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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不会被撵走,她马上笑逐颜开,拼命用力点头。“我这就帮王爷磨墨。”
然后一手飞快地磨着整块,一手胡乱擦着泪痕。
“女孩子像你哭成这样,眼泪鼻涕一起流,可不怎么好看。”皇甫蒙边蘸笔一边调笑道。
结果她不仅鼻子红了,这下连脸都红了,放下磨了一半的墨,急忙跑出去弄了块湿毛巾,回屋就要帮他擦手。
“好了,不用讲究这些。”他倒不在意自己的手掌刚才是不是摸到了什么“不洁”的“东西”,专心地开始书写。
周静阳就站在一边,安安静静地候着,她对他写些什么并不关注,她只是目不转睛地一直看着他。
大家都说蒙王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周围的人不是怕他就是敬他,可是她怎么却觉得他平易近人、古道热肠,而且待人体贴,关怀备至,简直好得没话说。
她益发觉得,自己能跟着皇甫蒙,而不是留在鱼龙混杂的春满楼中,实在是人生最大的幸运。
见他写得专注,她悄悄去茶水间取了热水要帮他沏茶,怎知提着水壶才走回一半,忽然从屋脊上跳下一人,用剑尖抵住她的背,冷声道:“别动!”
她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突袭,已经学会怎么应对,于是一动也不动地站着,眼睛紧盯着前方不远处的皇甫蒙,心中盘算着,倘若后面这人要对他不利,她就算拼了命,也得把这人挡下。
“你就是刚被皇甫蒙调入府的那个春满楼的丫头?”
没想到对方一开口,竟然知道她的来历。“嗯。”她微微松了口气。还好,是来找她的。
“皇甫蒙为什么要把你弄到王府来?”
“我不知道。”她的声音很轻,对方没听清楚,又追问了一遍,她只好加大音量,“我不知道。”
“你想惊动皇甫蒙吗?”对方忽然一惊,剑尖一顶,“靠墙角站着去!”
她踮着脚,一步一步挪开,挪到墙角的位置。
“听说那晚皇甫蒙杀刺客的时候,你就在旁边?”
“嗯。”
“那个刺客和你说了什么,还是给了你什么东西?不要想跟我装傻,否则我伸伸胳膊,你的身上就会多了个洞。”
“你现在可以动动脖子,看看你的脑袋还在不在你的脖子上。”
冷凝的声音如风一般在身后陡然飘起,周静阳的嘴角轻轻勾起。
刺客突然全身僵硬,他当然不敢动,却也不会收手。“蒙王若是不在乎这丫头的死活,尽管下刀。”他在赌,赌皇甫蒙会不会心慈。
“上一次你那个同伙就是用这种办法要挟我,你知道他的下场是什么,为什么还要用这招呢?”他虽然说得轻松,但紧握着刀柄的手,却丝毫不敢放松。
他很紧张,今生从未像现在这般紧张过,因为他微微偏站,可以清楚看到敌人的动作,包括那把紧抵着周静阳后背的剑。“要不我给你一条活路,我数到三,我们一起放下兵器,我让你走,如何?”
皇甫蒙盘算着该如何将她受到伤害的机会降到最低。
没想到那名刺客不领情,“王爷,我知道您是想趁机救人又杀人,谁不知道您的武功在所有皇子之中是最好的,我此刻若是放下剑,顷刻间说不定就会死。”
“这么说来,你是打定主意要死了?”他继续周旋着,心头却越来越着急。气氛越来越凝重,皇甫蒙盯着刺客的手,只要他稍有动作,便决定孤注一掷,抢先出刀。
岂料突然间,周静阳猛地转身,直勾勾地看进刺客惊诧的眼,平静地说,“如果一定要死一个,那么我可以死。”
刺客千算万算,却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做,因为过于错愕,他甚至忘记要将剑刺向她。
只见她一把抓住了剑,“你刺吧!”
