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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小了,已经烧到了丽生的房门外,离着很远也能感受到吞噬一切的热浪。烟萝满身都是汗,有被火烤的,也有害怕而出的冷汗。她停在那里,脑海中不断闪现着这些年的片段,痛苦的、美好的,和华子衍有关的,当然,还是压抑与痛苦多些。烟萝提着水桶往里冲,有那么一刻,她生出了一种无谓的决绝,进去了以后的结果,也许,可能,她不再在乎。
丽生的屋子已是一片火海,烟萝将桶里的水泼在门上,她用力推了推,发现门被紧紧地从里面锁上了。烟萝没有思考的时间,连忙折回院子里打水。折腾了七八趟,七巧总算是带着人回来了。宦官们开始来来回回地救火,烟萝的眼睛已经没了任何神采,她愣愣地坐在地上,一言不发,七巧在不停的安抚着她。夜里极冷,烟萝和七巧都只穿着单薄的寝衣,可她却连发抖发颤的力气都没了。一条活生生的命,就这么在她的眼前终结了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子里的火已经不怎么大了,那些宦官们的脚步不再那么急匆匆的了。烟萝仍是那样坐着,一片混沌。她不解地看着那些人下跪、行礼,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烟萝只想问问,这宫里究竟是个什么地方?为何人命这么贱如草芥?
七巧拉拉烟萝,低声道:“十皇子来了,快行礼啊。”烟萝却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什么都没听到。
院子门口站的是华子阔,可也不全是。以前的华子阔和华子衍很像,无论何时都一板一眼,穿不错衣、说不错话,可是,现在呢,华子阔的鞋满是沾上的纸灰和泥土,身上的衣服也能看出足有七八日未换,脸上的青胡茬连绵不绝,头发也是一塌糊涂,哪里还有以前的样子。他不在意谁给他行了礼,更不在意烟萝没给他行礼,只是呆呆地看着屋里,嘴里呢喃着:“你是去找她了吗?”
本来宫女的院子失火不是什么大事,可十皇子来了就不是小事了。况且,是与皇上关系如此密切的皇子。一个机灵的小宦官壮着胆子道:“十皇子,这里风大,您,您还是回宫吧。”
华子阔猩红了眼,扭曲着面孔大喊道:“滚!”
小宦官吓得不轻,却不知怎么办好,十皇子一直站在这里也不是个事。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华子衍来了。
十皇子来了,皇上能不来吗?所有的人都这么想,就连华子衍自己都这么想。可他进了院子,第一眼看到的却是烟萝衣着单薄的坐在寒气逼人的地上。肯定很冷吧,他想。他转头看了看吴公公,吴公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吴公公心想,幸亏他多了个心眼,替烟萝拿了件袍子。这么想着,便去给烟萝披在了身上。
华子衍的目光在烟萝身上胶着了片刻,便迅速转移了视线。他笔直地站在那里,接受众人的尊敬与惶恐。
华子衍望望华子阔,冷声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华子阔缓缓抬起头,眼里满是怨恨,悲凉道:“我来谢谢丽生,能去那边陪着玄漪。”
华子衍心里迸发出一股怒其不争的愤慨与疲惫的无力感,他不知怎样去教导自己的弟弟,才能让他明白,男人不能为儿女情长之事牵绊。
屋里的火势越来越小,来来往往的宦官们也不像刚才那么忙碌。
华子衍闭了闭眼,缓声道:“阔儿,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的母后是怎么薨世的?”
华子阔神色一滞,身子也慢慢僵起来,脸上满是纠结的痛苦。华子衍看到之后于心不忍,这种将自己分裂成两半的痛苦他也尝过,如果不是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他也根本不会让华子阔陷入其中。
华子阔痛苦地大喊:“可那和玄漪无关!”
华子衍威严地说:“她的错在于她姓卓!”
华子阔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他的双手死死攥成拳头,咬牙低吼:“那堂堂的大西皇帝就要逼死一个弱女子吗?她只是一个平常的女子,没做过错事,凭什么要用自己的生命去祭奠别人的错误?”
华子衍彻底被他这句话激怒,他满脸怒气,“那你姐姐宝康又做错了什么?她凭什么因为朝堂上的纷争就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那群蛮夷?忍受着连朕都不敢想像的痛苦?”他一字一顿的质问:“华子阔,你告诉朕!”
