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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宠坏的孩子呵……
“季布,坐啊!”
抛开不该有的(他也不知此刻该有怎样的)情绪,易季布前移一步,“百里姑娘,在下……”
“听说季布训练的救火兵神勇无敌,很受人称赞呢。”见他不坐,她不勉强,自己挪到另一张空凉榻上,与他对视。
“在下能否冒昧请教……”
“这么热的天气,你穿这么厚的官服,我真佩服。”从枕下摸出一把异色影花扇,她自顾自地摇起来。
“在下……”
“东水门外那个什么湖,荷叶应该长出来了,七八月正好去赏荷。”
第3章(2)
他闭嘴,再笨的人也知道她故意打岔。三个月前城里传闻他是她的入幕之宾,他听后一身冷汗,惭愧自己坏了她的名声,每晚辗转不安,饱受良心谴责。
以为她会诸多刁难,但流言传了十多天,慢慢淡去,她一点动静也没有,这让他良心的谴责略略淡些。
“坐啊!”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
深吸一口气,他僵硬地坐在凉榻边上,尽可能保持君子风度,非礼勿视。不坐,只怕她会打岔到猴年马月去。
清清嗓,他重新开口:“百里姑娘……在下……”刻意停了停,见她没打断,他舒口气,继续,“姑娘对起火似乎情有独钟,只是,火不可儿戏,姑娘为何不让人救火,自己却……却爱往火里跳?”
“我……”本想说“我高兴”,她突然抬臂,宽袖滑至肘边,盯着皓白无瑕的小臂看了片刻,才慢慢道,“你为什么想知道?”“百姓安危,在下职责所在,自当周全。”
百姓?屁啊!她冷哼,盯着没什么表情的呆脸,若有所思。
这张脸………这人会和她有羁绊吗?
注意他,是因三个月前,他从火中抱出她并且很粗鲁地扔给邦宁。以往,无论冲入火场多少次,虽热气扑面,火焰却卷不上身,就连衣袖也不会焦黑半点。试过多次,次次如此。只有那一次,火舌卷上衣袖,焦了袖尾。
她不怕火焰烫到,只要……只要一个契机……
这契机,会因他而起吗?会吗?
右手不自觉捏住腰间的绳结,轻颤,人也不受控制地向他挪近寸许。
静沉沉不说话的她,越看越像一幅画,越看越……悲伤?他眨眼,不解她眸中一闪而逝的情绪是否能称之为悲伤。
她这样,无端让他害怕,怕她……当真入了画,了无生气。
无言片刻,他清咳,不自在地开口:“这凉榻,可是因姑娘之名而闻名的……美人懒榻?”
他曾闻,去年六月间,她在凉床铺瞧中了一副凉榻,许是天热走累,竟直接在铺里睡了半天,后来是邦宁带了护卫将凉榻抬回去。更有传言,用此凉榻睡觉,丑可变美。从此,“美人懒榻”风靡全城,富豪之家争相购买,蔚然成风。
“嗯?”看了眼凉榻,她似听非听地点头。
“在下听说,修义坊赵老爷的小姐自幼慧美,不信懒榻能驻颜美姿,姑娘找来容貌平常的苏姓姑娘,又邀赵小姐来烟火楼小住半月。离开烟火楼时,苏姑娘人比花娇,赵小姐却……”
“哼!”被他勾起记忆,她丢开突来的烦乱,冷笑,“赵小姐啊,现在应该瘦些了吧?”
“瘦些?”他不明白。这件事他由传闻听得,赵小姐什么模样他并未亲眼见到。
“是啊。”忆起趣事,她眸中起了淡淡雾气,似要回转那流逝红尘,“我让她好吃好睡半个月,每天五餐,乳糖狮糖加奶酪,哪有不胖的道理。”
呵呵,一个瘦碧玉让她喂成胖贵妃,想起来就有成就感。
思及此,情绪突然好起来。情绪好,说话便带了五分真意:“季布,这世间美人多呢。哪里美?容貌吗?一个人只要不长得歪瓜裂枣,平常注意保养休息,吃好穿好,再加上精致的打扮,华丽的饰物,当然是个美人。再教些知识,有事没事让她们闲愁一下、出尘一下,再来点飘逸,慢慢气质就培养出来了。”喝口茶,她再补充一句,“我烟火楼个个美人就是这么养出来的。”
“姑娘真是……养生有道。”他佩服。
“我喜欢美美的,要随时随地像一幅画儿。”她捂脸,说得美滋滋。
“姑娘的喜好……”
“很怪?”
