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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端详我,我侧头不去看他。他轻轻的说:“ 这支钗叫相思累,不是眼泪,是辛苦的意思。”
我回头看他,他还是微笑,却没在看我:“我心里确实有明帐,这些年送你的每一样东西,我都记着。怕送重了样,怕你不喜欢,挖空心思搜罗好东西,就想你看见了这些东西,偶尔能记起我这个人来,”他轻声哼笑:“相思?谁的相思不累。”
他对我的尽心细致,我是知道的,就连我屋里的摆设,都是四季不重样,应时应景。
我不禁抬手抚摸了一下那只钗,竟然有这样的名字,‘相思累’
我没了脾气,他也是个可怜人。轻轻对他说:“最近的事,我确实不能告诉你,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皇上怎么交代,你们就怎么办事就行了。”
他微笑:“ 你不必说的,我又没怪你。十弟去找你,你不出来,我就知道你不会说 。”
说完又笑了,重复我的话:“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
我也笑了这才问他:“ 这是带我去哪?不是要卖了我吧?卖也行,咱们得三七开,你三我七 。”
他笑:“钱串子,你年纪也不小了,脾气又坏,卖?不知多倒霉才买你。”
我笑:“ 年纪大有年纪大的好处。”
他笑着看我:“什么好处。”有调笑的意思。
我瞪他,不在开口。他也不说话了,只是微笑。自从八爷被康熙疏远,他已经很久没这样的微笑了。
过好半天才又说:“你一点都没变。”
我掩饰的笑:“真会说好话。”
他挑开车帘,向外看对我说:“ 就要过右安门了。”
我靠过去看,马车直出了城门,路上行人渐少,车马却多起来,有豪华的,有简陋的。
这个季节?他是带我出来看花,右安门外水草丰沛,有大片的花圃,春天牡丹起菊,据说美不胜收,京城里上到达官富贾,下到小民百姓,一到了季就出来交游。可惜我以前出宫,皇上不许我出城。所以从来没有幸,来踏春秋游。
我问他:“牡丹还有吗?” 他微笑:“当然有。”我放心的点头微笑:“有就好,千万不要开到‘荼蘼’才来看。”
他微笑说:“这才是初夏,还轮不到这样伤心的句子。”
他扶我下了车,遍地绿草鲜花,他带我到花田去。
有花农上来请安,然后带我们去亭中歇息,亭中已经有人在,是雨薇。
依然是美丽的,只是神色中始终有淡淡的忧伤。九阿哥也知趣,说让我们单独聊会儿。
我们之间只见过一面,我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聊天。她却先说话了:“我只见过格格一面,常感叹为什么我不是你。”
果然,她恨不能是我,我却恨不能是她。她是古代女人,有自由的身体,却有一颗被束缚的心。我有自由的心,身体却在牢笼之中。
我微笑:“我倒宁可跟你换。”
她也笑了低下头轻轻的说:“我是为了他,才跟着九爷的。”
电光石火,我的心明镜一般,看向她。她的笑容温柔淡定,却满含坚毅。胤禟回来了,雨薇起身说先回去了。
我目送她的背影,又一出‘无间道’。
只是不知,一个女人会在这场夺嫡大战中,起什么作用?为了她爱的人,义无返顾牺牲至此。
胤禟站在我身后,低声说:“她和你很像。”我笑:“像?我可没那么漂亮。”
他也笑了,低声说:“你们最大的共同点就是,你们都喜欢同一个人。”这个疯子,可怜,可爱,可叹的疯子。
我心神俱疲。我低声问胤禟:“ 我虽不知最后鹿死谁手,但总归不会是八爷,所以安静些吧!”
一直到把我送回宫,他都再未发一言。
我临下车时,他低低的声音说:“ 我不信。”
我楞在那里,就这简简单单三个字。毁了他。又重逢
我去见康熙,十四也在,我跪下去:“皇上,妍玉有事想请皇上开恩。”康熙问:“什么事?”脸色不太好,他肯定猜到了。
十四忽然笑了:“妍玉的胆子原来这样小,皇阿玛,儿臣知道她要说什么。”
康熙“哦”一声“十四你说,她想说什么?”
