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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姓阎,叫做阎九戒。你的弟弟妹妹叫做沈钰晴、沈钰琳、沈余安,那你呢?」他语气轻缓地问。
他的话让她随即变了脸色。「是他们跟你说的?这几个笨蛋,难道不懂什么叫做坏人吗?」
「喂喂!」他赶紧抗议。「我偷喝你的酒是我理亏,但也不必说我是坏人吧?刚刚你小妹妹还想吃我的肉,这是不是你教的?」
「小孩子的话也能信吗?钰琳才十岁,很多事情都不懂。我说阎九戒……我看你应该叫无戒才是。百无禁己心呀你?当我的酒窖是你家吗?说,那七十五两你打算怎么赔?别再说什么做工抵债了,就算你一个月工钱一两,那也得做上七十五个月,算起来要花上六年多,我看你一天都碍眼,不想这六、七年都得看到你。」
在沈家做上六年长工?只要天天有桃花醉喝,要他一辈子都住这儿也行,不过沈绫绯脸上的不以为然,打碎了他的美好幻想。
「酒钱我会还你,我也可以帮你做免费的工,只要你赏我桃花醉……」
「你再啰嗦,我就赏你万日醉,挖个坑把你埋了,让你永远醒不来。」她举起手,威胁著他。
他叹了口气。「那也成,埋了也是好的。」
他说这话的语气如此淡然、如此潇洒,但她却清楚地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寂寞感。好像他横竖已经孤单久了,日子也不比被埋了好过,半点不在意一样。她的心底涌起了一抹异样的情感,但随即让她压了下去。
「哼,阎无戒,我要去吃饭了,等我吃饱再来处置你。」她说著狠下心转身离开。
阎九戒这才发现外面天都暗了,而他约莫是在这里醉了一天,从早上睡到傍晚了。如果他没回去,王爷府会乱成一团吗?毕竟这次他没带著夏涅东。
「等等,沈姑娘,我也饿了,你先放……」他的声音在看到她脚步毫不停顿的时候逐渐消失。「罢了,被绑成这样,还被一群小鬼围观,也算是奇特的经验了。只是……该死,真想解手!」
沈家四姊弟围著饭桌吃饭,但是即便沈绫绯目不斜视,脸上镇定如常,还是能发现弟弟妹妹不断地偷偷瞄著屋子另一头的房间。
「大姊,那个人……会不会饿死?」沈钰晴先鼓起勇气问了。不知道为什么,大姊并不是很凶的人,但是大家对她还是很敬畏。
「 一餐不吃不会死。」沈绫绯倒也不是决意要饿那家伙,但是看到弟弟妹妹这么快就倒向敌人那方,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一餐?所以他明天可以吃早餐吗?」沈余安张大眼睛问,好像在替「俘虏」庆幸。
沈绫绯真不知是要翻白眼还是怎样,有点哭笑不得。「我跟你们说,他是个陌生人,你们怎么可以随便把名字告诉他?这样实在——」
她的训话才要开始,房间那头就发出声音打断了她。
「沈姑娘!沈姑娘……我说沈姑娘……」
沈绫绯叹了口气,将筷子往桌上一拍,随即站起身。「不准跟过来!」
三个小鬼失望得差点叹息出声。
她笔直走向那个关著「囚犯」的房间,大力地打开门,瞪著那个躺在床上鬼叫,打断她用餐的家伙。「我说阎无戒,我是工作了一整天,不像你睡了一天,你难道不能闭嘴,让我好好吃饭吗?」
「呃……恐怕有困难。」阎九戒看著她的表情,俊朗的脸微微发热。
她眉头一皱。「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他迟疑,随即豁出去地说:「我想解手。很急,拜托你放开我。」
「当然急啦,喝了五坛酒,能不急吗?」她没好气地说。「可是我不能放开你,万一你逃了呢?」
阎九戒暗自呻吟一声,完蛋了,难道他的英雄气概就要完全消失于此了吗?现在居然为了上茅房而跟一个姑娘讨价还价。
「我保证我不会逃,人格保证。」他信誓日百一地说。「拜托你了,难道你想要我尿在你床上?」他苦著脸。
她犹豫了一下,自然是没办法放著他不管,但是放开他又风险太大。这男人这么高大,随便推开她就可以跑掉了,届时她那五坛桃花醉的钱要跟谁收去?
