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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老虎,光顾胆大不要脸,准没好下场”咳了两声,接下去又说,”这次教本派弟
子收拾了他,算是遂了平庄主的心愿,否则就算贤侄也不会让他招摇下去。”
平守硕也知道自己说过了度,这回平心静气回答道:“庞一霸心高气傲,目空一切,
到处骂辱我爹爹,自是天理不容。”
关贫贱忍不住向平守硕问道:“敢问少庄主,舍长房舍前辈他
平守硕冷冷地道,“你给他击晕后,我和婉儿,小初,一拥而上,把他格毙救回你
一命。”
关贫贱听得舍长房已死,心中一阵惘然;这寸知道干氏兄妹搭救自己,正要道谢,
杨沧浪已忍不住怒火:“舍长房这种人,连自己义兄之女也敢动歪脑筋,简直禽兽不如,
死有余辜:你还问来作甚!
关贫贱垂首道,“是。”
杨沧浪还要发作下去:“你救人不成,反为个婢女失心丧魂的,倒反要人及时救了
你,不然你贱命一条丢了不打紧,还有辱师门,问你今儿还有张啥脸来见我!”
关贫贱惶愧地应,“是。”
杨沧浪可越骂越火上头:“为师本以为人出身贫贱,尚知进取:设想到——贱种就
是贱种!”他是江湖人,说的话自是重了一些,杨沧浪自己也并非没有感觉到,只是他
内心深处,甚实对关贫贱甚具厚望,以为这次下山,关贫贱定会为他增光扬威,没想到
冤就冤在据那几个弟子的禀报中,关贫贱竟如此不知自爱。
他把活说重了,心里也未始无悔。
“贱种”无疑是太重的字眼——它深深打入关贫贱心里,关贫贱禁不住说:“师父:
您老人家教训的是,但弟子不能见死不救,小初虽是婢仆,但她也是人”
杨沧浪听关贫贱公然顶撞自己,更是恚怒,“刷”地将剑拔离鞘中半尺,骂道:
“你还敢驳嘴,看我不一剑把你劈了!
祝光明,文征常一左一右,一搭一按在杨沧浪手肘之上,婉言相劝:“四师弟,问
必如此动气?”
“四师兄,小贱是牛脾气,拗性子,他不敢不听您的话。”
邵汉霄也道:“四师弟。这儿可是平家庄,咱们要处理派务,也不必在这儿不赏平
兄的面!”
这句话最重,由青城派当代掌门人说来,杨沧浪自然不敢再说什么了,徐虚杯、徐
鹤龄、寿英三人各换了一个眼色,竟不约而同跪下地去。
一个道,“求四师叔开恩。”
一个说:“关师弟此行也算尽力,只是徒劳无功,恳请四师父赦免他吧!”
一个也接下去:“师弟他年幼无知,没见过场面,得罪了师父。就请师父降罪于我
吧。”
滕起义看这情形,也只好跪下,“关师弟是不会说话,也不会做人,师父请息怒。”
这下人人跪求杨沧浪,听来倒是同门之情十分感动,杨沧浪这回面子也挽足了,便
悻悻然说,“重山,胜豪都不幸牺牲了,要不然,这种徒弟我早逐之出门了!”
徐鹤龄等脸上都挤出喜容,齐声道:“谢四师叔开恩!”
徐虚怀回首向关贫贱吆喝道:“小贱,我们在代你求情,你还不谢师父恩重如山!”
关贫贱满心凄苦,依然做了,杨沧浪鼻子又重重哼了一声,不去理他;这时只听有
人呵呵笑道:“青城门规森严,这回儿倒是亲见了,老夫也要向杨兄致谢,看在老夫薄
面份上饶了徒儿,哈哈哈这酒,该我先罚饮三大杯!”
这酒一端上来,简直醇香四溢,祝光明和文征常禁不住齐声问:“是什么酒?”再
用力一吸,仔细分辨,酒香中还有一种淡淡的腥味,掺和在芳醇酒里,一点都不觉其浓,
反而特别诱人。
平一君笑吟吟,并不说话,用意很明显,是要大家猜。
邵汉霄道:“这酒嘛,是红粉饶的味儿,但奇怪的是,怎会有这等淡淡的腥味,掺
杂一起,真是醇极了,适才喝的女儿红、也变得像水一般啦。”
平一君将酒坛子置在桌上,后面的小初,双手棒了一大堆玲珑剔透的小碗小杯;平
一君这才说道:“邵掌门果然是此道高手!这酒是红粉烧,没什么特别,但跟老夫泡制
的绝活儿如此如此一掺,味道可此酒只应天上有了!”
文征常听得眼睛也发了直,道:“有这么神气!”
