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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涓想插口,告诉“死党”,小哥对女人的兴趣比对诈欺犯低,但叔秧没给她机会说话,板起脸,口气和乌梅锉冰一样冷、一样酸。
“北一女收灵涓不委屈,收下你才是错误决定。”
抓起灵涓的手,他带她往外走。
走十步,抓抓头发,不知道为什么,灵涓觉得乌云卡在自己背后,阴阴的、暗暗的、闷闷加沉沉。
回头一望,恍然大悟,原来乌云长在品棋脸上。
“小哥,这个分数,真能上北一女?”拉拉叔秧,她不确定问。
这是她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学校啊!说不定她是在作梦,和庄周一样,搞不懂是自己作梦变成蝴蝶,还是蝴蝶作梦变成自己。
“能。”
“会不会今年的题目太简单,整体分数提高,我就上不了?”
“不会。”扫她一眼,没见过这么没自信心的考生。
“真的吗?换句话说,我真的变成很厉害的资优生罗?天呐,我是资优生、资优生耶!”
灵涓用力捏自己一把,会痛,所以不是作梦?哈哈,不是作梦!
忘记短吻鳄还站在身边,忘记鳄鱼的牙齿可以切断两公分木板,她开心地大叫大笑,围起鳄鱼跳夏威夷草裙舞。
“不过是吊车尾考上,不用那么开心。”
泼她一桶冰水,叔秧在心里偷笑,再一次,他证明自己的能力,连最成功的教育家都没办法把白痴变成资优生,而他,萧叔秧办到了。
嘴角微微上扬,他在笑,虽然不明显,却是真真实实的笑容。
“吊车尾也很了不起啊,以后别人问我从哪里毕业,我就可以很骄傲地跟人家说,我从北一女毕业。”
白痴,从北一女毕业有什么好高兴?有本事就说自己从哈佛、长春藤毕业。
横她一眼,通常这时候,他会吼她两声白痴,然后逼她写一大堆题目,不过今天……饶她一回。
拉起她,往跑车方向走,上车,她还没系好安全带,车子已经往前开。
“小哥,这不是回家的方向,我们要去哪里……哦,你要带我去玩、去吃大餐,搞赏我的好成绩。”灵涓难得放手对他的恐惧。
被猜中了!
她犯了他的忌讳,他喜欢搞神秘,不爱被人猜中心事,他本来是要带她去放松一天,以兹鼓励,这下子,没啦!
“去书局。”他冷冷丢下三个字。
“去书局帮我买书吗?好啊,听说张曼娟最近出了一本……”
“去买参考书。”他说。
买完参考书再带她去看电影,马上进入功课太过分,他还有几分人性,不是专业魔鬼。
“为什么?才考完,所有人都在休息,不然,我们买完参考书,去看一场电影好不好?”
又被猜中!活该,是她自己把机会给搞掉。
叔秧瞪她,冷冷说:“你以为你是程度好还是能力强,才能考上好学校?”
“我……运气好?”
没错,她是运气好,碰到抓题比名师强的家教。
“你一上高中,跟那些好学生碰在一起,程度立见高下。”
“又不差一个下午。”
“闭嘴,你再说,我们马上回家,进入新课程。”讨论结束,他踩下油门,车子急驶而去。
第三章
高中很辛苦,灵涓的书房搬进叔秧房里,下了课,没休息,她背起书包直接往小哥房间报到。
小哥大学二年级了,功课压力也不轻,但他还是有本事把灵涓的功课牢牢钉紧,紧到灵涓连抗议念头都没有。
期末考结束,没错的话,成绩应该会稍稍退步,灵涓知道少不了一顿好骂。不过……算了吧,妈妈说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为了当人上人,挨骂是应当的。
同学们约了去看电影、逛街,她不敢答应,认分回到家里,认分走到小哥的大桌子前面,坐下来,把桌上的两百题数学拿来计算。
叔秧说他今天有事,要她在晚餐前把题目算完,噢,两百题,她一定会算到死。
叹气,她拿出铅笔盒,计算纸。
门被打开,大哥进来,他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笑笑定到灵涓身边。
“什么时候考完?”伯沧问。
“已经考完了。”
灵涓放下笔,对于恐龙的恐惧,在一年多的日子里,她逐渐适应,逐渐了解,酷斯拉也有温柔和蔼的一面。
“考完没约同学一起出去玩?”
