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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回过头来,看见亨利绝望地站在岩石上。一些人向他冲去,他举起了双手。
“他妈的那个臭小子,”布拉德利说,“差点要了我们的命。”
“他也许还会要我们的命。”科内尔说。
飞机越过宽广的海面,向北飞去。
“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莎拉说,“在海湾的另一边降落?从那边步行进入吗?”
“不,”科内尔说,“这正是他们希望的。”
“那么”
“等几分钟再回到西边,跟刚才一样。”
“他们不会想到你会回来吗,”
“也许他们会想到,但是我们将在另一个地方降落。”
“远离海湾的地方吗?”
“不。更近些。”
“难道环境解放阵线不会听到吗?”
“没关系。到了现在这步,他们已经知道我们要来了。”
在后面,三泳正打开那些术箱子,伸手去拿枪。他突然停住了。
“糟糕。”他说。
“怎么了?”
“没有枪。”他把箱盖举得高高的,“这箱子里有弹药,但是没有枪。”
“这个小杂种。”布拉德利说。
“我们现在怎么办?”莎拉说。
“无论如何我们得进去。”科内尔说。
他掉转方向,掠过水面,返回格瑞达。
3 雷索卢申
10月14日,星期三
上午9时48分
雷索卢申海湾西边是一座陡峭的、丛林覆盖的小山岗,山岗延伸到水中,入水处是光秃秃的岩石。山岗延伸出来的部分表面地势平坦,形成一片岩石遍布的高地,比曲曲折折向西延伸的海滩高出五十英尺左右。高地周围有高大垂悬的树林作屏障。
现在,直升机就停在这里,用防水布掩盖了起来,从这里可以俯视海滩。埃文斯回头看看,希望飞机能融入周围的风景之中,但是飞机依然很显眼,特别是从上面俯视时更是如此。这群人现在所处的位置高出飞机五十英尺。他们爬上了丛林中的斜坡,斜坡一直从海滩陡陡地升上来。攀爬十分艰难。他们排成一列纵队向上爬着,由于地上满是泥泞,他们不得不非常小心。布拉德利已经滑倒了一次,向下滑了十码。他的左半身全是黑色的泥巴。埃文斯看见他脖子后面有一条肥硕的水蛭,但是他决定还是不要吱声为妙。
没有人说话。他们一行六人就这样无声地爬着,尽可能地不发出任何声响。尽管他们尽了最大的努力,还是弄出了一些声音。灌木丛在他们脚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他们拽住树枝往上爬时,小树枝被拉断,也发出噼啪之声。
科内尔在前面引路,已离他们很远,埃文斯都看不见他了。三泳殿后,肩上扛着步枪;自从他把枪从飞机的小箱子里拿出来并装好之后,他就一直随身带着。科内尔带着一把手枪。其他人都没带武器。
空气好像凝固了,很潮湿,显得出奇地闷热。丛林深处传来昆虫嗡嗡的叫声。他们爬到山腰时,天空突然下起了雨,开始很小,后来变成了瓢泼大雨。水从山坡上流下来。山坡比以前更滑了。
现在,他们所在的位置已高出海滩两百英尺。很明显,失足的危险让他们个个神经紧张。彼得抬头看看前面的莎拉,她仍然像平常一样,动作敏捷优雅,仿佛在山坡上舞蹈一般。
有好几次,累得他气喘吁吁的时候,他真的很嫉妒她。
莎拉的前面是詹尼弗,爬山的动作跟莎拉一样从容优雅。她几乎不用抓树枝,而埃文斯却在不停地抓树枝,每次抓着树枝的手在长满真菌的树皮上一打滑,他就惊慌不已。看着詹尼弗,他突然想到,她对这一切似乎驾轻就熟。攀爬这样布满荆棘的悬崖峭壁,她依然表现得满不在乎,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这是陆军突击队员的姿态,或者是只有精英部队的成员才拥有的素质:坚强、老成而灵活。他想,对一个律师来说,这不寻常。非常不寻常。而且,还是科内尔的侄女。
更远处是脖子后面趴着一条水蛭的布拉德利。他每走一步嘴里都要嘀咕一声,咒骂一句。后来。詹尼弗打了他一下,同时用手指压在嘴唇上示意他:保持安静。虽然很明显,他不想接受她的建议,但还是点了点头。自那以后他就安静下来了。