平一君叫小初把碗杯一一在各人面前摆好。魏消闲因内伤推说不喝,平一君也不勉
强,杨沧浪见平一君兴致勃勃,便说,浅尝即止。至于平守硕、平婉儿,都不敢喝酒,
平一君倒先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
这酒倾将出来,其味醇得像玫瑰花开盛了的残味,但却教人想起在蒙古草原上篝火
高歌痛饮狂舞的豪情。颜色琥珀,在宫灯下晶莹欲滴,直似在酒杯里待不住一般地,诸
人一看,真可谓酒虫作祟,都不住吞口水,鼻子里长吸香醇之味。
平一君在各人面前因了满满一杯,始拍手道:“诸位定必要问,这酒经过什么酿制?
叫什么来着?”
文征常叹道:“平兄,您就别卖关子了。”
平一君失笑道:“不卖,不卖。诸位可听说过‘酒蟹’?”
杨沧浪对酒虽无研究,对食可是知得多了,便说:“‘酒蟹’这玩意,是江南菜色,
不算特别。”
平一君笑道:“诸位跑遍大江南北,‘酒蟹’自然早就尝过,不过这酒,便是用蟹
浸的。”
众人“哦”了一声,显然大失所望。平一君说:“但这蟹却不平凡,就叫做阿妈蟹,
形状像只海蟑螂,在南海一带的岛上才有,而且是其中的精品,叫做‘椰壳阿妈’。壳
作椰包,但却透明而软的,一千只中难寻一只,更旦要新鲜活脱地运来,醉死在上好红
粉烧里,用特殊的盛皿饮喝,才能算是一流的“阿妈醉蟹酒’,又叫‘蟛蜞妈酒’。”
众人听得啧啧称奇,劫飞劫苦笑道,“这等奇酒,晚辈等还是第一次听过。”
祝光明苦笑道:“别说你们,我们也算是光棍子吃大半辈子的饭了,还是首遭听闻。”
魏消闲咋舌道:“听平兄这样子说来,这种酒也算得来不易,既要知道配制秘方,
又要到南海孤岛去才找得到阿妈蟹,还要找特种的‘椰壳阿妈蟹’,更且在活跳活脱的
运来浸酒,真是匪夷所思,可惜我唉,尝不得酒”
平一君笑道,“魏二兄别懊气。”
祝光明笑谑他说:“你那份,我就代喝了。”
平一君道:“这酒特色是用‘阿妈蟹’浸的酒,使得酒味精醇,而膻腥之味变得恰
到好处,不浓不淡要不是你们来了,我才舍不得拿出来待客呢!”
邵汉霄道:“平庄主今番可谓赏尽了面子!”
文征常却迫不及待:“光说不饮,倒也不是办法。”
平一君呵呵笑道:“酒是拿来喝的,不是拿来说的,对对对,真该喝”
文征常望望大师兄,邵汉霄微微笑向平一君举杯道:“这是我们青城派敬平庄主的
一杯”
平一君忙呵呵摇手笑道:“不是我不接受您邵大掌门的美意,而是要喝此洒,还需
一道工夫”
杨沧浪不禁咕噜道:“喝这酒儿可真麻烦。”
祝光明却笑道:“心急的人吃不到压轴好菜。”
平一君说:“我这酒是要点泡制的功夫。前面说过,这酒是南海荒岛上,将阿妈蟹
新鲜活脱的运来,浸死在陈年上好红粉烧酒中。但饮它的器皿,也要特别不同,才见风
味,诸位且看掌中杯”
众人见那只杯浮面十分粗糙,但令人惊异的是十分单薄,拎在手里,跟一张宣纸的
重量相若,瓷杯里却非常光滑,像布一般平柔,作螺纹状,瓷杯外观,有一种浮沉的黛
绿作衬,在杯子上天然凝结而成的水状花纹,却渗以玛瑙色。
众人都失声道:“也会有这种杯子”
邵汉霄徐徐地道:“芳我没有弄错,这种杯子轻如无物,外冷内热,是东瀛‘秋烧’
精作,不知是否老眼昏花,看走了眼,却在这充满天刷浆糊,胡云!”
