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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萝突然生出了一阵足以吞噬掉自己的内疚,之前,她对华子衍虽然有些埋怨,可也是出于他们之间的情分,有情缘牵扯的男女之间,事事非非压根说不清。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华子衍和她之间也许就到此为止了,毕竟,做错事的人是她,本就没有道理,更何况,他还是皇上,是一个可以定夺生死大权的人。若说烟萝不怕,也不大可能。
烟萝默默地低下头,身子还有些微微的颤动。过了半晌,她才拼命掩饰自己声音中的哽咽,可尾音的颤抖还是出卖了她:“对不起。”
华子衍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卑微,可不知怎的,他的胸口堵了一团浊气,就是不痛快。他猛地站起身,向门口走去。烟萝在他背后,极其痛苦地说:“若果从新来过,我就是死,都不会去做那件事。”华子衍的脚步顿住了,他停在那里,既没有走开,也没有转身。半晌,房间里响起了极低极低的啜泣声。华子衍慢慢回过身,他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平和,最后,竟然多了几分温柔。连他自己也未发觉,他的眼睛里是一片怜惜。
在朝堂上,华子衍用尽铁血手腕,在后宫里,也是占尽上风,他几时体会过现在这般左也不是、右也不对的两难?就连华子衍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烟萝就是这世上最让他手足无措的人,都不用别的,她只要掉几滴眼泪,他就乱了手脚。这大概,就是柔能克刚吧?
烟萝低垂着头,眼泪尽数向外涌出。华子衍伸手抬起了烟萝的下巴,两人的目光不期然地对上。华子衍微微蹙着眉,定定地看着烟萝。他替烟萝拭去泪滴,那眼泪沾在他手上,在烛火的映衬下泛着晶莹剔透的光。华子衍对着那滴泪沉思良久,蓦地,他将那泪送到唇边,用舌尖舔试了一下,苦涩中透着咸味。
烟萝止住眼泪,不明所以地看着华子衍,他却低声道:“咸的,而且还透着苦涩,竟像极了朕的这段日子。”
其实,华子衍的苦小半是因为瑶妃,大半却是因为烟萝。说穿了,他难以接受烟萝欺骗他的因素要大过瑶妃的死。不是华子衍绝情,而是他的心太小,容不下两个人。
烟萝不明白这一点,而华子衍也不屑去解释。
她闭了闭眼,道:“我知道,对不起。”华子衍飞快地打断她:“朕不想听对不起。”
屋里的烛火一荡一荡的,映红了烟萝的脸,她张了张口,却哑然无声,除了对不起和认错,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这时候哪里用得着她说什么呢?她只要上前一步,轻轻拥住华子衍,华子衍就会无条件地对她丢盔弃甲。
只可惜,烟萝不懂。
人心复杂难懂,百转千回的心思,根本不是几句话能说透的。
华子衍不想再为难她,只是径自地离开了。烟萝望着屋子里满满当当的烛火,在心里念叨着,这屋子里的烛火那么满,站下一个她已是勉强,又怎么能容下华子衍呢?
她像着了魔一样将屋里的烛火一个个熄灭,只剩下最昏暗的一盏。
可离开了就是离开了,又怎么会再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光景
第二日,华子阔早早地醒过来。烟萝替他端来了洗漱用具。她笑问:“十皇子昨晚睡得可好?”华子阔刚醒来,声音还是有些闷,不过能听出他较前几天轻松了许多:“睡得很沉,晚上也不像之前那样总做梦了。”他停顿一下,接着不无遗憾地说:“只可惜,这样就见不到她了。”