“小哥不许,他给的功课要在他回家之前算完。”皱皱漂亮的鼻子,她满脸无辜。
“真可怜,别拿他的话当圣旨,大哥要去看电影,我带你—起去。”拉起她的手,他愿意为灵涓,兄弟萧墙一回合。
“不行啦,小哥回来会把我骂死,”她的认命是从那些可以拿奥运跳高金牌的饼干身上学到的。
“他不敢骂大哥。”
“没错,可是他敢骂我啊!”笑笑,灵涓低头继续算数学。
“看来你被吓得不轻。好吧,你慢慢算,我先出去。”
门扇未开启,灵涓先开口叫唤:“大哥。”
“什么事?”伯沧回身,走回她身边,拉开椅子坐下。
“为什么小哥非逼我考上台大医学院不可?”这件事,她百思不得其解。
“你还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灵涓反问。
“妈妈或叔秧没告诉过你?”
“没有。”
“好吧,反正这件事你早晚会知道,先说也没关系。你被收养之前,爸妈召开家庭会议,讨论你被收养的问题……最后,我们三人抽签,决定在你面前的定位。
我抽到哥哥,我必须以哥哥的身分疼爱你,仲渊抽到丈夫,将来必须娶你为妻,这也是妈妈为什么常要你和二哥培养感情的原因。
叔秧抽到家庭教师,他必须负责你的功课,问题是,仲渊说他只娶医生,因此叔秧非得把你逼上医学院不可,否则,他必须回收你。”伯沧讲得很清楚。
“回收我?什么意思?”她又不是垃圾,哪里有回收问题?
“当你的丈夫啊!”
“哦。”
恍然大悟,这是小哥对她的功课,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主要原因,他痛恨和她牵扯男女关系,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把自己塞给二哥。
“小哥—定很讨厌我。”
“你见过他喜欢哪个女人?”伯沧反问。
“我又没看过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对吧,他是不和女人在一起的。你拚命念书吧,我敢保证,你十年没考上,他会逼你重考十次,叔秧是个非常有决心毅力的男人。”拍拍灵涓肩膀,他用同情眼光看她。
“知道了。”
把注意力重新放回题目上面,写三题,灵涓放下笔,说不上为什么,胸口闷闷的,不舒服。
为什么不舒服,因为小哥讨厌她?
可是,能嫁给二哥不是很好吗?他帅得不得了,桃花眼眨一眨,全台湾有一半女性想要嫁给他,从天上掉下乘龙快婿,明明是爽到爆的事情,可是……她说不上来,苦涩哽在喉问。
“灵涓,你不是考完期末考了,为什么没有出去玩?”这回,进屋的是二哥仲渊。
“小哥给的功课没做完。”勉强挤出一丝笑,她回头对仲渊说话。
“怎么那号表情?考得不好吗?”
仲渊在楼下碰到正要出门的大哥,他说把事情全告诉灵涓了,大哥真粗心,才十六岁的小女生,知道这件事情,会有压力的,所以,他特别上楼看看灵涓。
“不是太理想。”这是实话,虽说她的丑脸并不是因为考试成绩而存在。
“没关系,一次考试不代表什么。”他揉揉她的头发,没把事说破。
“所以我要更努力罗!”她决定配合小哥的辛勤,不让自己变成他的回收品。
“不然,我陪你把题目算完,然后带你去逛街。”仲渊说。
“不好吧,小哥会生气。”
“为什么生气?你又不是没把他交代的功课做完。”
“可以吗?”灵涓有几分犹豫,但高—学生,正是爱玩的年龄,心情不好又坐在书桌前,真的挺教人沮丧的。
“当然可以。”他说得笃定,
“可,万一小哥回来看不到我在念书……他会把我骂死。”
“别把他说成希特勒,他没那么可怕。”
“嗯。”
就这样,仲渊坐下来陪灵涓做题目。
仲渊很厉害,他一看灵涓解式子,便能找出她的盲点,重点点过,灵涓立刻了解该怎么解题。
许是少了紧张担心,在仲渊面前,灵涓很轻松,没多久,以为会搞到晚上的题目,他们两个小时内解决。
伸伸懒腰,仲渊笑说:“你没有小弟说得那么笨嘛!”