平一君叹道:“邵掌门人好眼力,不错,正是扶桑岛国之‘秋烧’精制。
平一君顿了一顿又说:“诸位也许会说我平老头儿,吃饭喝酒也要卖了裤子换锅子,
穷讲究来着,只是喝这‘醉蟹酒’,忒也非讲究不可。这酒盛到秋烧的瓷杯里去,再温
一温,香味四溢。醇味加倍,而且秋饶的瓷皿外冷内热,酒温不散,酒劲加浓,如此喝
来,方才是人生一大乐事也。”
当下平一君便叫家丁生火烧酒,他自己却先叫上菜,这时众人才明白小初这一大堆
杯呀碗呀的用途。
这时酒给火一逼,各人虽未尝酒,但酒意都浓屯起来,祝光明道:“这世上的酒,
能有多少是未尝便知是好的?今个儿初闻‘醉蟹酒‘秋烧杯’,可谓未饮先醇了。”
众人哈哈一笑,这时菜已端上来,第一道上来是清蒸鲥鱼,鲥鱼古名鱼,形秀略扁,
色白如雪,肉嫩肥美,时宫中达官贵人赐宴时,复日以冰雪护船来系指鱼鲜甜美,对筵
者与请筵者而言,都是奢华的菜色。这鲥鱼合作两道菜肴,一蒸一炙,清香扑鼻、文征
常食欲大开,道:“醇酒,名菜,平家庄确实是人间天上。”
杨沧浪也说:“这芦笋蒸鲥,我最爱吃。”
祝光明微笑道:“炙鲥也不差,苏东坡诗云:‘芽姜紫醋炙银鱼,雪碗击来二尺余,
尚有机花春气在,此中风味胜鲈鱼。’”
平一君拊掌笑道:“祝兄果不愧为‘诗经一剑’,这吟诗诵词的味道,可谁都比不
上。”
祝光明道:“见笑,见笑,可惜鲥鱼肉细腻而多骨刺,这个遗憾不小。”
平一君笑道:“小心下咽,自不伤口。诸位,起筷吧。”
于是众人喝酒吃饭,可请酒醇菜香,十分酣畅。
食至半途,平一君又说:“适才祝三兄吟咏句,铿锵跌宕,好听极了,我们这日子
喝洒猜拳也没啥意思,不如就请诸位雅号‘春秋’、‘尚书’、‘诗经’、‘礼乐’、
‘楚辞’来背诵名句,道明出处便算赢,不知来典便是输如何?”
平一君貌似妇人状,这一番话自是说得十分开心。
杨沧浪却大大反对:“这怎行?平庄主是考究咱们来着了。”
魏消闲也道,“这些绰号,尽是江湖中人穷想的玩意儿,我们好端端的打拳抡刀儿,
也没念过啥书,除了大师哥、三师弟学有所长处,我们都是草包,却给我们一些什么四
书五经的名词,也太瞧得起咱们。”
祝光明也笑道:“所以说呀,平庄主要跟我作诗舞文的,那真算是勾我们一脚:这
个交是非摔不可了。”
平一君听了,哈哈笑道:“江湖人也真无聊。像什么‘石钟庞一霸,百花平一君’
的外号,外人不知,一听之下,还以为老夫是采花大盗。”
众人都哈哈笑了起来。邵汉霄忽道:“平兄,怎么你光喝酒吃菜,不沾鱼荤?”
平一君一呆,即道,“邵兄好眼力,我腹部曾着红袍枪,一吃鱼虾,便告痒痛,还
是少吃是好:“说着夹了几筷。邵汉霄忙道:“平兄,既然不便,万万不要吃好了。”
平一君一笑,将鱼肉夹到平守硕,平婉儿碗里,说:“你们就代爹爹吃吧。”平氏
兄妹都将鱼肉下饭:一时间,席间比较沉默了一些儿。
原来大家都忆起了,昔日七人并肩与红袍老怪冒大飙一战,这一役委实打得惊天动
地,鬼哭神号,最后冒大飙落荒而逃,但众人都挂了彩,平一君尤其伤得不轻,红樱枪
给冒大飙的“偷天换日功”倒迫回来,刺入腹腔,要不是庞一霸及时以“豹捶”断枪,
平一君只怕也活不到现在了。
江湖中人,几十年交战下来,所谓英雄老矣,尚能饭否?就算像“吟哦五子”、平
一君,能活了过来,享有高名,但也浑身伤痕累累,在每个阴雨天里泣痛着它的伤痕。
——然而江湖人更是善忘的:活着时,尚且给他们错取了绰号,逝去后,犹有人记
得那些流血流汗的战绩么?
众人心里,尤其年长一辈,杀过来活过来了,也跌下去也站起来了、亦不免有些唏
嘘,酒更一口一口地鲸吞,正是“愁人莫向愁人说,说向愁人愁煞人。”
关贫贱、劫飞劫、饶月半三人都没有喝酒。关贫贱是向不沾酒的,他自度出身贫寒
之家,更无饮洒之福,喝酒对他而言,只是一种奢侈。
劫飞劫、饶月半本来是吃喝惯了,但在平一君这等前辈面前,却自制力极高。平守
硕屡屡劝饮,徐虚怀、寿英、元子祥等人都尽兴而干,徐鹤龄因伤无法奉陪,劫飞劫二
人却推说因秦焉横之死,没心情喝洒。滕起义稍沾一些,也不多喝,菜也吃得甚少,似
乎跟关贫贱同样沉落。
关贫贱却不光是沉落的。他也有极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