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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啊……”云欣说着心内的推断,却已是几乎站不住,“琪琰死的那天,你和二皇子也在园内。怎么那般就偶遇了我,怎会就会全然不知琪琰的去向?就算让琪琰去宝慈宫的不是你们,你们也是……明知有危险,却眼睁睁地看着她去送死。”
“欣儿,你——”云奕扶住她,说道,“你还能走回家么?”
“难道要我跟你走吗?你恐怕是住在二皇子府里吧……”云欣笑着摇摇头,走出两步,云奕并未跟上,“你们都无情无义,我继续听天由命便是了。你既是抱着必赢的心离开云家,那我就留下给爹娘养老送终吧。”
什么位高权重,声名煊赫,不过是天道轮回,时候未报罢了。
终于看明白这一切——还是说,以前一直逃避着,不愿意去看,不愿意去相信。
做了这十五年的云家大小姐,当真是,黄粱一梦啊。
然而云欣没有想到,而后的几天,才更像是梦境。
抄家,左迁,削爵——幸而云怀稼往日为人有目共睹,加之上官景最为严重的一条罪证被证实与云家无关。甚至还有很多人坚信云怀稼清白,只是获罪于党争。故而云家并未受到太多为难。
至于云奕如何,云欣已是懒得打听。
建平八年元月,枢密使上官景遭人弹劾,列数谋反在内十一条罪状。绍宁帝震怒,下令彻查此事。
建平八年二月,上官景罪名坐实,帝诏书未至,上官景即于狱中自尽。帝感怀,免死罪,上官氏族人发配漠海。又三日,废太子,封熹侯。后上官氏素品行端正,自请往灵山寺带发修行。帝允,即废后。
处理上官家的诏书都公告天下了,如何处理云家,很快也就有结果了。云欣在家中陪娘收拾东西,一边想着,只是不知,比起云奕的升官,是早还是晚呢?
这一月来,云欣和娘每日便收拾着家里的书稿。抄家之时全都被翻乱,也损毁了一些,希望能补得全。等到尘埃落定,云家肯定是要出京城了,到时限定日期搬家,也不会太过无措。
“凡是你父亲写的,一定要拣出来。”云夫人叮嘱道。
“娘,父亲的手稿昨天就都收拾好,让外祖父拿走了。”
“那……那再看看有没有遗漏。”
“父亲批注过的书怎么办呢?”云欣一边分着类,一边说道。
“那肯定是要带走的,先挑出来吧。”
云欣应下来,便一边整理,一边翻看。父亲的大书房她很少进,看什么书也大都是父亲直接挑给她看,这次整理下来,才发现这些书的类别既广又杂。
“《菩提树颂》……禅宗吗?”云欣随手拿过一本书,竟是佛学,略有些惊讶。周无国教,但有不少达官贵人信佛修禅。只是娘向来不喜欢这个。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恚、求不得、五阴炽盛。生、老、病、死、爱别离是求不得,求不得而五阴炽盛、怨憎恚。
世间,真是绕不开这一句求不得啊。
可能只有不想,才能不求吧。
欲求非常之功,则无务自全之计,所以不求非常,便成了但求自全的无能之人。
云欣合上书,放在一边。这本上并没有批注,所以等爹回来再决定留下还是带走吧。
如今的云欣,早就没了静心读书的那份安逸。娘生她的时候留了病根,她便也一直没有弟弟妹妹,云夫人的身体也是时好时不好。如今爹出了事,娘真是在强撑,若是有一日撑不住,彻底垮下来,该如何是好。
而爹经历了这一番,虽说是有准备……但是,这一个月,毕竟也是牢狱之灾。
若真的谪迁去了边远之地,爹娘的身体着实让人担忧。云欣心乱如麻,到时若是外祖父的钱财荫蔽不到……可就麻烦了啊。
过了几日,云怀稼便归家。一同到来的,还有绍宁帝的诏书。
官职和爵位都已经夺了——袭自云子黎,却一直没封给云怀稼的爵位直接给了云奕。这次的诏书,却是任命:让云怀稼去做桐州泷川的参军。
这样,便是流放到泷川。云欣心下已经明了。
送走了宣诏的人,云怀稼依然站在院子里。
“天地万物,皆为逆旅——也罢,终于是离开了。”云怀稼仿佛是如释重负一般感叹道。
“爹,参军是个什么官位啊……怎么以前都没听过。很小吗?”
