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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劝她。”早餐店门口,成彦示意她过来亲吻道别。
“好……。”顾不得全世界的眼光,润晴红着脸上前,轻轻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
他看起来很不满意,而早餐店的老板娘则一边煎着萝卜糕,一边窃笑。
回来的时候,客厅桌上已经七横八竖躺了好几个空啤酒罐,左葵闷闷地坐在沙发上,双眼无神地瞪着电视机发呆。
已经一个多月了,这种行尸走肉似的左葵,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除了做家事。左葵做家事的时候认真无比,简直把家里当成无尘室一样,态度严谨。然而家事总有做完的时候,做完了家事,她便经常魂游九重天而手里总握着酒瓶。
握着酒瓶发呆的左葵颓废得像一摊烂泥巴。
润晴在她身边坐下,将拎着的早餐放在桌上。“吃早点吧。”
“吃不下。”
“啤酒妳倒是喝得下,无论多少。”
“啤酒是液体面包,而且装食物跟装酒的肠胃系统不同。”
还有心情斗嘴,可见情况还不至于太糟。
“那个石大伟──”
“我不想谈他!”左葵狠狠瞪她一眼。
那一眼包含着太多怒与怨,她只能佯装没看到。
“……有那么糟?”
“有!胸大无脑的肌肉男,有啥好谈?”
“……。”
这句话她前阵子好像也说过,对那个“3A”客人。不过要是跟石大伟比起来,3A当场就变成弱鸡了。“妳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像石大伟那样的男人不晓得多少人抢破头想要,要不是我已经有了成彦,我都想上去抢了说。”
“欢迎妳抢。”左葵冷哼。“我对谁都这说,‘欢迎来抢’,要是抢得走,我还送‘嫁妆’。”
润晴叹息着,也开了瓶啤酒。“前阵子不晓得是谁跟我说的,说自己已经改过自新,现在懂得珍惜平凡了。”
“妳眼睛坏了?石大伟哪一点平凡了?那种人可以上街头去卖药,上电视表演‘九九神功’最是恰当。”
想象着石大伟穿着小短裙,胯下悬着巨石的模样,润晴险些喷笑出来!
实在满贴切的。
忍着笑,她努力表现自己的端庄严肃。“我完全分不清楚妳这到底算是侮辱还是夸奖。石大伟没妳说的那么糟,有脑袋的肌肉男也是有的,我觉得他就是。”
“他有脑袋……”左葵怪叫。“那种人,跟他上过几次床,他就觉得我是属于他的。脑残!”
那妳当初又为什么要跟人家上床呢?明明瞧不起他!润晴有些火了。
“那也叫脑残?是妳的定义有问题好不好?妳到底要什么样的男人?爱妳的妳不要,偏偏要自──”
“自作践?”左葵回头盯住她的眼睛,那双横过半张脸、勾魂摄魄的眸子望住她。“妳是想说这个吧?”
润晴别开脸,倔强地抿起唇不肯答腔。
倔强是装出来的,其实她有点内疚。跟左葵认识十几年了,她从来没对她说过这种重话,现在只因为左葵入侵了她跟成彦甜蜜的两人生活,她就变得这么尖酸刻薄了吗?
“妳放心,再过几天我就走了,房子很快会打点好,我也不想留在这里惹你们厌烦。”左葵冷冷地说着,眼睛又回到电视上头。
“左葵……。”润晴叹口气,可怜兮兮地拉着她的衣袖。“别生我的气,我不是……我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
将脸探到左葵跟前,她朝她扮鬼脸撒娇。“别这样嘛!我们是好姊妹,我只不过说错一句话,用不着判我死刑。”
“我知道,我也只是觉得……很闷。”仰头狠狠灌着啤酒,左葵的眼眶又红了。“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为什么幸福总轮不到我头上?我的要求又不高,没有钱、没有样貌我都可以忍受,只要爱我、疼我就好了,怎么……那么难?”
“一点也不难啊。那个石大伟不就好喜欢妳?妳那样骂他、赶他走,他也不生妳的气。”
“妳现在想赶我走,当然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了!”左葵没好气地挥手骂道:“妳就可以配温柔体贴的吕成彦,为什么我就得配一个胸大无脑的大老粗?”