“小哥觉得把我说笨一点,就可以显出他的教学很厉害。”灵涓说笑。
“有道理,走,我带你出去玩,过一个快乐的考后时光。”
“我先回房换下学校制服。”
“不要打扮太久,我无法忍受等待女人化妆。”揉乱她的头发,不过一年,他和大哥都觉得,有这样一个小妹加入他们,挺不错的。
“放心啦,我换衣服不超过五分钟,二哥别让我等就好了。”说著,她对著手表大喊:“五分钟,计时开始!”
五分钟后,她站到鞋柜面前等待仲渊,暂且抛开心底的沉重感,她要快快乐乐玩一天。
这天,仲渊带她去了淡水老街,从铁蛋到酸梅汤,从炸鲜菇到阿给,灵涓吃了满肚子东西,手里还东一包、西一包,提了满怀。
这天,仲渊笑开怀,他觉得灵涓很有趣,觉得跟她聊天是种特殊享受。
“妈妈,我回来了,我买很多铁蛋……”
未进客厅,灵滑的声音先从花园处传来,客厅里,看好戏的大哥伯沧瞄一眼小弟,双手横胸,八点档开演。
灵涓冲进门,笑还挂在嘴边,然一见到叔秧,眉毛瞬地下垂。
轻轻地,莲步缓移,心不甘、情不愿,眼光飘向厨房边,盼望爸妈在家,现身救她一回。
“爸爸妈妈有应酬,要晚点才回来。”伯沧打破她的希望。
“哦。”虽然很害怕,她的双脚还是自作主张,把她带往地狱边缘。“小哥……我回来了。”她的声音很虚、很小,那是做错事时的忏悔。
“你去玩?”眉头扬起,不过眼光射出,她已心惊胆裂。
“呃……呃,数学……那个数学……”
“写完了?”叔秧冷声问。
“是。”灵涓点头。
二哥仲渊停好车,甫进门,便看见小弟对灵涓发飙,他不作声,静静打量叔秧的怒气,若有所思。
“你的程度根本不可能写那么快,谁帮你写的?”怒眼一瞠,灵涓吓掉半条魂。
“二哥……教我一点点……”心脏舒张压缩,速率快得教人适应不良。
“还没学会怎么念书,先学会怎么作弊,这么行的话,你就靠作弊考上医学院好了。”他的声量比平常大一倍……
“是她自己写的,不关我的事,我顶多是在她不会写时,没有大声怒吼,用提点方式,教导她思考,一堂课下来,我的结论是,灵涓很聪明。如果她真有笨表现,肯定是被你骂笨的。”仲渊温温说道,音调没有半分上扬。
斜靠门边,他在等著叔秧下一步反应。
但叔秧没对他作反应,他的怒目对准灵涓,火气全扫射在她身上,射出她全身三千六百个孔洞,洞洞深入肌理。
“你一定要这么被动?我叫你念书你才念,我没有派功课,就不能自己找书先让,到底是你在念书,这是我在念书?”
要骂她?随手翻翻就能翻出—大堆说词。
“对、对不起……”
“你没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前途,如果你打算一辈子这样子混,请你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他乱叫过一通,起身,背过她向二楼走。
“小哥……对不起……”灵涓追上前。
“别对灵涓发脾气,是我硬要她跟我出门玩,别忘记爸妈希望我们两个多培养感情。”仲渊意有所指说。
抬眉,叔秧气翻,顾不得仲渊是二哥。“等她考上医学院,你们有的是时间培养感情,现在,她很忙。”
“培养感情和拉高学测分数是不一样的,想靠强行填鸭灌输可不行。”仲渊凉凉说,企图激起他更大反弹。
“二哥觉得我对她填鸭灌输?”浓眉上挑,叔秧对上二哥。
“不是吗?”
“既然你觉得我教她的方式不对,换二哥来指导她的功课如何?”
“如果你不介意把签换过来的话,我没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