十四依然微笑,不理我的愕然,自顾自的回话:“是儿臣去求九哥,带她出城去看花了,没想到她一回来,就忙忙的请罪。”
他知道我和九阿哥出去了,什么都在他的计算下吗?
康熙才笑了:“这也不用,现在右安门外正是好时候。”
我还要说,十四却根本不给我开口的机会:“皇阿玛,儿臣看妍玉也累了,让她先歇着吧。”康熙皇上准了,不是心疼我劳累,我知道他是不想听我说出什么其他的来。
我无奈的出来,不想回去,就出来在柳树下站着。
十四从我身后抱住了我,他低低的哀求我:“求求你别去他那儿。”好好一个康熙爱子,未来的大将军王被我逼成这样,于心不忍。
他一向是威胁我的,忽然用了这样的态度,我反而不知如何是好。
“我可以不去,只求你想办法,让他别住在那里。实在太苦了。”我也求他
他放开我,扶着我的肩,让我转过身来。他审视我:“好,你发誓不会再去找他,把他忘了。”
我举起右手发誓:“我博尔基特妍玉,再也不会去见他,如违此誓不得好死。”他皱眉:
“不能这样说,总会碰到,万一远远的见着了,也应了怎么办?改改。”
我摇头苦笑:“不改了。你就这么记着,老天爷也这么记着才行。”
我回畅春园不久,康熙就训斥了九阿哥,说他上次陪我去赏花,让我见了‘风尘女子’。
“你自己不学好,养着那种女人,也就罢了。怎么能让一个格格见。”于是不准他进畅春园,特别不许见我。
要去避暑山庄了,十四和四王爷留京,密云与我一起随驾,直到快启程才下旨,让十三也随行,却不准他带人,只有小喜子跟着。
康熙此举大约是要提前,联络蒙古各部。
我与密云很多年没有如此亲近了,然而她却不大同我说话,不过面子上的客套罢了,想起来让人心灰意懒,她与十四,对我都那样诚实,总把不美好的真实给我看。
有人向康熙回报说:“十三阿哥,来的路上受了风寒。”
康熙沉吟半晌才说:“这次没让他带人来,就一个太监只怕不妥当,”于是看我,
我不动声色的站着。是的,这些年我已经学会了不动声色!
然后康熙接着说:“妍玉去照应一下吧。”我应了,抬头看见密云嘴角有笑意,是了,这疏远原来是为了十四。
退了出来,回住处,对秦二说:“我奉了旨,去照顾十三阿哥的病,你尽管同你的主子去搬弄。”他跪地称不敢。
密云进来只听了后半句,就笑问:“他的主子不就是姐姐吗?”
我也笑:“我没那么大能耐作他的主子。”秦二不敢抬头。
十三住在山庄一个偏僻的院落,我进门时,小喜子正在屋里煎药,我怪责他:“在屋里煎药,这么重的炭气,你十三爷怎么受得了。”
小喜子为难的垂头,低声说:“爷让在屋里煎药,说不可让药气散出去,免得皇上经过闻见。”
眼红鼻酸,他何其谨慎,想来是听说康熙因为八爷病了,让他挪住处以免过了病气的事。
难怪他日后能把,那位号称喜怒无常的雍正皇帝,也应付的妥妥当当。
我去开了半扇窗,往内室去看十三,他已经睡着了,脸上是孩子一般的神情,我的目光在他的眉眼间逡巡。
我们的爱情都那样偏执,开始什么理由爱上他,已经不可考究了,只是想看他微笑,想盲目的信任他。
从出生到现在,除了父母,他是第一个我想全身心信任依靠的人。爱情,这也许就叫爱情,没有理由。
无论女人或男人,这一辈子大概都会遇到这样一个人,一个你爱他而没有理由的人。仿佛必经的一道坎。
好了,叫姻缘;若是差了,就只能叫孽缘了!