大约到了三百英尺高度的时候,一阵清风迎面拂来,他们很快就爬到了山顶。山顶上枝繁叶茂,他们看不见下面的雷索卢申湾,只能听见山下人们劳作的声音以及机器断断续续的轰鸣声。那是一种电子设备发出的嗡嗡声,起初很弱,继而越来越大。不一会儿,似乎整个空气中都充斥着这种声音,震得埃文斯耳鼓生疼。
接下来,声音消失了。
埃文斯看了看科内尔。
科内尔只是点了点头。
三泳敏捷地爬到一棵树的顶上。从这个有利位置,他可以俯瞰下面的山谷。他从树上下来,指着一座延伸到海湾的小山。他摇了摇头:这里很陡。他示意他们应该绕过去,从较为平缓的山坡上下去。
他们出发了,沿着山岭绕过海湾。大多数时间他们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见六英尺高的滴着水珠的蕨类植物。过了半个小时,浓密的树叶间突然出现了一个缺口。透过缺口,海湾的全貌尽收眼底。
海湾大约有一英里宽。海滩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些建筑物。最大的一座在右边很远的地方,位于海湾的东部边缘。其余三座建筑物大小相等,相隔一定距离,在海湾西边形成一个三角彤。
不过,埃文斯觉得这些房子非常滑稽。房子所用的木材怪怪的。他眯着眼睛看着。
三泳轻轻碰了碰埃文斯。他的手在空中摆动着。
埃文斯望着那些建筑。是的,是真的。那些建筑物在移动,像是在空中漂移一般。
是帐篷。
帐篷建成木屋的样子,也非常漂亮呢。难怪他们骗过了空中愤察,埃文斯心想。
就在他们看着这些帐篷的时候,有人从这个或那个帐篷里走出来,对着海滩上的人大喊大叫。虽然他们说的是英语,但由于距离太远,他们无法听清那些人说的是什么。大部分好像是技术术语。
三泳又用肘部碰了碰埃文斯。埃文斯看见他用三个手指做成一个金字塔状,然后开始摆动手指。
显然,他们在帐篷里面调试发电机,或者诸如此类的事情。
其他人似乎对这些细节不感兴趣。他们在微风中喘息着,同时向下看着海湾。可能都和埃文斯一样,在想下面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至少有八个或十个人。全都是牛仔裤工作服装扮。
“天啊,有那么多坏蛋,”布拉德利嘀咕道。
詹尼弗用肘部使劲碰了一下他的肋骨。
他做了个口形:噢,对不起。
她摇了摇头。也做了个口形:你会让我们送命的。
布拉德利做了个鬼脸。显然他认为她过于夸张了。
突然,从下面的丛林中传来一声咳嗽。
他们僵住了。
他们沉默着,等待着。他们听见了知了的叫声,还有偶尔从远处传来的鸟鸣声。
又来了,是同样轻微的咳嗽声。仿佛那个人在尽量避免发出声响。
三泳蹲下来,仔细地倾听着。咳嗽声再一次传来。对埃文斯来说。这声音虽说有点奇怪,但却似曾相识。这让他想起了他的祖父。埃文斯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祖父患了心脏病。在医院住院时,他总是那样咳嗽。很虚弱的样子。轻轻地。
此刻,四周一片寂静。他们没有听见咳嗽者离开的声音——如果他离开了的话,那真说得上是悄无声息——可是现在这声音没了。
科内尔看了看表。他们已经等了五分钟,然后他示意大家继续向东,绕过海湾。
正当他们离开的时候,咳嗽声又一次传来。这一次是连续三声:咳咳咳。接着又是一片寂静。
科内尔发出了出发的信号。
他们走了不到一百码,眼前出现了一条小路。尽管路两旁有树枝低垂下来,仍然看得出来,这里有一条路。埃文斯想,这一定是一条动物走过的路,到底是什么动物呢。这里可能有野猪,到处都是野猪。他依稀记起人们被野猪袭击的情景,人们路过的时候,富有侵略性的野猪从灌木丛里蹿出来,用獠牙将人们咬伤——
然而,他听见的第一个声音却是机械发出的咔嚓声。他立刻意识到那是什么声音:扣动扳机的声音。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站成一排一动不动。
又是咔嚓一声。
又是一声。咔嚓!