石大伟也算大老粗?他除了身上的肌肉发达一点之外,看起来还是个谈吐正常的男人。只要不打女人、不欺负女人,就算真是个大老粗也好过衣冠禽兽啊,左葵的眼光实在是……。
“我想恋爱。”左葵苦叹。“妳根本不明白那种感觉,我需要有人疼爱我,我得了‘渴爱症’。”
“……什么症?”润晴骇然。
“渴爱症。”她正色回答。“全名叫:渴求恋爱歇斯匠里症候群。没有任何药物可以医治,除非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她说着,一脸瞳憬。“我渴望被人疼爱、被人崇拜、被男人坚强有力的双臂紧紧包围,啊……。”
她的头皮不知怎地突然一阵发麻!成彦的双臂不算太坚强吧?一个瘦弱的动画师怎么比得上胳臂可以跑马的石大伟?
她还一直以为左葵终日沉浸在过去被伤害的梦魇中呢,老天!她果然是太小看左葵了。
如果左葵已经可以挥别过去,那为什么还不愿意离开他们家?
“我想知道,妳到底做了什么能让男人这样爱妳?”
这问题让她傻眼,不久前她也这样问过自己,认真地想了又想,还是没有答案。“呃……好像什么也没做……。”
所以说人生不公平的事情真的太多了。
“我有意中人了。”左葵突然开口。
不知怎地,这句话竟然让她整个人惊跳一下!
瞠目结舌地,她望着左葵。
“但是他不爱我、不喜欢我,甚至讨厌我。”
“……。”
“妳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左葵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润晴恢复不过来,只能愣愣地望着左葵那张虽然憔悴、却依然不失美丽的脸孔。
不想!她一点也不想知道那人是谁。
从家里逃出来,她满怀心事,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唯一想的就只是赶紧去找成彦,就算只是一起吃顿饭也好;只要能看到他,她就能安心。
咖啡厅的小妹送来目录,成彦推到她面前。“想吃什么?”
老实说她一点胃口也没有。看着左葵在家里洒扫庭厨,那感觉怪异到了极点。她洗衣服、收衣服、折衣服、整理客厅,连地都拖过两次,她惊骇到无以复加。
艳光四射的左葵收敛起美艳、停掉泪水之后突然成了不折不拙的家庭主妇,场景却发生在他们家里,让她有种时光错置的感觉。
这种事要怎么跟成彦说?这一切不都是她咎由自取吗?
“烤鸡腿饭、柠檬鱼,两杯冰咖啡。”见她没动作,成彦主动帮她点了她爱吃的菜,两样都是。
她很挑食,一直都是;爱吃的东西就是那几样,成彦从来不会忘记。
“怎么了?表情好奇怪。”
微微撇着唇,她百无聊赖又心事重重地搅拌着眼前的白开水。“呃……你觉得左葵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漂亮吗?”
“还好吧。”
“左葵很漂亮,身材又好,工作能力当然也是一等一的──虽然她现在没工作,不过她绝对是那种出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女人。”
“然后?”
思考了很久,润晴终于鼓起勇气,翻着眼睛望着他。“如果左葵喜欢你呢?”
“……。”
“我是说如果……。”声音渐渐逸去,连她自己都知道这是个蠢问题。
成彦面无表情地望着她,连眼神都是空白的,这是他不满时的表现。
润晴叹口气,懊丧地托着美腮。“左葵说她有了意中人,可是那个人不喜欢她,甚至还很讨厌她,我猜那个人是你。”在成彦面前,她藏不住任何秘密。
成彦的脸板了起来,冷冷地瞅着她。“那如果是真的,妳要把我送给她?”
“当然不要啊!”
“那妳跟我说这些干嘛?”
“因为我很烦恼啊!我很烦恼又很无奈,我一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万一左葵喜欢的真的是你,那怎么办?她不肯走,难道我们要叫警察来赶她走吗?她受了很重的伤,好不容易才恢复一点点元气,我实在是……不忍心……。”
“乡愿。”
“这叫讲义气。”终于把胸口闷着的话说出来,润晴哀叹一声趴在桌子上。
“不准趴着,桌子不干净。”
她又乖乖坐起来。
成彦用餐巾纸一遍又一遍地抹着她面前的桌子,像是打算把桌子脱掉一层皮似的。“她肯跟妳说,那对象未必就是我。会有人打算抢别人老公之前,还特意下战帖的吗?”
