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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娘子心里有些惊讶，府里才知道的事情，皇宫里就有消息了？转念又一想，也许是四皇子告诉诺安姐姐的吧，也不再多琢磨。
九娘子点点，与祖母重聚，又有萧贵妃和朝阳公主来访，她都差点忘了这事。此刻再想起来，还有些后怕，酝酿了一下才说道：“是呀。我们一路往北走，越来越冷，后来就下起了大雪，我们走得急，也没带什么衣裳，母亲半路就病倒了。到了水马驿不得不停下来休整。哪里想到是进了贼窝了，那长官竟是勾结了翻云寨的山贼。”
朝阳公主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好半天才开口道：“那可真是凶险，幸好你们能够平安回来。可要谢谢搭救之人了！”
“嗯！”九娘子点点头，心里想的是赵子歌，嘴里却说：“还是多谢了四皇子殿下，及时赶来。不然我与母亲只怕回不来这京城了。”那些细节就不必再说了。
“四皇子？”朝阳公主有些惊讶。“他怎么在那？”四皇子是德妃之子，最是与世无争前些年才赐了王府出的宫。
当然是赵子歌告诉他的！可这话却不能说，九娘子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兴许是路过吧。”
朝阳公主却是咬着下唇，好像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九娘子见朝阳公主的表情，奇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对嘛？”
朝阳公主快速的看了九娘子一样，表情一下就舒展开来，笑道：“这么看来，诺安可要好好谢谢四皇兄了！”
九娘子不以为然的道：“一路上母亲可是谢了千万遍，我的耳朵都听出茧了。”
“那是姑母心里感谢着呢！”朝阳公主说着。
“对了！”九娘子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听说诺安姐姐快与张阁老家的公子好事将近了？”
“快别胡说了。”朝阳公主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那张二公子是个病秧子，成天躺在床上只剩下半口气，守寡是早晚的事了。“有没有那个福气还另说呢！”
九娘子还不知道这个事，但看到朝阳公主的面色，也知道不好再说下去了。忙又扯了些其他的事，把此事揭过了。
两人又说了一阵，就看到下人过来叫他们去老夫人的房里。
九娘子才一进门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一屋子里已经没有了一个下人，只有老夫人脸色有些难看的躺在床上，王氏侧着身子站在床脚边，背着门口低着头看不见表情。倒是萧贵妃还嘴里还带着笑，擦着姜红色的双唇让九娘子没来由的感到有些吓人。
“诺安快过来，给外祖母看看！”萧贵妃亲热的态度在这一室的肃穆气氛中有些突兀。
朝阳公主依言走到了老夫人的床边，静静的看着躺在床上有些苍白的老人。
老夫人只睁开眼在朝阳公主脸上看了一会，就别过头去嘴里念到：“好，好……”竟再也不看她了。
萧贵妃不以为忤，笑得好像更开心了些。
“天色也不早了，母亲您就在房里多休息不必出来送了，本宫和诺安就先回宫了，免得回去晚了皇上挂念。”说着就起身带着朝阳公主出去了。
萧贵妃走到九娘子跟前还特意停了一下，笑着看着还搞不清楚状况的九娘子，伸出涂着鲜红色丹蔻的手轻轻拍了下九娘子的脸，没有说话就走了。
九娘子这才看到自己母亲沉郁的脸色，浑身颤抖嘴角紧抿好像在拼尽全力在忍耐着什么。就是这样了，王氏还是照着规矩将萧贵妃一行人恭恭敬敬的送出了侯府，只是脸上再没有了一丝笑容。
倒是萧贵妃心情十分的好，牵着朝阳公主在侯府里左看看右看看，好像还在回味未入宫之前在这侯府里的往日时光。
等这些人走了，王氏和九娘子还空下来好好安顿。
王氏只是草草的打发了九娘子，自己就直接去了老夫人的房里，关紧了房门。
府里的管家早就换了一位，焦管家年事已高，早早的告了假就回去养老了，新来的这一位九娘子还是第一次见，说是姓杨。