烟萝劝他:“十皇子的诚心皇子妃在天上一定能感应到。”华子阔有些泄气:“胡说,古圣先贤都说过,不近鬼神,此乃虚妄之事也。”他随后又有些不甘地说服自己:“可是古圣先贤也有说错的时候,许是这句就说错了。”
烟萝看到他这副自我说服的样子,感到有些心酸。也许,他承受了太多本不该承受的。
烟萝试图将他从感伤中拉出来他:“昨晚皇上来过了,看你睡了,就在外面陪了你一会儿。”华子阔淡淡地“嗯”了一声,看来还是没有完全原谅华子衍。烟萝不好再劝,便打算倒了水去叫御医过来看看。华子阔叫住她:“如果这事发生在你身上,你会怎么做?”烟萝想了想,如实道:“我没有兄弟姐…”突然,她想到了亦惊蛰,便中途改了口:“没有那么亲近的兄弟姐妹,但如果我是你,我觉得还是血缘至亲重要些。”华子阔了然,点头:“血缘是真正剪不断的,这道理我不是不懂,可真正做起来却是难了些。”“过些日子就好了,你好好养病才是要事。”
华子阔低下头,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我想皇姐了。”
宝康公主?烟萝有些怔忡,她打从心底里佩服那个女子。她宽慰华子阔:“你可以写信给她。”说完她才想到,两国之间互通私信简直难于登天。宝康这一去,真是与大西再无缘分了。
她接着道:“相信她也在思念着你们。世事无常,莫不如珍惜眼前人。”
华子衍看看烟萝,思考着她的话。道理谁都知道,可有些事做起来比登天还难。华子阔是个极有慧根的人,给他些时间,他会明白的。
晌午,华子衍下了朝,过来看华子阔。华子阔对他仍有些冷淡,华子衍也不在意,自己在椅子上坐的坦坦荡荡。烟萝不想面对他,便故意让自己忙来忙去。
着实没什么忙的了,她便向华子衍告退:“奴婢想去药房看药。”华子衍脸上淡淡的,随口说了句“去吧。”
烟萝快步走出华子阔的房间,一路上,她都在责怪自己,为什么一看见华子衍自己的心就泛起波澜,就像小船划过水面。
她魂不守舍地进了由小厨房隔出来的药房,药有专人看着,她也不用费什么力。看药的小宫女笑着说:“这药还没煎好,请姐姐略等一等。”“不急。”烟萝坐到药炉前的椅子上:“皇上来看十皇子了,我不便在房里打扰,就过来看看药。”“皇上来了?”那小宫女听了,倒是一脸艳羡:“那你看见他长什么样了?”
一开始烟萝觉得有些好笑,可转念一想,普通宫人一生未见龙颜的也大有人在。烟萝含笑点点头:“见过。”“那他长什么样啊?好看不好看?”小宫女满面好奇地问。
他应该算好看了吧?五官深刻俊朗,身上尽是气宇轩昂。烟萝如实答道:“挺好看的。”小宫女脸上的笑意更甚:“真的?那皇上真可谓是人中龙凤了。谁若得了这般的如意郎君,还不乐开了花。”烟萝心下戚戚然,妍丽的事物往往伴随着巨大的危险。
看着药炉里一下比一下旺盛的火苗,烟萝在心里想着小宫女说的如意郎君。她进宫之前从未想过这件事,进宫遇到华子衍之前也未想过,后来,她一心跟着华子衍,心中的如意郎君必然是他。可是之后呢?烟萝望望这间烟熏雾绕的药房,问自己,她的后半生就这么过吗?
突然,一阵苦涩漫过她的心头,她不想!烟萝想出宫,然后嫁一个简简单单的老实人,生几个孩子,平淡渡过余生。她本不是一开始就如此甘于平庸,可是残忍的现实教会了她妥协和屈服。她不能和华子衍在一起了,也不能出宫,更不能像宝康公主那样有自己的一片天地。
外面的天空一如既往的湛蓝,可她的心,却再也回到当初了。
煎好了药,烟萝没理由再在药房待下去。她端了药进房,华子阔在假寐,看样子是不大想与华子衍说话的,而华子衍—烟萝转头一看,却是真的拄着腮睡着了。她的关门声惊醒了华子衍,他揉揉眼,轻声对烟萝道:“阔儿还睡着呢,一定得现在喝药吗?”
华子衍还是什么都未华子阔着想!烟萝羡慕着,有个哥哥疼着,真好!
