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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却推说因秦焉横之死,没心情喝洒。滕起义稍沾一些,也不多喝,菜也吃得甚少,似
乎跟关贫贱同样沉落。
关贫贱却不光是沉落的。他也有极愉悦的心情,正在不断的思念看小初,那菜香酒
香,都幻作了小初那衣鬓情影里的余香。
这时已交一更鼓,众人吃得饱醉,便要去解手,杨沧浪酒虽喝不多,却摇晃着先去
了。茅厕离设宴处需走过一列向有小亭有青石板道,沿途水色皎洁,两排寂树,开着些
不知名的小花。
邵汉霄见杨沧浪摇晃着出去,生怕这毛躁性子的四师弟闹笑话,便向关贫贱道:
“你去看看你师父去,”他的用意也无非是要关贫贱多在杨沧浪面前献殷勤,以免常被
四师弟当出气筒。
关贫贱应了,便轻身出去,祝光明为人心底光明,没有什么私己之见,刚才徐氏兄
弟恳求掌门人说话的神色,他早已瞧在眼里,便先打开了话匣子,向平一君说:“平庄
主,这番敝派弟子,误打误撞,救了令爱,说起来是掌门师兄的得意爱徒徐虚怀居的首
功,他私下对令爱又十分倾慕,所以——”
平一君“啊哈哈“笑了两声,用手向徐虚怀遥指了指:“他?”祝光明点了点头。
平一君又用另一只手指了指平婉儿:“她?”祝光明又颔了首,心中也有些尴尬。
邵汉霄即笑道:“那是劣徒睡梦吃仙挑,他自个儿想得甜,三师弟乱作的媒。”正
想自我调笑几句,找个台阶下算了。
谁知平一君笑咪眯地将左右两个指头一摆,道:“我家的黄毛丫头能配得上青城派
的少年英侠,自是大喜,怕只怕小女高攀不起。”
邵汉霄喜道:“哪里,哪里,我这徒儿,是上次赈济黄河灾劫徐大善人长子,他今
回见了玉皇太帝叫岳父,真娶了个仙女下凡了。”
徐虚怀自是笑得见牙不见眼,他弟弟徐鹤龄虽痛得脸色惨白,也用肘部撞了他哥哥
一下,两人发出会心的微笑。
只听平一君道:“徐少侠武艺高超,胆色过人,今年的‘侠少’,诸位高徒,可以
说是当仁不让,至于徐少侠,我还希望他能在‘振眉师墙’上大显身手”
徐虚怀大喜过望,拜道,“晚辈定不辜负前辈厚望。”
魏消闲笑骂道:“你这蠢家伙,还叫什么前辈么?”
徐虚怀何等精乖,即刻顺水推舟道:“多谢岳丈大人提拔成全!”
平一君呵呵长笑。魏消闲、祝光明、文征常都向平一君和邵汉霄敬酒,其余的小辈
们如劫飞劫、寿英,则向徐虚怀与平婉儿敬酒。
平婉儿似不胜娇羞,始终低眉垂目,耳根都红了,一直不抬起头来。但如此看去,
还是个美人胚子。
平一君颇有感喟道:“没想到我们近二十年来相聚,一聚就勾出了一段喜事。”
魏消闲善于应对,笑道:“这叫良缘缔结,早有天意安排。”
平一君呵呵笑道,“我们这也叫:‘不是冤家不聚头’。”
就在这一句话刚刚说完,忽黑夜中一声似在地底又似在天上传来的凄厉已极,令人
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大师兄——”声音嘎然而绝!
“砰、砰、砰”三声遽响,五人掠了出去!
原来在这一刹那间,邵汉霄和平一君自大门急掠而出,文征常、祝光明破窗而出,
魏消闲却自屋顶碎瓦冲起!
