的薪俸换成了珍贵的丝绸,请吉备帮忙带回家。
不似阿倍愁眉不展,对于明皇“优诏慰留”的旨意,恭彦似乎较能泰然处之。
尽管恭彦也清楚,倘若这一次没有跟随多治比大使归国,下一次遣唐、至少又是十五年之后了吧,届时他年逾四十,双亲已老,也许等不了他回国再见他们一面。但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祝晶身上。倘若祝晶跟他回国,她也将与家人长久分离。如今怎么做,都是两难。
她还不知道他那天与医者做下的决定。
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
回过神来,恭彦走到阿倍身边,安慰道:“想开点,阿倍,我们随遇而安吧。”
如果天意要他留在长安,那么,他就会留在长安。
祝晶不知道自己家人与恭彦的决定。
听说明皇下旨“优诏慰留”阿倍仲麻吕与井上恭彦的消息后,她请求慧安公主带她入宫,晋见帝王。
在御书房等候良久,祝晶终于见到唐明皇。她希望他还记得他曾经赏赐给她一个心愿,但愿君无戏言。
因为她有一个心愿。她希望她的日本遣唐使友人们,可以顺利归乡。
她还不知道咒的事。
但不管今生是寿是夭,她能体会与家人远隔千里的苦楚。
“吕祝晶,听慧安说,妳是来向朕讨许一个愿的?”
祝晶恭敬地道:“启禀陛下,是的。民女确实有一事相求。落叶归根,乃人之常情,民女祈求陛下,望能放还日本蕃使,准许他们归乡。”
“妳不后悔吗?”阿国睨着吕祝晶问道。恭彦一旦归国,要再相见可不容易。皇帝帮她留人,她却反而要人走。
“一定会后悔的,所以才要赶快去做,得趁着真正后悔之前,把事情做对。”听说阿国即将离开长安,祝晶便来帮她收拾行李。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阿国轻装简行,准备驾着双轮马车,到天地四方去找寻她的归依。“他不来就我,只好我去就他了。”等了那个人许多年,再等下去,年华即将老去,不能再等了。
“说得好。是人,哪里可能不对自己所做的事情后悔。”阿国鼓掌笑道。
她与吕祝晶交浅言深,共同的朋友是井上恭彦。
名妓秦国是长安城良家妇女的公敌,只有吕祝晶看得起她。
为此,在离开长安前,她想告诉她一句话。
“吕祝晶,我就要去追我的男人了,妳呢?”
祝晶笑着从阿国的行李中抬起头,笑道:“妳放心吧,又不是小孩子了,我自有打算的。”
阿国卸去浓妆,清丽的脸蛋笑起来依然国色天香。“这就对了!这就对了!”
祝晶走过来抱住阿国。“离开长安后,妳多保重了。此后,也许很难再相见了。”
尽管真正的友谊,绝不会因千里之隔而淡却,然而……
爹要辞官了,朋友一个接着一个要离开了,生活起了重大的变化。但也许是事情即将尘埃落定的缘故,心反而安定。
阿国笑道:“等会儿恭彦来饯行,我们俩一起把他灌醉。”
“我正有此意。”
她把他灌醉了-不,应该说是迷昏了。用阿凤给她的药。
吕祝晶,妳真是个坏朋友。可是,她还能怎么样?恭彦就要归国了……
这么做,她一定会后悔;可若不这么做,她会更遗憾。
今晚就让良心暂时消失吧。
为阿国饯行后,她驾车送“喝醉了”的恭彦回崇仁坊。
他在一般贫寒的单身官员聚集的地方,租了一间两进一院的民居。虽是自己照顾自己,但屋里依然维持得相当井然有序,打扫得十分整洁。
这就是井上恭彦。做事情永远不马虎。
祝晶很辛苦地把恭彦扶进睡房里,再锁上门。回过身时,她已经满头大汗,自己也有一点薄醉。
点亮烛火,和衣在他身边躺了一会儿,感觉到他浅浅的呼息、淡淡的酒气、薄薄的汗……
“恭彦,我想要你……”她近乎放肆地看着他说。“就这么一次,至少让我拥有你一个晚上……”
她爬起来,跪坐在心爱男人的身边,考虑着该从何下手。
是要先从上面?还是从下面?或者是其它地方?
糟糕了,阿凤只给她迷药,却没教她该怎么“吃”一个男人哪。
该死,吕祝晶,别再想了,先动手吧!
她壮起胆子,解开他的腰带……
一股烧灼的感觉从下腹处蔓延至全身。
热。很热。想卸去身上的衣物,跳进清凉的水中,像儿时那样,在海湾中泅泳。
感觉有双手好心地脱去他的衣服,可焦躁的感觉并没有消失,反而更加灼热……
他悠悠睁开眼,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正掩着脸,像在哭泣,或是因为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事物而遮掩了脸。
“祝晶?”
吕祝晶猛然回过头,看见清醒过来的井上恭彦,脸蛋瞬间烧红,连忙跳下床铺。
奇、奇怪!恭彦不是被她迷昏了吗?照理说他会一觉到天亮,任她摆布的啊,怎么她都还没动手,他就醒了都怪她,一直跟良心奋战,才会拖拖拉拉,才会到现在连一口都还没吃到。
没有察觉祝晶的心虚,恭彦勉强坐起身来,这才发现他衣服已经被人拉开,正松松的披在身上。
头脑有些昏沉,他看着祝晶,一时间不大明白他们俩怎么会在他的睡房里。祝晶做了什么?
他出声喊她,却发现他的声音异常地沙哑。
祝晶猛然转过身来,讶异地看着面色潮红的恭彦,他看起来……很不对劲。赶紧来到他的身边,右手贴上他热烫的前额。“天啊,好烫。怎么会这样……”
“晶,我好热……”
祝晶吓了一跳,赶紧冲到桌子前去倒水。“水,恭彦,快喝口水。”她扶着他的肩膀,看着他把水喝下。
但情况并没有改善,他还是通体发热,祝晶慌忙将房里的窗子全打开,让夜风吹进屋里,带来凉意;但回头一看,他竟然开始脱去了外衫,而后是中衣,直到袒露出上身。
盯着他肌理匀称的裸胸好半晌,一时间,她移不开目光。
上一回见到恭彦的身体,是在她十二岁时,决定要去西域的那一晚吧,可那时她根本还是个孩子,心思也不够邪恶……但、但眼前这副躯体,还是和以往的记忆相距很远啊……这、他不是文官吗?怎么会这么……虽然说他总是可以轻易地抱起她、背她,走上好一段路,可是……还是没想到啊……
她不只是看,还忍不住伸手碰了。
却没想到,才轻轻一碰,被碰触的男人便彷佛如遭电击般,猛烈地颤抖起来,呻吟了声,原本迷蒙的眼神,竟染上了妖媚。
有、有问题!“阿凤,妳到底给了我什么药啊?,”她慌张地喃喃低语。
原以为是可以任她在恭彦不知情的时候为所欲为的迷药……她彷佛可以想见阿凤嘲笑她的表情,笑她没胆又太有良心,最终会不愿意乘人之危……所以才给了她……春药吗?
“晶,我还是好热……妳刚刚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