“泷川本没有这个职位,这是专为我加的。”
这么一说,云欣便大概明白了。周的开国皇帝武将出身,便尊重文臣,故而定下规矩,文臣不至死,罪不褫官籍。无论犯了多大的罪,都无性命之忧,也不能夺了官职,只能贬官。给父亲一个凭空生出来的新职位,真真是一贬到底……这么损的主意,恐怕是父亲的老对手王正则想出来的吧。
朝廷此番事变,叶远蹊得利自不必说,旧党也被清理个干净,王正则的中书门下平章事,是越坐越稳了。
建平年号至今八年,还有绍宁帝甫继位未改元的那一年,整整八年,便是八年党争。
而今,终于以新党的胜利落幕。接下来,又会是什么去争?比新党更新的革新党,还是会有人接过旧党的种种。
而那些,都与云欣无关了。
上官景不翻案,云怀稼便无东山再起之日。而那谋反的罪名,绝无逆转之可能。这座宅子,云欣生于此,在此生活了十五年,不知离京之后,还能否再见。
父女二人站在院子里,一时无话。
“欣儿,父亲……没尽到职责。”
“爹怎么突然这么说?”
“你的及笄礼本该是风风光光,现在看来,很可能是在路上过生日了。”
“不过是形式罢了。”
云怀稼长叹一声,想说什么,又忍住了,继而开口道:“欣儿,你的字,爹已经想好了。”
“何字?”云欣立刻问道。若说及笄礼她有什么期待,就是父亲给她的字了。
“安。”
“安……云子安么。”
云欣自己念叨了两遍。说不上惊喜还是失望,竟是如此平凡的一字,却又如此契合现在的情景。
父母对子女的期望,唯安而已。唯望命运不弄人。
“多谢父亲,子安很喜欢这个字。”
“喜欢便好。”云怀稼点点头,便进屋去陪妻子了。
三日之后,便是云家离京之期。
多亏了木家帮忙,家中一切算是收拾妥当。地契等等并未罚没,云奕似乎是不打算继续住在这里,云家宅子便遣散仆从,上了锁,由风离照看。
云家清早出城,随云怀稼到泷川上任。
天气晴明,驶出城门之后,云怀稼稍事休息,让云欣正式拜别生长之地。
后来的朝政之事,云欣便再未关心。不过即将重立太子这样的大事,还是有所耳闻。下月吉日,二皇子叶远蹊就会成为新的太子。
这样的结局,大概,再好不过。
绍宁帝依旧信任着新党领袖王正则,新党的政令逐条颁布。
太子无过,即将参政,只是宫中再无皇后。
云奕不知现在是何官职,只是他依旧是太子侍读出身,而今作为太子近臣,似乎云家又要再出一位首相大人。
只是史书还会继续写下去,叶远蹊想要坐稳太子的位置,不从王正则手里把绍宁帝放掉的权力抢回来,恐怕不行啊。云欣漫无边际地想着。
而于云欣自己,这一切都会停滞在这里。
正如这一切,已经归于原位。
作者有话要说: 归元篇,END。
☆、问往昔
待云欣至桐州,已是五月末。
泷川此地,夏季干热,冬季苦寒,几无春秋,说是人间地狱也不为过,太祖皇帝还真是给那些前朝遗老找了个好的栖身之所。
云欣在盛京常听老人说起恶五月,一直不解其意。直到此番在泷川见了这五月煞风,才明白古语自有道理。黄沙一起,根本分辨不出风向从何,零零碎碎打在枝头刚冒出的绿芽上,真让人担心叶子还能不能长大。
然而刚刚安顿下来,云怀稼却执意带着云欣顶着煞风,去泷川城头俯瞰。
好不容易爬上城墙,刚一露头,便是吃了一嘴的沙子。
云欣连忙跳回石阶上,躲在城墙里,猛咳了几声,才发现父亲方才并未和她一起上去。
“急什么——再过一阵子,这风自会停了。”云怀稼悠然说着,就在石阶上坐了下来。
云欣吃了个闷亏,也只好在父亲旁边坐下,说道:“泷川好歹也是兵家重地,这城墙怎么连个守军都没有,说上就上,万一有人把城门打开怎么办。”
“夏季泷水湍急,西秦兵马不会强渡,泷川城墙坚固,故而此时并未驻兵。”云怀稼说道,“再者,我好歹也是参军,这监军的事,自是可做的。”
“还真把自己当个官啊……”