他吞口水,决定效法僧敲月下门的意境,斟酌再三才道:“不怪。”
“多谢多谢。”她替他扇了两扇,“我也是这么养出来的。”
香风扑鼻,他一凝,视线胶上绝尘容颜,还必须努力……不去看她松敞的襟口。
她的美,在容貌吗?
不……他在心底摇头。
在气……气质?
不,是气势。目空一切的高傲眼神,眉慵唇懒,举手投足间流转万千风情,怎会不是迷倒众生的美人?只不过眼前这位美人……是个异数。
她要随时随地像一幅画儿,只是,画儿虽美,却无生命,是死的。
倘若……倘若将她从画中拉出来,不知是何种模样。
一念闪过心头,竟就此扎根。
易季布此刻并未察觉扎根的念头,收回视线,他仅是惊觉打岔打得太远,赶紧道:“今日,除了请教姑娘为何喜火,在下……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今天不如留下吃晚饭。喜欢吃什么菜,我让千福添几样。”
突一笑,他摇头,“在下这一事,也与吃有关。”
她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姑娘爱吃蛙肉。去年城中捕蛙成风,朝廷虽无禁令,但蛙是农田益禽,捕杀过甚必引来农害。今年……不知姑娘可否少食些。”
他也是无奈,昨日听皮父母官流着口水说“蛙肉肥美鲜嫩,又到了口福时节”,呆怔之余,他只差没揪着父母官的衣襟质问“你到底有没有身为朝廷命官的自觉”?皮知州被他吓得噤声,倒是沈判官站在一边解释——“寻乌城以前少吃蛙肉,自从百里姑娘去年狂吃一夏,吃蛙的人才多起来。嗯,易大人啊,蛙肉用葱白爆炒,的确嫩美……”
死瞪着沈判官的口水,再看看皮知州“可疑”捂上嘴角掩饰的手,他终于抓到关键——又是百里新语引起的。
城里人爱效仿,他只盼她今年少食些,为农户在秋季多增些收成。
眸星流转,在眼角微微挑勾,她摇头,“不行。”
“姑娘……”
摇手,她嘟起腮想了想,唇角缓缓勾起不怀好意的笑,“季布,我们打个赌。你胜,我就告诉你不准人灭火的原因,并且少吃蛙肉。我胜,你就……就……”一时想不出赌注,她暂且道,“你以后就得听我的……只要我不走,你一辈子都要听我的。”表情呆呆的,他显然被她的话吓到。
一辈子听她的……心尖莫名一颤。
“愿意赌吗?”她扇扇扇,扇回他的三魂七魄,“季布?季布?”
“呃……姑娘想赌什么?”
“赌你若能让我出城门二十米……嗯,就是六丈多一点七丈少一点,东西南北无论哪个门都行。”
这是什么赌法?他的剑眉皱起。
“方法不限,你抬也好拉也好骗也行,打晕我直接搬出去更好,只要能将我搬出城门二十米……嗯,六丈多一点七丈少一点,就算你赢。”
听似简单,想必另有玄机。尽管如此,他双眸一亮,眉宇间竟然添得几许神峰俊采。
“当真?”