埃文斯迅速向周围扫视了一遍,未发现任何人。丛林中好像只有他们。
接着他听见一声吼叫:“不许动!”
埃文斯虽然听不懂,但对他们来说,意思够清楚的了。每个人都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
在前方的灌木丛中,出现了一个小孩儿。他穿着靴子,靴子里面没穿袜子,绿色的短裤,印有“麦当娜环球之旅”字样的T恤和印有“佩斯格罗里”的棒球帽,嘴里叼着半支烟。一只肩膀上挎着子弹袋,另一只肩膀扛着机关枪。他只有五英尺高,最多只有十岁或十一岁。他傲慢地举起枪。“喂,白人。你们被俘了。老实点!”然后他甩了一下大拇指,示意他们向前走。他命令说,“走!”
一时间,他们一个个大吃一惊,吓得动也不敢动。接着从路两边的丛林中又钻出了一些小孩儿。
布拉德利说:“迷路的孩子们,你们这是干什么?”
没人回答,其中一个小孩儿用枪托猛击布拉德利的腹部。布拉德利痛得直喘气,倒在了地上。
“白人。不许说话。”
“噢,天啊。”布拉德利痛得在地上一边打着滚一边叫道。
那个小孩儿又打了他一下,这次是打在头上,还用脚狠狠地踢他。布拉德利痛苦地呻吟着。
“安塔普!安塔普!”那小孩儿说,同时示意他站起来。布拉德利还未作出反应小孩儿又踢了他一脚。
“安塔普!”
莎拉走过去帮布拉德蓝跃起来。布拉德利剧烈地咳嗽起来。莎拉很聪明,什么也没说。
“噢,奈斯玛丽,”那小孩儿说着,把莎拉从布拉德利身边推开。
“安塔普!”
在他们费力前行时,一个小孩儿突然冲过来,架起布拉德利的胳膊。他大笑着:“泰斯古德!”
话音一落,埃文斯打了个寒战。小孩儿们说的是皮钦英语。如果他稍作思考,在脑子里回味一下那些词语,就能破译那些话语,奈斯玛丽就是“漂亮的玛丽”。“玛丽”可能是用来指妇女的。安塔普就是“起来”的意思。
泰斯古德是“味道很好”的意思。
他们排成一列纵队,在丛林中穿行,那些小孩儿在两边监视着。科内尔领头,特德头上流着血,紧随其后,接着是莎拉和詹尼弗。埃文斯走在最后。
埃文斯回头看了一眼。
三泳不在后面。
他只看见一个衣衫不整的小孩儿,那小孩儿扛着一支步枪。“起来!起来!”
那小孩儿用步枪做了一个威胁的动作。
埃文斯转过身来,快步向前走去。
让一群孩子押着,这让埃文斯不寒而栗。如果不是些孩子就好了。埃文斯对他们眼里露出的凶光再熟悉不过了,他们见得太多了。这些孩子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这个世界不属于埃文斯。
可是埃文斯现在到了他们的世界。
在前方,他发现了几部吉普车。停在泥泞小道的边上。他看了看表。现在是十点。
还有七个小时。
但不知怎么地,那似乎不重要了。
孩子们把他们推进吉普车,然后开着车子沿着那条泥泞小路,进入了阴森荒芜、人迹罕至的丛林深处。
4 帕弗图
10月14日,星期四
上午11时02分
有好多攻,莎拉这样想着,她真希望自己不是一个女人。这是她坐在那辆敞开的吉普车后面,开进叛乱分子的据点,泥泞的帕弗图村时的感受。村子里好像全都是男人,这时,都大喊大叫着跑到那片空地上,看又是谁来了。也有女人,其中一些是老妇人,她们一直盯着她修长的身材和头发,然后上前戳戳她,好像她不是真人似的。
那个又矮又黑的詹尼弗,站在她的旁边,根本没人注意。不过,他们被赶到了一间巨大的茅草房里。房子里有一大块开阔的空地,好像居于正中位置,房子有三层。一架木梯一直通向屋顶,屋顶上有一条狭窄的人行通道和一个观察台。房子中间生着火,火旁边坐着一个壮硕的汉子,苍白的皮肤,黑色的胡子。他戴着太阳镜,帽子跟贝雷帽差不多,上面有牙买加国旗。
这人,可能,就是山姆布卡。他们被推到他面前,他奸邪地看着他们。在莎拉看来,很显然——凭着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