她细白的小手握着剑,握得那样紧,鲜血瞬间从她的指缝中滴落,皇甫蒙不敢迟疑,刀锋向下一劈,但刺客竟然临时变招,松开握着剑柄的手,先从他的腋下滑开,而后鸽子翻身飞上了屋檐。
“好个蒙王,一个小丫头都被你调教得肯为你出生入死,真让人佩服,今天我就卖你这个面子,放人了。”刺客说完便哈哈一笑,翻身跳下墙头。
见刺客离去,皇甫蒙根本没心思追,立刻来到周静阳身边,看她犹自握着剑不放,手因疼痛而颤抖,几乎快要抓不住了。
“笨蛋。”他低斥一声,不知从哪泛起的心疼,让他掰开她握得僵硬的拳头,将剑踢到一旁,看了眼她血肉模糊的掌心,他双眉紧蹙,将她拦腰抱起,抱回了书房。
第4章(1)
“之前的脚伤还不见好转,手上又添了新伤,我这个王爷是不是上辈子有负于你,把你弄到王府来,倒像是专门为了伺候你。”皇甫蒙一边帮周静阳包扎,一边碎念,也不知道是要说给她听,还是只在自言自语。
“对不起。”她盯着他忙不停的手,歉意非常。
他勾起笑,“讲这么小声,我若是耳朵不好,应该根本听不到吧。”
“我又给王爷添麻烦了。”她苦笑,“我是不是民间常说的扫把星啊?”
“少胡说!”他抬头瞪她一眼,“小姑娘家,哪有自愿当扫把星的?”
她又缩了缩肩膀,抿着嘴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才又担心地问:“王爷,是不是老有人想杀你?因为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以前没有,但是最近似乎开始有了。”皇甫蒙把布条打了个结,“行了,一会儿我和张总管说,你现在什么活儿都不能干了,只能好好休养。”
“我脚上的烫伤其实好多了。”昨天刚搬进来的时候,管家伯伯送了份药膏给她,说是治烫伤的良药,果然她擦了之后,伤势见轻。
“我瞧瞧。”他蹲下身,微微撩起她的裙摆,顺手把她的鞋也给脱了,托着那纤纤玉足看了看,“看起来的确是好多了,就是还有点红,水泡都下去了。那是邻国进贡的一种用水果做成的药,很珍贵的,父皇那里也只有三瓶,我厚着脸皮要了一瓶,还没有用,就先给你用了。”一抬头,看她的脸红得像苹果似的,疑问道:“怎么了,脸又烧起来了?”
她嗫嚅着,不好意思说,支吾半天才开口,“你……我的脚。”
“怎么,不好意思了?”皇甫蒙站起来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小孩子还懂得脸红?”
“我都快十八了,才不是小孩子。”她立刻还嘴。
“我怎么看都不觉得你快十八,瞧你这身子骨,说十二、三也有人信。”他坐在她对面,慢慢收敛起戏谑的笑意,“好了,现在我要问你正事,那个人拿着剑指着你的时候,问了你些什么?”
“问上次你杀人的时候我是不是也在场,还问我那个刺客给了我什么东西,或是说了什么话没有。”
皇甫蒙思忖着,“看来当时这个人可能也在场,否则怎么会知道你。”
“王爷,您要小心。”她一脸忧心忡忡,“您是皇子,有钱又有势,肯定会有人眼红。”
他忍俊不禁,“可你知道吗?想杀我的人,其实比我还有钱、还有势。”
“那……他为什么要杀您?”周静阳更加不解。
“这很复杂,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他摸了摸她的头,像安抚小孩子一般。
“不过你以后不要再做那种危险的事了。”
“什么事?”
“就是用自己的身体去挡刀剑,上次你也是这样,做事没有章法,太危险了,对方如果是穷凶极恶之徒,你这招是没有用的。”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救您。”她真挚地望着他,那神情,就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澄澈的眼波之下,是一颗再纯粹不过的心。
皇甫蒙被她的眼神震慑住,愣了一下,不自觉地伸出手,小心地避开她受伤的手掌,拉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身边带,“小咩咩,我也像你朋友那样叫你吧,让我告诉你,男人不需要女人保护,这对男人来说是一种侮辱。”
“可是……您需要我的保护。”她轻声说着,表情却十分认真。
他托着她受伤的一双手,怔怔地望着她出神。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动力,能让这么瘦弱的她,愿意用身体来保护一个跟她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你对谁都这样好吗?”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拈着她鬓边的一缕垂发,望着她那张巴掌大的苍白小脸,本来看起来很平常的清秀五官,此时正散发着不一样的光彩。
“我娘常说,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王爷对我很好,我就应该报答您的。”
“可这世上有一种人,他对你好,是因为有利可图,你不怕吗?”
周静阳忽地眼神闪烁,“可是我没有利可以让王爷图啊!”