「你最好别搞鬼。」她动手解开他脚上的绳子,但是保留了绑著他双手的,然后把那条绳子从床头解下来,牵在手里。
然后她像牵一匹马似地,红著脸,牵著他往茅房去。
「你不解开我的手,那我怎么上?」他站在茅房外面,语气无奈地问。
沈绫绯脸上还有著尴尬的红晕,横了他一眼说:「不会上?那要不要我找余安帮你脱裤于?」
这下子换阎九戒尴尬了。他只好摸摸鼻子,低身准备进茅房。
「等等——」沈绫绯阻止了他。正当他要回头问她为何阻止他解放时,她朝著屋子大喊:「钰晴、钰琳、余安,你们通通过来茅房这边。」
「不会吧?」阎九戒的脸都绿了。不过是喝了她几坛酒,有必要叫大家来观看他上茅房吗?
果然,那几个小萝卜头以异常迅速的速度抵达。
「大姊,你牵著他要去哪里?」沈余安偏著头问。
「你们几个分开排好,这家伙要上茅房,大家帮忙守著他,别让他跑了。」沈绫绯以严肃的口吻交代好任务,然后才红著脸,看也不看他一眼地说:「要去快去,别搞怪喔!」
阎九戒不可置信地看著手上的绳于,还有按照她命令一字排开的小兵们,这下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
于是他以毕生最糗的方式进了茅房。
唉,其实她不用担心他跑掉,现在她已经握有他的把柄了。这种糗到极点的事情,说出去肯定毁他名誉。
看来喝酒误事的说法是有点道理的。
大清早,天才刚亮。
沈绫绯一醒来,在床上伸个懒腰,跟著就呻吟出声。昨天洗了好多酒桶,今天果然就反应在身体上了,真是没用。一想到今天大约还要洗上几十个酒坛备用,她就连起床都觉得痛苦了。
但是不管怎样,还是得起床的。她的父母去得早,离开时只有她能照顾弟弟妹妹,她虽然已经是个快二十岁的老姑娘了,不过她已经有心理准备,为了扶养几个小家伙,今生恐怕难以婚配了。谁想要娶一个年近二十,还带著三个小拖油瓶的女子呢?更别说她半点嫁妆也没有。
「今天要运酒进城,可以买些布料,余安的衣服都旧了,钰晴,钰琳也好久没有新裙子了。」她一边盘算著开支,一边赶紧起床,将棉被叠好,赶紧梳洗。
虽然是春天了,但是清晨起来天气还是凉,她套了件外衣,推开房门走了出去。才一出房门,她就傻了。
远远地,溪的那端,三个小鬼竟然已经起床了,正围著……那个姓阎的家伙?
她一惊,赶紧快步跑过去,心里纳闷著该被绑在床上的人为什么会坐在那边?她昨天明明绑得很牢的啊!
「你们在做什么?」她的声音有点气急败坏。
顿时间四颗脑袋一起抬起来看她,阎九戒没说话,只用他那双黑亮的眼眸瞅著她瞧,眼神带点好笑。今天的她脸色并不好看,表情明显带著气恼,但偏偏他就觉得她连生气的模样都挺入眼。当她瞪著他说话时,眼睛那么圆,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格外有神。
三个小鬼纷纷开口抢道——
「大姊,阎大哥帮你把酒坛子都洗好了。」沈钰晴赶紧报告。
「对啊,洗得很干净喔,我有帮忙!」沈余安赶紧邀功。
「是我跟他说要洗酒坛的,大姊,我很聪明吧?」沈钰琳也跟著邀功。
顿时沈绫绯的脸色一阵白又一阵红,简直像是拿下定主意是要发脾气还是要露出笑脸,看起来有点破坏了她平日沉稳镇定的形象。
「你们通通去梳洗,做自己的事情去。」沈绫绯终于能平静地开口。
三个小鬼得令赶紧散开,顿时间又只剩下她跟阎九戒两个人四目相对。
「谁……谁帮你解开绳子的?我警告你,不要试图利用我的弟弟妹妹,谁要对他们不利,我都不会饶过他的。」她沉声道,想到那些小鬼才过了一夜居然跟他如此亲热,还喊他「阎大哥」,实在让她大感不妙。
或许是她乎常太保护他们了,都没让他们有历练机会,才会如此容易相信陌生人。
「你不用紧张,他们不敢违抗你的意思的,绳子是我自己解开的。虽然你绑得很罕,但我白天都睡够了,自然有时间解绳子。」阎九戒好笑地说。
看著她紧绷的身体线条稍稍放松,居然让他有种怜惜的感觉。显然她身上的担子太重了,长年来都勉强自己去负担一家子的生计与责任,所以一直很严苛地要求自己。