“当然。”有人笑得像狐狸。
“……好。”他侧首一笑,凝向她的眸中隐藏了难以察觉的异动。
生平第一次,他想接近这个像谜一样的女子。
“我们以十天为限。为了配合这次打赌,我会让烟火楼全权配合你。”
“放心,我不是让他们阻拦你,是要他们为你大开方便之门……”
盯着兴奋过头的女子,看着被召集一堂的烟火楼歌姬、舞姬、护卫,以及打杂仆从,易季布努力让自己面不改色。
久闻烟火楼大名,今日得见全貌,对他来说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巨细靡遗地将打赌之事交代,百里新语笑道:“你若想夜里偷袭,就得先熟悉烟火楼地形,我多半时候在内院。如果找不到我,随便拉人问……你们啊,记得不可对易大人怠慢,当知无不言,言不无尽。”
“是。”齐齐应声,百道目光“刷刷”射向似乎很尴尬又看不出尴尬的男子。
“这是康妈妈,所有歌姬舞姬都听她调遣。季布若看中哪位姑娘,直接向康妈妈要吧。”百里新语拉过一位中年美妇人,易季布从容点头,只是,从容面具在听到后一句时出现裂痕。
孙总把说过,康妈妈以前是寻乌最负盛名的青楼鸨母,她的青楼里花魁红伶近百人,如今归入烟火楼,原来的花魁红伶愿走的走,愿留的留,并不勉强。而且,烟火楼对歌舞姬的约束不严,若遇到客人喜欢而歌舞姬也是黄盖愿挨周瑜打,可随客人一夜风流,出场银资另收……
“见过易大人。”
“在下……”易季布正待抱拳以礼,百里新语又拉过两名俏丽女子,一蓝一粉,脸上皆是猜疑之笑。
“千福,百禄,烟火楼的内外管家,季布想请她们帮忙,可得多花点心思收买。”
这两名女子常伴在百里新语身边,他原以为是婢女,没想到是管家……他小瞧了。
“邦宁,烟火楼护卫总管,楼里的安全由他负责。防盗防虫防蝼蚁。”
“……”
“呵呵……呵呵呵……开玩笑呀,邦宁。”百里新语笑如梨花,“我们家邦宁要文能文,要武能武,想在烟火楼闹事的家伙,最严重的陈公子在家休养了一个多月才能出门花天酒地呢。那家伙现在来烟火楼,是标准的乖宝宝。”
“姑娘忒夸了。”
易季布佩服邦宁的“听若无闻”,却在听到她那句“我们家邦宁”时,袖中五指微微一动。
邦宁足下轻忽,呼吸绵长轻缓,视其眼睛绝非寻常武者。此人甘愿在风月之地做一名小小护卫,若非隐世而居,便是另有目的。
百里新语,在她矫揉造作的面具下,究竟有何等魔力,竟能聚拢这些各有所才之人为她效命?
这赌……他是不是错了?
易季布不解心中为何五味杂陈,见她颦笑如画,静如闲泉照月,一股淡淡的涩味突然涌上喉管,压也压不住。
第4章(1)
为期十天离城之赌,易季布分身乏力。
淳朴之地,有老实之人,亦有鸡鸣狗盗之辈。一则长寿县流贼窜逃至寻乌,官府勒令巡城严查;二则位于大树街的弥勒庙金佛被盗,官兵全城搜捕;三则官办学堂里的公子哥儿聚众斗殴……斗殴就斗殴吧,自己打得脸红脖子粗也就罢了,竟召来家仆对仗,血溅学堂,惊动寻乌父母官。
廉政爱民的皮父母官闻讯赶到,一张白净书生脸当场化为黑青阎王面,当即下令整顿学堂、重塑学威。
三件大案,再加上鸡毛蒜皮的小事,官衙上下个个忙得媲美大禹,三过家门不敢入。
百里新语不承认自己眼巴巴期盼了五天,却在第六天开始琢磨,姓易的是不是玩她啊,为何五天下来半点动静也无?
命邦宁探得缘由,她小嘴撇了撇,只能……等。
等啊等……她等等等。
第七天,在忙。
第八天,还在忙。
第九天——
入夜,烟火楼座无虚席,宾客盈门,香酒盈樽。
巡视前厅动静,邦宁抽得一点闲时,在僻静的廊间休息。闭目聆听,耳后一阵风声。他也不躲闪,只道:“寻儿,姑娘去前厅了。”
“是啊,新语姐没让我陪。”灰衣少年笑眯眯的。
“你说……这世间真有怪力乱神之事?”
邦宁未指明何事,寻儿却知他在说“十日离城”之赌,当下眉心拢蹙,“不知道,可新语姐出不了城门十丈是事实。她自己走出去,到最后总是叫着头痛肚子痛地跑回来。被人强行带出,那人要么被城墙上粗心守卫抛下的空铁炮砸昏,要么突然小腿抽搐,再不,就是踩到西瓜皮摔倒,脑袋被路上凸出的石头磕个窟窿……”
邦宁忍俊不禁,补充道:“还有被惊马踏伤。”
曾有小贼挟持百里新语,刚出城门一步,百里新语没事,小贼却被经过的马匹踢伤胸骨,在牢里晕了半个月。
寻儿也回想起数月前的趣事,“呵呵”直笑,“师父,这事虽怪,却并无害处。”
“你随她身边最久,我以为……”
“师父以为我知道?”少年摇头,“师父应该知道,烟火楼虽有今天的规模,新语姐真正信任的,也只有你、我和千福、百禄。新语姐不愿意说的,我不会问。我……不比你们知道得多。”
“不,寻儿。”邦宁微笑,拍拍少年的肩,“我只是……很奇怪,我也能生活在这种地方。”
人生如云,变幻莫测。机缘巧合下让他遇到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