面对华子衍的逼问,华子阔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宝康从小就待他好,知道让着他,他们的感情很深。而对于宝康的离去,他却没有一点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也许,这就是皇室的悲哀?
华子衍见华子阔有所动容,便又铿锵有力地道:“朕告诉你为什么,是因为责任!卓家的人做了太多大逆不道的事情,贪污赈灾银两,迫害朝中重臣,却唯独没做过一件好事!”
华子衍平日能够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可今日,他实在做不到。华子阔和宝康是和他一母所出的弟弟妹妹,他失去了一个宝康,如今再不能让华子阔离他越来越远。
火势已经彻底小了下去,除了三三两两的宦官在处理后续,别的人都黑压压跪了一片。站在他们中间,华子衍前所未有地感到了孤独。唯命是从的人不少,可是有谁能从心里往外体会他的抉择呢?
华子衍缓和了神色,又轻声对他说:“阔儿,老太后生前对我们母后的所作所为,朕可以看在她养育我们多年的份上原谅她,可若是纵容那无法无天、危害社稷的卓家,那朕就枉为这个皇帝!”
此刻若是有人仔细看看华子阔的脸,就会发觉他的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怕,也是未到伤心处吧。
枯枝残雪散照月光,相见无期徒悲凉。
华子阔对于兄长的话,全都是记在心里的,可无论如何,他一时半刻也无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伤口还是需要时间去抚平的。
华子衍颓然地跪在地上,谁都不知他在跪什么,是华子衍?是玄漪?还是丽生?也许都有吧,他无法从心往外理解华子衍,也无法全然因为玄漪的死去怨恨敌视害死她的人,这一跪,就是他对弟弟与夫君这两个角色最好的诠释。
作者有话要说:
☆、浮生一醉
因为一场大火,局面就变得如此混乱。华子衍看着跪在地上的华子阔,有些意味深长的说:“世间的路,不能只靠心走。”
这时,一个宦官跪在华子衍面前,“启禀皇上,火已经被扑灭了,奴才们在屋里发现了丽生的尸首。”
华子衍看看夜色,自己差不多该回寝宫了。他吩咐道:“找一副好些的棺材,埋到卓玄漪身边吧。”说完,华子衍向华子阔看了一眼,见他并没有异色,便放下了心。
他又看看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烟萝,心中犹豫不决。他知道,自己一定不能带走她,不管是什么理由,都不能带她走,甚至,连轻抚她的脸颊,告诉她一声“别怕”都不行。
华子衍在心中感慨,没想到他们有一天也会变成这样。但是,正如他之前告诉华子阔的一样,世间的路,不能只靠心走!他转过身,对吴公公说:“先将烟萝她们带到阔儿的宫里关上一段时间吧。”“遵旨。”
正当华子衍想走出院子的时候,烟萝却突然像鬼上身了一样,拼命挣开七巧的手,向屋内跑去。华子衍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拉住她的手腕,他松了一口气,那么让人作呕的场景,他不想她看到。
烟萝此刻意识混沌,只觉得身子一顿。华子衍低喝道:“你要干什么?”
她好像突然清醒了,手上不再用力挣扎。烟萝的双目通红,手被冻得僵硬极了,身上那件袍子也早已不翼而飞。她直直地看着华子衍,眼神有些涣散,道:“她为什么死了?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她为什么死了?”
华子衍的心里一阵钝痛,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悲凉感。就像一个人很想在冰天雪地中给予另一个人暖意,可他的手却比那个人还凉!他从小长于深宫,对一些事情已是司空见惯,可烟萝却不是。思及此,他突然被一阵风吹醒了,心里的恨意也出来兴风作浪,烟萝不就亲手害死了瑶妃吗?
华子衍的嘴边浮起一丝讽刺的笑,他看着烟萝,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动听,可吐出的话语却叫人心底发凉:“你害怕死吗?你这样的人,会害怕死?你若是惧怕死亡,那瑶妃怎么会命丧你手?”
烟萝不敢看他那双怒意冲天的眼睛,她不知道华子衍为什么如此深谙伤她之道,但她此刻确实是感觉到了生不如死,那大概,是一种生吞活剥的痛吧?她愣在那里,完全不知该说些什么。华子衍放开她的手,快步走出了院子。再多呆一刻,他一定会疯掉的。
华子阔在那里,心想,这世上,任他道理懂得再多都逃不过命运的捉弄。
烟萝的嗓子喑哑,想哭却发不出声。她全身僵硬,长久的寒冷已经不算什么了。可是,风能吹冷她的身子,为何不能把她的心吹僵?