“小姐，这边请。”那杨管家在前边引着路，讨好的说道：“早听二姨娘说夫人与小姐要回京城了，小的日日都叫了丫头来房里打扫，物什还未曾变过。小姐看还少了什么尽管给小的说，小的便给小姐置办妥当。”
九娘子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了，轮番变故让天性简单的她也生了些心思，一听这新管家的话，怎么觉出了把她当客人的味道。
不动声色的开口道：“有劳杨管家了，这些年真是多亏了二姨娘和杨管家，担下这么重的担子，尽心尽力的照顾祖母，还把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如今母亲回来了，想必二姨娘也松了口气。”
杨管家听得一愣，自他进府起就只知道二姨娘，早就把她当做了主母。听了夫人要回来，也只当是小住，并不真的当一回事，如今听到这个九小姐这么一说，才觉得自己想岔了。
但杨管家到底是做管家的，也是个人精，连忙接口道：“小姐说的是，正主回来了，这侯府里也有了主心骨了。”态度也看着比之前恭敬了几分。
东西不多，稍做整理就能安顿好。
府里早就新人换了旧人，九娘子一时还用不习惯，就是小雪也是放在了母亲身边。
九娘子伏在几案上，回想着祖母屋里的那一幕，怎么想都不是滋味。
朝阳公主还是那个朝阳公主，但是萧贵妃却好像不是从前那个萧贵妃了。那明晃晃的浮在面上的笑容，九娘子想着想着就打了个激灵，一瞬间就又想到了那个陈铺司。祖母、母亲、萧贵妃这三人又有什么秘密呢？
九娘子对萧贵妃的印象还停留在了六岁之前，怎么想也无法将今日的萧贵妃与之联系起来。
九娘子叹了口气，又想到了赵子歌和四皇子，这两个人也是说不出的古怪。
想不通就不去想了吧，九娘子环视自己熟悉的房间，轻轻的笑了，终于还是回来了！
本以为到了京城，在祖母跟前能过上一段平静的日子。
没想到自那日起，老夫人本来见好的身体，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老夫人的精神渐渐的开始萎靡了下去，整日只能呆在暖阁里。开始还能喝下去些药。越到后边，连嘴巴都张不开了，只能一点一点的强灌下去。
就连太医来看过也只能摇头，本就是强弩之末，心思又重，开过几服药就走了。
九娘子日日都是红着眼睛来看祖母，又不敢真的哭出来，徒增祖母忧心。看着一日比一日消瘦的祖母，也是着急上火。
就连王氏也没有办法。自萧贵妃来后，王氏更加的寡言少语。
这一天，九娘子一起来就来到祖母的房里，却惊喜的见到祖母竟然已经能够坐起来了。王氏也在屋里，在身边伺候的二姨娘也是满脸喜气，看到九娘子来了就说道：“今日不知道是什么好日子，老夫人精神头好了不少，刚自己要喝了小半碗粥，这会还想喝点呢！”
九娘子听了也是一喜，连忙到了祖母跟前，一向苍白的脸上，确实有了些红晕。
“祖母，小九看着，您终于是好了！”九娘子说道。
老夫人难得能开口说话，只是声音还有些虚弱：“也怪祖母身体不好，小九回来了还不能陪你到院里走走，整天陪着老太婆在这病床上。”
“这是哪里的话，”九娘子从二姨娘手里接过了清粥，亲手喂给祖母吃。“等祖母好了，小九还要陪祖母去寺里吃斋菜呢！”
老夫人笑道：“你呀，就是贪吃！”转头对王氏说：“干脆今日就写信给侯爷，叫他给皇帝请个假，回京城，我们聚一聚。”
没想到竟是这么一句话，这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
王氏再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应道：“媳妇知道了。”
九娘子再喂了老夫人半碗粥，老夫人就说累了，要休息，众人才都退了出去。
老夫人到底没等到那封信送出去，当天晚上人就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夜探
这一年的夏天格外寂静。就连往日客似云来的聚云楼，如今也是门可罗雀，到了饭点了也只是在大堂里稀稀拉拉的坐着几桌客人，很是萧条。
只见靠窗的一处位置坐着几个商人模样的人，凑在一起喝酒吃肉，高谈阔论。