如果是左葵的话,真的非常有可能。
“就算是我,我喜欢的人也只有妳一个,就算她会飞天遁地也没有用。”用掉了三张餐巾纸,他伸手过去拖住她的手放在桌上。“撑着,妳这只懒虫。”
她的头好重,于是乖乖地用双肘撑着桌面托着腮,苦着脸。
朋友变成这个程度,真是始料未及。她沮丧得想哭,又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如果左葵口中的那个人真的是成彦,要怎么样才能不伤她的心?
成彦说的没错,她是很乡愿,尽管“知道”身边的人居心叵测,她也没有办法狠下心来跟对方断绝关系;毕竟是那么好的朋友,怎忍心就这样一刀两断?更何况这只是她的猜测而已。
“叫她走好不好?”成彦叹息,隔着桌子握住她的手。“我真的不喜欢看到妳烦恼,尤其是这种莫名其妙的烦恼。”
“她说再过几天就会搬走了。”润晴小心翼翼地望着他。“就几天而已,你可不可以……再忍耐一下?”
成彦叹口气。“睡自己的房间还要锁门,真是所为何来。”
“锁门?你该不会以为……哈哈哈哈!”润晴大笑。“拜托!你也太夸张了吧,那是左葵耶,你伯她对你怎么样啊?”
“防范未然总比悔之莫及要好。”成彦没好气地瞪她。
吃过了午饭,他们牵着手在附近的小公园散步,手里各自握着一杯冰咖啡。
他想起了一直放在口袋里的小盒子。公园里落叶铺地,四周还有车辆不断呼啸而过,这跟浪漫的距离大约有一万八千里远。
想求婚已有一段时间了,没想到连想求个婚都这么难!
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要那么俗气的选在那个日子吗?
“成彦……。”润晴当然不知道他的心事,闲闲地开口:“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
他的心跳忽地加快。“呃……嗯……。”
“我知道你不喜欢过节。”润晴斜睨着他。“不过圣诞节的前一天我们公司要办二十周年庆的活动,你可以来吗?”
不会吧……老天故意跟他作对?
“怎么了?是晚上有活动,不是白天,你不用请假的。”成彦是标准上班族,非常守时认真,他到这家公司之后每个月都领全动奖,简直像公务员。
“喔……好啊。”
“呃……还有……。”
“还有什么?”
润晴支支吾吾地,小脸红了起来。“那天我可能要上台领奖。”好糗!那种完全莫名其妙的奖,想到就觉得很羞愧。
“领奖?”成彦大厌意外。“什么奖?妳之前怎么都没有说?”
“‘最佳空服员’奖。”脖子往下一弯,她垂头丧气地吐舌头。
“那很好啊。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奇怪?”
“好什么?我根本不该得那个奖,那个奖怎么轮也轮不到我头上好吗?我已经被人家指指点点半个月了,每次去上班都好痛苦。人家都以为我走什么后门还是有裙带关系,好冤喔。”
成彦笑着揽住她的肩头。“干嘛管别人怎么想?妳的确是最佳空服员啊,漂亮大方又有礼貌,笑起来那么好看,声音又好听,让我选的话,我也一定选妳。”
“你根本是偏心吧?”
“说的也是。”他很大方地承认。
“我希望那天你在我身边。”仰躺在他怀中,她轻轻说着:“因为我心虚。”
“傻瓜。”成彦笑着揉揉她的发。“用不苦心虚,我永远都会在妳身边。”
“你现在变得油嘴滑舌了。”她笑道。
三年前,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他不但说不出“我爱妳”。就连“喜欢妳”也说得支支吾吾、支离破碎。
“才不是。我现在懂得说出我的心声了。”他端正严肃地反驳,眼里却净是温柔情意。
别人也许会希望时光停止在这温柔的一刻,然而他们并不做如是想。
因为他们的前方还有无数更幸福、更快乐的时刻等着他们去体验,他们会永远这样温柔凝睇,只注视着对方的眼睛。
只要这样牵着手,互相依偎,他们就可以这样一直快乐到地老天荒。对吧?
第六章
飞翔航空二十周年庆。
会场到处都是人,虽然已经租用了机场的停机棚,但这次场面实在浩大,数百个人浩浩荡荡挤进停机棚,闷热的空气还是教人有些不能呼吸──还有左葵挽住成彦手臂上的模样,更教她呼吸困难。
为什么?明明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为什么突然摇身一变,变成这个模样?她是被狐狸精附身了吗?
冗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