「那……你怎么没逃走?」她呐呐地问,开始觉得自己有点大惊小怪了。看著地上洗好的酒坛,整齐地叠好,他还真的帮她做了事。「你别想我心软就会放你走,那五坛酒可下少钱,我不能那么潇洒。」
「我没有要你平白放我走,我说过会还钱就会还。」阎九戒起身,伸手掏出脖子上的一块玉佩,将她的手拉过,塞进她手里。「就用这抵押。这样你不用担心了吧?」
她摊开手,看著手上那块不小的玉佩,掌心里还能感觉到它的余温,想到这玉佩刚刚还贴靠著他的胸膛,耳根子竟然微微发热。
「你……怎么会有这东西?」她抬头问他。
看他的打扮,衣料虽不差,但是相当的朴素,身上没有多余的饰品或是丝毫富贵的气息,再想到他昨天连半两银子都没掏出来,看来不是什么宽裕的人。而这块白玉色泽温润通透,一看就是上等的玉,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人会拥有这一块玉。
「是我娘留下来的,放心,不是偷来的。」他安抚地说。
他明白像她这样一位姑娘,在家境不宽裕的情况下还坚持不多卖酒,这种人自有其风骨,玉佩交到她手中,比放家里还安全。
「那对你肯定很珍贵,这样.……」她犹豫了,一听到是他娘亲留下来的,恻隐之心便油然而生,她实在不愿意拿人家如此有珍藏意义的物品,可是难道她真能潇洒地放他走?
「要还我吗?那我可没别的东西抵押了喔!」他看得出她为什么犹豫,察觉到在她干练的外表下,有著相当善良的心肠。「你就留著吧,等我还了钱再说。听说你今天要运酒进城,我帮你。然后我得回家一趟,晚一点会回来的,我保证。」
她犹豫地看著他,最后只好勉强地点了头。
一个时辰后,当他们把酒运到城里的馆子,推车停在酒馆后门时,她看著他搬著那些沉重的酒坛上下货,不禁觉得有人帮忙真的省事很多。
这阎九戒体力不错,身材也很魁梧,一路上都是他负责推车,她只要报路就可以了。到了酒馆后门,他也不让她搬酒坛,完全自己搞定。
「沈姑娘,你什么时候成亲了,怎么没通知我喝喜酒?」酒馆老板也站在旁边看阎九戒搬酒,然后对她眨了眨眼。
沈绫绯愣了一下,随即意会过来,脸跟著红了。然后她可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能正色道:「他是我新聘的伙计。」
「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了。」老板但笑不语,显然自有他的想法。
沈绫绯顿时气恼了起来,这人脑子里面转著什么龌龊想法,她可不想知道。但这也让她考虑到了,如果真的让阎九戒到她那边做工,怕是免不了要引起人家的种种臆测。
远远的阎九戒似乎看到了她的委屈,几个大跨步就走过来,先是朝她点了点头。「沈老板,东西都搬好了。还有其他吩咐吗?」
他突如其来的恭敬让她愣了一下,这才缓缓地回答:「没……没有,你可以去办你的事了。」
「是的。」阎九戒转身时还瞪了酒馆老板一眼。
那冷厉的眼神吓得老板差点腿软,赶紧收起那不正经的笑容,恭敬地对沈绫绯说:「那么酒钱月底我会跟您结清。」
「好的,那我就先走了。」沈绫绯拉起推车,镇定地推著车子走了。
远远地望著阎九戒走在前方的背影,她有点出神。看到他刚刚替她解了围,想必是听到她跟酒馆老板的对话了。她的心头不禁有种异样的感觉,有种温暖的、被呵护的安全感。
自从爹娘走后,她就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了。阎九戒……这名字缓缓地沉淀在她心中,逐渐发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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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酒狂》
第三章
阎九戒才踏进自家府邸,门房就一脸激动地朝里面喊:「九爷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