她道:“太医说最好不要耽搁了时辰。”华子衍皱皱眉,道:“那便把他唤起来吧。”
烟萝走近华子阔的床边,唤道:“十皇子,您起来喝药吧。”华子阔的演技很精湛,装出半醒不醒的样子:“我睡了多久了?”烟萝刚想回答,便听华子衍道:“有一会儿了。”华子衍再未多言,烟萝去桌边拿药,华子衍刚巧也在桌旁,她刚一伸手,华子衍碰巧也去拿药,烟萝的手握在药碗上,而华子衍的手,握在烟萝的手上。
烟萝挣扎着,她想将手拿开,可是却被一股力量紧紧攥住。烟萝抬眼看了看他,华子衍方松开手,坦然自若地说:“朕自己来。”
烟萝默默地退开,时光也会慢慢溶成一团的,然后再慢慢地幻化f成旧时的场景,曾经,华子衍也这么喂过她,修长却有些粗砺的手抵着青瓷花碗,平时威严的脸上也染上一丝温柔。
那场景,再熟悉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
☆、破碎
回廊交叠,曲径通幽,假山矗立,流水汩汩,华子阔小院里的景色很是别致。至少,烟萝是有些喜欢的。
华子衍带来的人还守在院子门口,他不喜欢自己身边有太多的喧嚣纷扰。
烟萝想着,他和以往的帝王是有些不同的,为了自己那一点小小的别扭,舍弃了严密的护卫,也舍弃了大西朝一直以来的惯例—御前侍卫不得离身,可能,这是华子衍最后的那一点执拗。
华子衍得到了太多,权力,江山,凛然而不容侵犯的地位,可他也失去了太多,死于非命的母亲,冷漠无情的父亲,远嫁而不得相见的妹妹,疏离而责怪自己的弟弟,还有…还有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的爱妃,这便是华子衍的一生吗?远看是雕梁画栋,近看则是一堆断壁残垣,可畏,而又可怜。末了,她摇摇头,笑自己的自以为是,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烟萝自己无父无母,可是依然什么都没有。相比自己,华子衍已是好了太多。
毒日头辣辣的照在烟萝的身上,在院子里跺着步,她的背上已经沁染了一层薄薄的汗珠,但她不觉得热,也不想取凉亭里躲躲,烟萝的心里已经够阴冷了,她需要阳光,大把大把的,炙热的阳光。
“ 慕烟萝。”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从她边上的凉亭里传来。
烟萝停住脚步,那是华子衍的声音。他还没走吗?她转过身,果然是华子衍。烟萝只得向凉亭中走去。
“奴婢参见皇上。”
“起身吧。”华子衍挥了挥手,眉眼间一片愁云惨淡。烟萝见状,不由得问道:“皇上是为了十皇子的事而发愁?”她劝慰道:“这事急不得,得慢慢来才是。”华子衍揉揉眉心,对烟萝的话不置可否,他将自己的神色隐匿在阴影中,反而犀利地问道:“你也像朕这么愧疚吗?朕这样做,是出于国家大义,而你,却什么都不是。你的愧疚,是不是比朕要多上百倍千倍?”
一句句话,像钢珠一样朝烟萝砸来。她的表情滞住了,心中的情绪在极力翻涌着,搅得她如临惊涛骇浪般。
她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她什么都不为吗?虽说害了瑶妃是她的错,可他都不去想一想,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吗?真是可笑至极,她赋予的一片深情,竟连他的一点儿信任和怜悯都得不到。这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已经嵌入自己生命的一段情,却被那个人如此轻视、践踏。
烟萝红着眼眶,她剧烈起伏的胸膛显现着情绪的波动。她哑着嗓子,一字一句地问:“华子衍,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华子衍身形一顿,他没想到烟萝会这么问。他的确爱着烟萝,不止以前,现在,将来都是。可他爱的,是那个心善如水的姑娘,而不是眼前这个害死自己妻儿的女人。
理智不爱了,可心和习惯还爱着,这是一件多么让人尴尬的事情。华子衍在这种撕扯的疼痛中煎熬着,毫无办法。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常言道当断不断,其意必乱,父皇生前也道,为君之道,狠字当头。心其一,手段其二。
华子衍做不到。
他只能做到手段狠绝,可心却是软的,大忌!
华子衍看着烟萝那红红的眼,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面色微冷地道:“皆往矣。”他不顾烟萝那瞬间惨白的脸色,接着说:“朕对你如此,已经很念旧情了,谋害皇嗣的罪名,你不会不知道吧?!”
说完这番话,华子衍的心中先是一阵被尖刀刺入的快感,随后,那刀猛劲地一划,带出一道又深又长的伤痕,鲜血淋淋,让人痛不欲生。可他是谁?是华子衍啊,是那个在战场上被飞箭射中都面不改色的华子衍,所有的苦涩,他都会独自咽下,在黑夜里独自品味。
烟萝脸上的旧泪还未干,新泪便已经落下。她的耳力极好,华子衍的话她听到了,不单是听进了耳里,更听进了心里。她第一次发觉华子衍离她那么远,远得连面目都已经模糊了。她红着眼,有些气愤地质问他:“可你为何不想想,皇帝都有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