他轻轻皱眉咳嗽起来,我忙给他斟半杯温水,他睁开眼侧头看我,微微的笑了:“最近总做这样的梦。”
我亦微笑,放了水,去扶他坐起来,把水放在他唇边,他却不肯喝,直直看着我。
我叹息劝他:“喝吧,皇上让我来照应你。”
小喜子送了药进来,就退出去,把门给我们关了。我轻轻的吹药,一勺勺慢慢的喂他。
吃罢了药,让他歇着却不肯,牢牢抓着我的手,我微笑靠在他怀里,这样静静的下午,这样弥漫药气的房间里,只有彼此的心跳,这样的真实。
他的手轻抚我的发,我轻轻的叫他的,名字:“胤祥”他轻轻地答应。
以后几天,我就伴着他,喂药,聊天,给他唱歌听,他会一瞬不瞬的看着我,眼里有深情。
他微微的笑,然后叹息,我问他:“怎么?我的歌不好听?”
他轻轻搂我的肩,微微摇头:“只是感叹,这样的福气怎么会是我的。”我笑出声来。
他身体渐好,自己就叹息:“该多病些日子的。”
我嗔责他:“净胡说,病好了多好。”他就微笑。
失友
康熙派人来探视十三,见他大好,便要他参加饮宴。我心中只有无奈,为了国家社稷,就只好漠视儿子的健康与性命。
宴会上父子俩仿佛从未有过嫌隙,十三奉旨祝酒,喝了一大圈,回了座位就自己偷偷转头咳嗽,再回过头来仍然保持温润和煦的微笑,看得我心伤。
康熙除了笑脸,什么表示也没有,作为皇上,肯赏个笑脸已是莫大恩典。
宴罢,康熙让十三回去,依然没有多余的话。只是吩咐了太医再过去瞧瞧。我不放心,也偷偷去看看他。
小喜子说:“太医说,喝了酒不便服汤药,就留了丸药,已经服侍爷吃过药了。”
然而十三依然咳得厉害,我去给他拍背,气急了,就骂御医昏庸,十三摇头安慰我:“是药劲儿上来了。”好半天才好点了。我扶他躺下。
他说让我回去歇着。我说:“你睡了,我就走。”我没打算走,只是在旁边看着他,大约睡着了。
我累得很,脱了鞋子在他旁边轻轻躺下,他终于叹口气睁开了眼,我脸红怪责他:“你怎么装睡?”
我坐起来,把头发散了,他转过身,背对我说:“我生了病,经不得你这么折磨。”我笑,把他的辫子解开,挑出一缕,与我的发结上。
他回过头来,温柔的看我,然后也坐起身来,,用手托着发丝相结处,眼眶微红,轻声说:“爱新觉罗胤祥,定不负,今日结发之约。”
忽然心伤,他没有说白头偕老。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他却不知道。不知道我为什么哭泣。只是低声的安慰。有时候真恨他,为什么不能像十四斩钉截铁。
我又回了康熙身边伺候,密云的哥哥来见康熙,说想邀十三阿哥去骑马。
康熙找人传来了十三,问他:“身子好了吗?能去骑马吗?”十三低头只说:“儿臣,听皇阿玛的吩咐。”
康熙想一会儿,微笑了说:“去吧,密云也久没见着哥哥了,也去吧。”说着看我:“妍玉想去吗?” 我微笑:“皇上,妍玉马骑的不好,就免了吧。”
他一笑说:“去吧,去散散心,再见见你弟弟,只是不要骑马,免得都什么闪失。”我答应着。
我的父王,身体不好,由我的继母陪同弟弟来了。只是来时见过一面,就再也没说过话。
我的弟弟刚十岁,叫吉班,我俩骑一匹马,就在草地上慢慢的走。
密云骑马跑了好几圈了,去跟她哥哥说话去了。
十三跑了几圈,就借口咳嗽过来找我。
我的马忽然跳起前蹄,斯声悲鸣,十三正过来,一见情况不好,便猛地从马上跳起来,把我和弟弟扑下马来。
我抱着弟弟,他抱着我们落了地。
马上有侍卫飞奔来把我们围在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