关贫贱跟出去,劈面面闻到夜间的幽幽清香,他一路迎风到了花林前,想在那儿等
师父,忽听花丛深处,有人轻声唤他:“关少侠。”
关贫贱怔了一怔、月色下,花丛中出现了一张乍嗔乍喜的脸蛋,关贫贱道,“小初。”
也不知怎的,仿佛他出来,就是为了要等到她,现在她来了,他有无限的喜欢。
小初悄声说:“来,我们回琴心馆去谈。”琴心馆一在线天之后,离这白花枯林有
相当距离,距筵宴处就更远了。”
“不能呀。”关贫贱摇头道:“掌门师怕还在席上,我们怎能离开呢。我还要在这
里等候师父呀!”他这样说下来,心里虽是极端不愿意,但叉不得不说出来。
小初垂了长长睫毛,幽幽地道:“我知道,你不想我。”
关贫贱只觉热血贲腾,禁不住上前一步,捂住小初的手,道:“我我恨不得日
日能见你“”
小初受惊似的抬起头,那一张美脸,像在月芒下的一抹飞霜。关贫贱不敢与她的眼
光接触,又发觉自己抓住的是小初的皓腕,雪白冰凉,纤滑如绸,慌忙放了手,边嗫嚅
道:“对不起”
话未说完,小初的手腕,陡地反扣了他的手,咬了咬嘴唇,道:“你一定要跟我来,”
说着拉着关贫贱就走。这时已是子夜,凉风徐来,香风送来,关贫贱跟小初背后,疾风
带起的白色落花,飘在脸上,很是舒服,关贫贱心里却一片迷茫。
当然他很想永远也不挣脱小初扣住的手;但他又不知为何,觉得很不妥当。
两人到了一线天那处,小初这才停下来,这时一线天的岩壁,刚好凸露出来,挡住
了月芒,两人都看不清对方的脸目,只闻对方细细呼吸,月光照得岩壁一片沉灰一片亮。
小初说:“关少侠,我有很多事,都瞒着你,日后你知道了,会恨死我”
关贫贱由小到大,几曾给女人如此柔声细语,当下心中感动,几乎一腔热血都禁下
住沸溢了出来一般,道:“小初。你对我真好——”
小初没有回答,关贫贱说,“不管你做了什么,骗我什么,我都不会恨你,不会恨
你的”
由于这地方的岩壁折射,声音微微荡着,又随对岩那儿传了回来,沉回动听。
他见小初没有说话,真恨不得把心掏出来放到她面前:“小初,你相不相信我”
只见黑影中的小初不住点头,双肩微微上下抖动着,也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在抽泣。
关贫贱可慌了手脚。他不知该不该将大手搭在小初的秀肩上,哄她、安慰她、要她
别哭。他一想到要不要把手搭过去,鼻际传来令人心里荡慰的函香,反而退了一步。他
只知道小初在黑暗里轻泣、颤抖,但他不知该怎么做是好。小初似在黑暗中等他,或想
跟他说许多的话,而他一生中从来没有接触过女子的身体。这一刻,他比战场上使出生
死一发的一招更难决定。
终于他说:“小初,我师父大概大概回宴了我我要走了”
小初还没来得及说话,也许,她有很多话要告诉关贫贱。就在这时,惨叫声不知从
哪儿传来了,似远又近。那凄厉、恐惧、悲愤已极的惨叫声,就似一个人逼着喉咙用尽
一切力量将之呐喊出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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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弑师叛徒
这声音惨厉惨异,遽然而起,又遽然而止,教人不知从哪里传出来、而又不寒而悚。
小初这时正想说些什么,可是关贫贱此时已然急煞,疾道,“我去看看。”当即展
动身形。
小初忽道:“是九霄楼落花亭外的声音。”
关贫贱急道:“在哪里?”
小初当即展开身形,抛下一句:“我带你去。”
小初轻功极快,关贫贱紧蹑而奔,这次飞花袭脸,如雪雹霜,再也不是柔软的了
小初掠至一座耸然楼塔下,倏然而停,关贫贱随她目光望去,大大吃了一惊:有两
个人纠缠着,喘息着,一个人面对向他,另一个背向他。
面向着他的人,眼瞳胀大,脸色苍白,全身几乎全在抽搐着。
关贫贱认识这个人。
这濒死的人,便是他师父杨沧浪!
关贫贱惊吼一声,以全身之力,扑了过去。
那背向他的人,乍闻吼声,震了一震,立刻撒手跑了。
关贫贱动作在先,如果全力前掠,就算抓不住他,也足以看清对方的脸目。
但杨沧浪一个人在月色下,跄踉了儿步,双腿一弯,眼看就要扑倒下来。
关贫贱再也顾不得捉拿凶手,马上伏住杨沧浪。
杨沧浪张大了嘴,眼神已开始散乱,他的双手,按在腹中,脸上每一根肌肉,都在
抽动着,极其痛苦。
关贫贱哀叫了一声:“师父”右手一摸,只觉触手湿漉,一瞥之下,月芒下尽
是黑色的液体,自然就是血!
这时小初发出一声尖叫。
尖叫清脆地在夜色中传了出去,花林桔枝,纷纷落英,响起了一阵轻微的簌簌。
关贫贱又摸到杨沧浪腹部有一件长形的东西。
短剑!