“嘿！如今这世道是越来越不太平了！老子刚从南边走了批货，到了这四九城里竟然出不了手，害得老子折了本！”说话的人唇边留着几搓小胡子，有些气愤的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可不是么！”小胡子右手边的瘦小男人愤愤地接口道，“这生意可是越来越难做了。西北还打着仗，到处都是流民，就连出手最阔绰的达官贵人都勒紧了裤腰带！”
“哎，快别抱怨了，”坐在两人对面一个男人接口道，长得贼眉鼠眼，眼露精光。“要说起来我们可要比那倒霉侯爷好多了！”
那两人一听他提起朝中秘辛，都是精神一震，来了兴致。
“不是七年前这望阳侯府萧侯爷明为了停修运河的事，升暗贬到了杭州嘛？”那商人小眼一眯接着说道。“一到那曹党的贼窝里就被架空了，游手好闲的待了六年。老子还到过杭州侯府上讨了两杯酒水。这侯爷冬天里死了老娘，快马加鞭的上了两道折子，说是要回京城丁忧。皇帝老儿也忒不厚道，竟然不许他回京，家里连个男丁都不在，只能由媳妇代为入殓，不合礼法啊！”
两人一听有些不以为然，这不都是大家都知道的吗？
旧党自失势以后，在朝中渐渐的说不上话了。别说远在杭州的侯爷了，就连眼下的几位旧党重臣在京里也不好过。只是这痛失至亲，皇帝还不许人家为亲母收尸，也是太不近情理，也不怕寒了满朝官员的心。就连这些最轻情义的商贾人家听了也是唏嘘不已。
小眼商人见他们如此表情也不以为意，接着说道：“你们可不知道吧，这侯爷夫人带着女儿回京城的路上走了两月有余，就不觉得奇怪？”
他们这些商贾长年走南闯北的对这些路线很是熟悉，这从杭州到京城不比别处，官道都是修得好好的，朝中命官家属出行又有驿道开路，快则十几二十天，慢一点一个月也该到了。就算是气候突变，走了两个月也确实是不太寻常。
看到两人疑惑的样子，那小眼商人得意的一笑，有些神秘的轻声道：“听说，侯爷夫人带着家里的小娘子在路上可是出了事的。”
“哦？”近几年世道不必从前，一些偏僻的地方常常有劫匪出没，大多数不过是为了求财，使些银钱便也放人走了，只是杭州到京城一路可是要道，一般的劫匪也不会拿官家开玩笑。能对命官动起手来的，怕是胆大包天了。
那小眼商人也不再买关子只是声音更低了下去：“原来那水马驿早就做起了见不得光的买卖，刚好想拿着那一大一小给翻云寨送个大礼！”
“可、可那翻云寨不是被四皇子除了？”小胡子才说出口就有些想明白了，恍然大悟道：“那四皇子是为了救侯府一行人才撞上翻云寨的？我就说呢，翻云寨在那一带神出鬼没，哪那么容易被抓到。”
小眼商人“嘿嘿”一笑，眼里带上了猥琐：“可不是，听说那四皇子为了侯府家的小姑娘可是出入险境，两人还有一夜之缘呢！”
这可是个大消息了，像他们这样低贱的行商之人最爱的就是看那些宫廷侯爵上等人家的笑话了，更何况是牵扯到了皇宫里。
“听说这事在上流圈子里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我还是上次听了宫里的公公出来采买才知道的。不过皇子与侯府家嫡女也算是门当户对。可这坏就坏在这四皇子身份不尴不尬，在朝里左右不靠，德妃也是个不管事的。今次立了大功上面也只是不咸不淡的来了句知道了，现在也没行赏。倒是这小娘子白白污了身子，没了清誉——”
话音还没讲完，只听哗的一声，满满一壶冰冷酒水就从头到脚淋在了他身上。虽然是夏天，可是这么一壶刚从地窖里起出的冰酒倒下来还是冷得那小眼商人浑身发抖。
“谁！”那两人正听得入迷，气势汹汹的一拍桌子，可是抬头一看，左右无人，只有门口一道青色的背影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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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娘子自打从娘胎里生下来就从没受过什么苦，如今命运恶意却一浪高过一浪的向她扑来，将她打得措手不及。
生离别，求不得。
在这个短短的几个月里她好像突然长大了好几岁。就像是将她身上刚结好的一层茧，活生生的剥落，痛彻心扉。
她总是在想，如果她再也不用长大，父母祖母也不会老去，那该有多好。
九娘子一身素白，自从祖母死后她就再也没有踏出过后院一步。
“小姐，再喝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