皇甫蒙故意装出一副很凶的样子,“我现在这个样子,你怕不怕?”
她知道他是假装的,便笑着说:“不怕。”
“那,我若是这样呢……”他缓缓欺近她的脸,鼻子几乎顶到她的额头,嘴唇轻轻擦过她的鼻尖。
她的心跳陡然加快,只觉得口干舌燥,呼吸也不自觉变得急促。
“现在,你怕不怕我呢?”他柔声低语,满是魅惑。
“……怕。”
皇甫蒙哈哈大笑,退后身子,放开了她,“哪一种让你比较没有防备,是第一种,还是第二种?”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想了想,“第一种吧。”
“也许你现在看到我这种和蔼可亲的样子,正是我在对你打坏主意。”
她嫣然一笑,“王爷骗我。”
“哦?怎见得我是在骗你?”
周静阳认真地扳着手指头说:“我长得又不好看,家里又没有钱,我身上没有任何可以图谋的,所以王爷一定是在骗我。”
皇甫蒙叹口气,“你还真是个天真善良的孩子,就不怕自己看走眼?”
“王爷……您不着急去查刚才那个坏人吗?”
“不着急。”他伸了个懒腰,看着她,忽然心中一动,“或者你可以帮我一个忙。”
“好。”她不假思索,一口答应。
皇甫蒙不禁又叹道:“你也不怕我带你去卖?”
“但凭王爷作主。”她笑眯眯地仰望着他,就像只待宰的小羔羊。
皇宫内,太子正在和东岳国主皇甫博倒苦水,抱怨户部与吏部不合,导致他现在难以统辖——
“父皇,儿臣不是要和二弟争户部的统领权,但人人都知道我是太子,只有户部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现在要点银子,父皇批了还不做准,说只有等蒙王点头才可以,可是我的人每次去找二弟,二弟都推托着不办,眼看他就快去七台,户部更得……”
皇甫善正滔滔不绝,殿外突然传来太监慌忙的声音,“蒙王,陛下正在和太子说话,请容奴才通禀,蒙王……蒙王……”
殿内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端正了身子,将视线转向殿门口,只见皇甫蒙气势汹汹地径自走入,根本不理会身后企图拦阻他的太监。
“蒙儿,怎么越大越没规矩?”皇甫博沉下脸呵斥。
但他的神色更难看,右手一抖,将当时刺客留下的剑抛到父皇面前,“父皇,儿臣是不能活了。”
他吓了一跳,“何出此言?”
皇甫蒙将随后而入的周静阳推到他面前,轻压她肩头一下,示意她跪下,“这是儿臣家中的婢女,今日一名刺客潜入儿臣的府邸,是这丫头舍命相救,儿臣才得以脱险,父皇请看她的双手都已经被利刀割伤,这一剑若是刺在儿臣身上,不知道儿臣今天是否还有命来见父皇……”
皇甫博难掩惊诧,“堂堂京城,青天白日的,怎有人这么大胆?”
“其实这已不是第一次有人要行刺儿臣了。”皇甫蒙有意无意地看了皇甫善一眼,“之前就曾有人暗夜跟踪想杀儿臣,这件事我曾禀告过大哥。”
“是吗?”皇甫博转向太子。
“是。”皇甫善只好硬着头皮回答。
“岂有此理!”皇甫博用力一拍桌案,“是什么狗党如此大胆,目无王法,竟敢公然行刺皇室家族?”
“第一次遇刺之后,儿臣只将此事告诉太子,为的是希望侦办案情时,不要惊动太多的人,更不想父皇知道后为儿臣担心,没想到此事居然又再一次发生,而且目标就是儿臣的命,儿臣若再隐瞒,恐会造成终生憾事。”
“太子,刑部归你管辖,这案子你有何看法?”皇甫博转头问向太子,脸色很难看。
皇甫善急忙辩解,“父皇,二弟遇刺之事,我曾交代底下人去查,但因刺客是当场毙命,也没有人证,所以……”
“难查就可以不查了吗?是你弟弟遇刺,不是别人,今日如果遇刺的人是你,你办事也要这样拖拖拉拉?”皇甫博根本不听他的解释,阴沉着一张脸,“既然贼人可以再三行刺他,背后必然另有主使者,朕限你在七天之内,必定得找出幕后指使之人,否则刑部……