无心者,无爱,无痛。
半晌,她才颤抖着声音,像个做错了事、没有人要的委屈孩子一样,道:“我也不想的。”
儿时不幸的人,这一生都不会顺遂吧?就像烟萝一般。
烟萝和七巧搬进了华子阔的宫中,可奇怪的是,住了好些日子,她们也未见到华子阔的人影。
在华子阔宫中的日子好过了许多,至少吃穿用度是不愁了。夏夜十分炎热,烟萝的背上直冒汗。七巧端过一盘冰镇西瓜,盘子是莲纹玛瑙的,甚是好看。七巧唏嘘着对烟萝道:“十皇子待宫人真好,我在玉妃宫里的时候都未吃过冰镇西瓜呢。”烟萝笑:“你以为他真把我们当成宫人了?我在御书房当差的时候和十皇子有几分来往,吃旧时的面子罢了。”“啊?”七巧连忙放下西瓜,局促道:“那怎么办哪?”烟萝无奈地拉着她坐下,道:“既来之,则安之。皇上让我们住这,那我们就安心地住着。至于十皇子,他想待我们好,那我们就受着。”七巧仍旧有几分诧异:“姐姐,你现在怎么。。。”烟萝一笑,接着她的话尾说:“面皮怎么这么厚了?”
七巧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烟萝自在地说:“反正我们也改变不了局面,还不如糊涂一日算一日。”
烟萝见烟萝有些困了,便让她去睡觉,自己收拾了盘子去外面扔瓜皮。烟萝在去小厨房还盘子时,竟看见了华子阔。她俯身行礼:“奴婢参见十皇子。”华子阔点点头,随后又扬扬手里酒坛子:“陪我喝几杯去!”
烟萝豁出去了,豪气道:“好啊。”
两人来到了宫里的大厅,华子阔屏退了所有的宫人。若是外人来看,怕是以为两人有什么私情。
厅里明明有椅子,可华子阔偏偏坐在了地上。烟萝看的瞠目结舌,这哪里是华子阔会做的事情?
华子阔拍拍身旁的空地:“你要站着喝吗?”烟萝走过去坐下,道:“现在的十皇子可真不是以前的十皇子了。”华子阔咧嘴一笑:“以前的死了,现在的这个就活了。”他一把拎过酒坛子,举起来开始豪饮,还有酒水顺着下巴在流。等华子阔喝够了,便放下酒坛子,用精致的锦袍衣袖抹了抹嘴,问烟萝:“你怎么不喝?”烟萝觉得放纵一回也不错,便也照着华子阔如法炮制。华子阔叹道:“人生无趣,这么豪饮几日也不错,痴傻也好,呆狂也罢,不枉此生!”烟萝迟疑了,华子阔难道就此堕落了?她笑笑:“酒虽好喝,却也不能长饮,凡事都要有度。”华子阔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断烟萝:“别和我说那些个老什子!”他喝口酒,“你以前说话最有意思,现在怎么如此烦闷无趣?”烟萝喘了口气,直到酒不那么辣嗓子了,“你以前那一板一眼的性子和皇上如出一辙,谁说话你都觉得有趣。”华子阔笑了笑,兴致好像低了下去,他不说话了,低头喝着闷酒,烟萝也是如此。
过了一会子,华子阔闷声道:“一开始我特别恨你。”
他这没头没脑的话烟萝听不懂,华子阔便解释道:“你害了瑶妃,这件事让他很痛苦。”
烟萝苦笑:“连我都恨自己,更何况你们。所以,无论皇上怎么待我,我都没有怨言。”
华子阔饮尽坛子里的酒,手上一发狠,将坛子“嘭”的一声摔在了地上。烟萝吓了一跳,吃惊地望着他。华子阔闷声说:“他还是我的兄长吗?我怎么不认得他了?”“你也许现在觉得他陌生,可他也是有苦衷的。毕竟,那个位子上的人,有哪个过的轻松?”
华子阔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你竟然还替他讲话?”他似是在替她打抱不平:“你之前只是一个宫女,为何要去害瑶妃?他在深宫里长大,会不知你是受人指示的?”
烟萝默然,过了半晌,她道:“你又何尝不是呢?明明知道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却还是止不住地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