“无论什么位置,都自有可做的事。”云怀稼说罢起身,“风差不多停了,可以上去了。”
说完,四周的风声确实渐渐小了下来。然而刚才被风刮得狠了,云欣也不敢贸然,只是一步步跟着父亲登上了城楼。
风沙渐散,视野开阔。云欣登高而望,举目四及——
当真令人惊叹。
西边算是西秦控制,而今无人居住,一片茫茫,不见边际——云欣也不确定这是否就是书中所说戈壁,浮尘的昏黄之下似乎是紫红色,土地上的纹路并不是干裂,而是如同叶脉一般的褶皱。
而往东,便是泷川城全貌。城墙下,则是凛凛泷水。
“六十年前,泷川是死地,如今于我们,情况却要好得多。”
云欣点点头,这是自然。百年前,西秦便是从齐国分裂,六十三年前,周太祖起兵而乱,西秦自然也想分一杯羹。直到六十一年前周正式建立,泷川这里,两方依旧是你进我退,没有明确的边境。
“当年的泷川,虽是桐州州府之名,却因为齐朝末的连年战乱,规模不过村落。大批的流放者来此,在生存能力最差的那批人死掉以后,剩下的人,便把泷川建设成了今日模样。”云怀稼扶着城墙,为云欣解说着,“托这些人的努力,泷川如今,虽说丢了州府的地位,可是在乡学上,几乎可和那些鱼米之乡媲美。”
“而虽说是边境,”云怀稼指了指城墙脚下的泷水,继续说道,“泷川依泷水转弯处而建,三面临水,易守难攻。虽说泷川对于桐州地位极高,西秦却很少能把战火烧到泷川城内。”
的确,泷川三面环水的情况,实在是太有名了。云欣曾看过不少说那些战乱故事的演义话本,都在讲将领如何临水作战。夏季自不必说,冬日泷水冰封,那才是奇招倍出。不过,大抵三分真七分假罢了。
想起以前看的故事,云欣不由得问道:“我听说,泷水甚急,似乎十分不利守城,容易把城内的运气都冲走——”
“你几时还看着堪舆的书?看来你娘还是管的不够严。”
“呃……都到了泷川了,就不要计较那些了嘛。”
“读便读了,忌讳的是一知半解。”云怀稼又指了指东方,示意云欣看那边,“本来泷水运力极强,可是因了战乱,便不得不在泷水以东修了官道来代替。泷水此处弯折,路却是直的。这一水一路——”
“像弓一样。”
“而泷川城在弓内。泷水不会带走运气,反而是护着泷川王气不散。”
“那泷川城,岂不就是弦上之箭?”
“若要进攻西秦,必以泷川为根基。不过,这本就是那些堪舆之说附会罢了,泷川的重要,确实是因为这一水一路,却不是因为这一水一路像一张弓。”
“本来就是当故事看罢了。不过这么重要的地方,六十年前,怎么就成了流放之地?”
“泷川重要,自是要尽快重建。若要重建,就必须有移民迁入。”
“桐州往东往南,皆是人口众多——”
“然而周因叛乱而起,最怕失去民心。贸然逼迁,着实不是良策。”
“嗯……那些前朝遗老连带家从,也是不少人了。但是他们到了此处,不平之心岂不是比百姓更甚?”
“就算不平,活着才最重要。”
“但活下来之后呢?西秦与周也是敌对,太祖就不怕这些人联合了西秦,卖了泷川城?”
“这些人若是对齐忠心,便断不会理会西秦。毕竟当时,西秦从齐国叛变,也不过三四十年的时间。”
“那若是为了复仇——”
“这城墙建起来,不过四十年。”云怀稼笑道,“活下来,才是首要问题。当时可不是看这些人想不想和西秦合作,而是看西秦,会不会一场进攻,就把泷川屠个干净。”
“而等到泷川发展到今日这般……”云怀稼说道此处,便停了下来。
“今日,那些齐国遗老何在啊……”云欣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自己也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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