这一柄剑,已全刺入杨沧浪肚子里,兜搠人胃囊。
杨沧浪左右两则太阳穴,青筋突突地跳动着,就是因为这一柄剑,令他无法说出话
来!
可是关贫贱也深切地知道:一旦拔出此剑,流血不止,只有加速死亡
他正就疑难决:杨沧浪望着他,却似有干言万语,颤抖着手指,指着短剑,意思是
要他拔剑,眼睛还淌出泪水来。
关贫贱知道:这一把剑已夺去了师父的神,也攫走了他的命,师父连拔剑的气力也
丧失了,如果不拔出此剑恐怕师父连最后一句活都没有法子说出来了。
关贫贱下了狠心。
——无论如何,要替师父报仇!
于是他放出了剑!
剑拔出,血飞溅。
杨沧浪张开大口,血却涌到了喉。
关贫贱揽住师父,正在这时,枯枝上忽“喀”地一声,有人惊喝:“在这里了!”
另一人喝问:“谁?!”正是“楚辞一剑”文征常的声音。
随着这一声吆喝,灯光也亮了起来,平一君和邵汉霄,一左一右,各提一个大灯笼。
大步而来,原来他们乍闻声、即掠出,仓促间仍不忘提灯照着。
“笃、笃”两声,两人自树上跃落,正是文征常和魏消闲,两人呛地一声,已掣剑
在手。
四人包围下,再经宫灯一照,平一君叫道:“是”
邵汉霄惊呼,“四师弟!”
魏消闲诧声道:“你!”
文征常震声道:“你竟杀师!”
这时又掠来了一人,待看清楚了局势,这人吼道:“关贫贱,你这个畜生不如的东
西!”这人便是祝光明。他向来涵养极好,对关贫贱也最赏识,但见此情景,真个怒得
头发炸起!
众人委实大过震怒,太过伤心,又太过震讶,所以都说了几句没有意义没有意思的
话。但这时关贫贱正在全神倾听杨沧浪说话。
可惜杨沧浪已大过虚弱,无法说出什么,就死了,就算他能说出什么,声音也一样
被众人震愕中的怒语声浪掩盖掉。
杨沧浪死了。“礼乐一剑”杨沧浪死得眼不瞑目,脸部肌肉完全歪曲,双目充满不
信和愤恨,仿佛还在瞪着凶手。要跟杀他的人拼命。
关贫贱手里执着短剑,师父杨沧浪近十年来对他教导之恩,一一涌上心头,手里仍
扶着他,但整个人却呆如泥塑。
邵汉霄道:“关贫贱,你因何作这等事情来!”谁都可以听得出他的声音是强抑着
极大悲怒。
关贫既急道:“不是我,师伯,不是我——”
祝光明怒道:“你手里还拿着凶器,不是你杀的,是谁杀的!”
关贫贱只觉一种极之可怖、惶惧的感觉,如巨大的阴影一般,已压罩了下来,紧紧
的箍住他,使他身不由己,动弹不得。这种恐惧不是生死的威胁,而是无常的命运、有
口莫辩的冤屈。就像青云谱中害死了耿大王,就似石钟山上误杀了庞一霸,而在这里
文征常看了看旁边的小初,愤怒得主身骨骼,格格地抖动起来,恍然道:“你就为
了师父责骂你几句,就为了跟这小妖女幽会,给四师哥撞破了,你就下得了这种毒手!”
关贫贱全身抖动了起来,喊道:“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文征常“花”地剑锋一划,挺剑要刺,怒叱道:“你还不认!”
魏消闲长身一拦,转向关贫贱,一字一句地问:“你说你没有杀害四师弟?”
文征常悲怒地截道,“证据确凿,我们亲眼所见,还问这畜生干什么!”挺剑又要
将关贫贱斩杀。
魏消闲在青城派中,位居第二,名望也仅次于掌门师兄,派中大小常务,多由魏消
闲处理,故魏消闲看似鲁英,实小心谨慎,”总要问清楚才杀。”
关贫贱嘎声道:“师父待我这么好,教我成人,我怎会杀他——”说到这里,抚着
杨沧浪尸身,声都变了,闻者莫不心酸。半晌他又接道:“我听到惨叫,赶来的时候,
那杀师父的人,刚刚逃去——”
魏消闲沉吟了一下,邵汉霄问:“你可看到是谁?”他既然这样问。也就是说,对
关贫贱的话自然是将信将疑了。
关贫贱摇首:“没有。那时我心急看师父的伤势”
邵汉霄皱眉又一剔眉,间,“你一个人赶来的?”
关贫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